唯有疼惜。
溫禾安臉頰洇紅,滿意地放下了衣袖和裙邊,看著他說:“阿枝說帝主傳承開了。”
“嗯。”陸嶼然並不否認:“昨天開的。”
“我想再等等。”他用指尖蹭蹭她的臉頰:“知道你做了準備,但你一個人,在王庭的地盤上面對聖者,我不放心。”
溫禾安告訴他:“我可以,我說服了阿枝,她現在和我是一伙的。”
陸嶼然深深看著她,動了動喉嚨:“再等兩天。”
他伸手碰碰她的手肘,又覆在她的膝上,聲音緩然:“才給我看過,現在又說沒事了?”
若是商淮在這裡,聽到這樣的話,大概又是滿臉無法形容的神色,千言萬語隻有一句:這可是帝主傳承,你自己掂量掂量。
是。
這可是帝主傳承,“帝主”二字,是巫山心心念念,最為渴求的東西。
“熱鬧都留在了雲封之濱,你現在去,會少很多事。”
天都和王庭不可能順順利利讓陸嶼然得到那座傳承,他們在乎得要死。
“現在局面瞬息萬變,帝主若是在秘境中給出預警,我們也好提前應對。”溫禾安在他耳邊低喃,給下一顆定心丸:“我盡量不讓自己受傷,也不戀戰,將人救出來就走。”
陸嶼然止不住用指根摩挲了下她的手肘,最終說:“我明天走。”
翌日一早,溫禾安在身邊人起身下榻時醒來了一會,陸嶼然彎腰問她拿了樣東西,又抽走了靈戒,讓她接著睡。
溫禾安醒來後去見了凌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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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枝沒睡好,摁著發痛的太陽穴撇嘴,見著她就將四方鏡拿出來,控訴說:“一大早,天不亮,陸嶼然突然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必須為你單獨留一道空間術保障你的性命,作為條件,陰官家往日欠他的債一筆勾銷。”
說罷,她打了個哈欠:“他也真舍得——這不,我還債來了。”
溫禾安動作微頓。
“還有呢。”凌枝沒來得及扎辮子,散著發,略彎曲著有點弧度,“我和商淮對了一下賬,陸嶼然這次走,就帶了商淮和幾名長老,剩下巫山所有的力量都留在雲封之濱了,由幕一打頭帶領,聽你的命令。”
凌枝當真十分不解,她朝溫禾安诶了聲,問:“你說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麼誤會,怎麼感覺你弱不禁風似的。你打溫流光打成那樣,他也是見了的呀。”
溫禾安想起昨夜自己說的那些話,又見凌枝捧著臉腮,說:“不過,還算他人不錯,也不枉你用十二花神像哄人。”
“這你都知道了?”溫禾安緩緩彎了彎眼。
凌枝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一口,動作便停了,她的眼睛和空間術都是世間奇跡,此時看向溫禾安的房間,很是難以置信地捂了捂眼睛,清脆的聲音裡明顯有了情緒起伏,憤憤的嫉妒:“你的塔要被撐死了。”
“玄音塔?”
它前段時間吞吃了聖者之器,養了一段時間,溫禾安平時都將它放在靈戒裡,沒和它有很密切的聯系。現在聽凌枝這麼一說,起身回自己房間,準備看一看究竟。
她在玄音塔上傾注了很多心思。
是她對抗聖者的主要手段。
房間角落裡布置了個小結界,四四方方,半個桌面大小,玄音塔在裡頭“上吐下瀉”,吐是真的毫不含糊,一道接一道靈寶光團在它身體中沉浮,吐出來又被納進去,又痛苦又幸福。
溫禾安一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她走過去,蹲下來,將小塔捧在掌心中,眼睛一闔,腦海中畫面一閃,就知道誰都喂它吃了些什麼。
一隻筋骨勻稱的手,筆直削瘦,有一搭沒一搭地將自己靈戒中的靈寶喂到小塔手邊,看它貪吃地一個接一個叼進去,半晌,拍了拍它塔身上的鈴鐺,啞笑:“胃口不小。”
“關鍵時候頂些用,下次還有。”
聲音裡有一點清晨未完全蘇醒的輕微啞意。
凌枝是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能這麼有錢的,看玄音塔上的靈澤,陸嶼然這是連自己家底都掏空了。小塔吃了至少兩道聖者之器,加上上次給溫禾安的雪釣圖,一共三道了,再闊綽的人,身上也沒什麼東西了。
愛情究竟是什麼邪了門的東西,能讓人這麼往外掏東西。
他難道就不心疼嗎?!
凌枝實在想不明白,又覺得刺眼,索性一哼,偏頭眼不見心不煩。
溫禾安看著掌心中的小塔,託了好一會,半晌後,才跟畫面裡的人一樣,慢慢伸手撞了撞塔尖上掛著的小鈴鐺。
悶悶的聲響,像在隔空和人擊掌。
第101章
雲封之濱一日比一日熱鬧, 但許多人物隻在剛開始時露了個面,之後便沒再出現。前面開場都是熱身賽,可看可不看, 真正有意思的比賽在十日之後, 對一些人來說,那才是風雲會真正的開端。
這幾天裡,發生了許多事情。
聽說溫流光處理完身邊人後和王庭關系十分緊張,原本該他們三個一起制定後面排位賽的賽制規則,然而溫流光和江無雙現在見面能直接左拐出門去生死場鬥法, 陸嶼然根本人都不見一個,此事也就作罷了。
還是按往年規矩來, 暫時不做別的安排。
陸嶼然的離開,短時間內沒人發現。
六月七日, 陸嶼然進了帝主傳承, 進去前給溫禾安發了條消息。
六月九日,溫禾安覺得溫家聖者是時候要到了。
天黑下來後, 凌枝和她一起在書房中擺弄新剪下來的花和藤蔓。一段段沁過了水, 捏在手裡滿手湿濡,凌枝喜歡看, 但對動手侍弄提不起耐心,她皺眉跟溫禾安確認:“兩道空間術真要這樣用嗎?你不然重新安排安排,給自己留一道。”
她雙手在袖中插起, 說:“你別真將自己玩進去了。”
越是大事當頭,溫禾安越能靜得下心,聞言搖搖頭, 說:“就這樣用,想不到能兩全其美的辦法。”
想在王庭主城將他們看得和眼珠子一樣的儲備“禁術”偷出來, 難度本就高得超乎想象,能有這樣的機會,已經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
想毫發無損就得償所願,沒可能。
“我在想。”她將最後一根藤蔓繞手彎折,折出弧度,環繞著白淨瓷瓶,又擦幹淨手,直起身看窗外:“他們會用怎樣的理由引我出去。”
第二天,溫禾安得到了回答。
亥時初,月流倏的進書房,對溫禾安道:“女郎,巫山來人了。”
溫禾安和凌枝對視一眼,後者滿臉“他們真是無藥可救了”的神情。
她初聽覺得好笑,細想又覺在情理之中,兩人默契地往外走,穿過正廳,來到院門前,凌枝突然抓了下溫禾安的手,又慢吞吞地放了,蘋果臉上不難看出糾結,朝她分外直白地確認:“你不會死,是吧?”
她要求也不高,不死就成。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隻要還剩口氣,就算在床上躺個三五年,也有恢復過來的一日。
凌枝接著道:“沒法跟陸嶼然交代就算了,我可隻有你一個朋友。”
“是的。”
溫禾安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她說:“我不會死的。 ”
凌枝挑起的眉放下來,嘟囔了句什麼後勉強放心,說那就按照原計劃來,說完就消失了身影。
門口果真站著一人。
臉普通,衣著也很普通,沒有任何能
讓人留下印象的地方,若說有,便是他衣角袍邊和腰封上壓著一道兇獸紋路,那是巫山的圖騰之一。
溫禾安眼神落在那圖騰上好一會,伸手,抵了抵臉上的面具,態度不冷不熱:“誰讓你來的?這次又有什麼事?”
送信的人心中一凜,有些沒摸準她的意思。他是天都的人,披了層巫山的衣服,聽聖者的吩咐,又按照王庭給出的地址找上門來。
溫禾安之前在天都很是出名,現在也依舊出名。
誰都知道她現在背靠巫山,和陸嶼然之間的關系很是撲朔迷離,有人說她和帝嗣是舊情復燃,送信人現在否定這個說法了。因為她的語氣,明顯就不是那麼回事。
他定定神,垂眉斂目,一板一眼道:“族內幾位長老想請您往城外單獨一敘。”
溫禾安將他這句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有些計較,目光微微閃爍,語氣冷飕飕:“意思是,現在陸嶼然不在,我還得聽巫山長老吩咐?你們是不是太沒分寸了。”
“不敢。”那人徹底確定溫禾安和陸嶼然或許有關系,但絕不是那種關系了。他牢記自己的命令,怕說多錯多,當即唯一頷首,不卑不亢道:“某隻是奉長老之命前來傳話。”
溫禾安抿了下唇。
心中微妙的預感被證實了。
這人能替溫家聖者來傳話,地位不低。顯然他並不知道自己和陸嶼然的關系,但他說的是長老要見自己,沒有扯陸嶼然出來,自己說那句“陸嶼然不在”時一點兒異常反應都沒有。
他知道陸嶼然不在。
另外兩家絕不會讓陸嶼然得到傳承,聖者如今不會出面,那……江無雙和溫流光,他們好幾天沒有出面了。
巫山這次來的三位長老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不出意外,他們能頂住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