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流光踩在結界中,環視四周,目光如雷電,牢牢釘在前方溫禾安的身上,紅唇一張,無情譏嘲:“婦人之仁。”
她很喜歡觀察溫禾安的表情,想看她氣急敗壞,當下饒有興味地譏諷:“我都有點看不懂你的打算了。你是準備把我們都殺了,再去救那十二個蠢貨,還是有別的幫手?”
說到最後,她一揚長鞭,突然變臉,一字一句地道:“不管是哪種打算,隻怕你都沒破局的實力。”
溫禾安亦冷冷回:“你來試試。”
溫流光本就不是來和她耍嘴皮子的,隻聽話音落下後,她長鞭繞著腕骨一轉,而後倏地一放,一聲清脆而空靈的“啪噠”聲,近乎響徹整座蘿州。
狂暴如堆雪的靈力盡數附著,隻一息之間,鋪天蓋地的鞭影迎風而漲,每道以百丈之勢驟烈掃蕩,殺氣有如實質,遙遙指定溫禾安,叫她無處遁形。
鞭影像龐大到足以佔據天穹的觸手,遮天蔽日,猙獰扭動,以誓要將人寸寸絞殺的氣勢撲殺過來。
於此同時,四位九境長老也沒闲著,各自施展手段,從側面圍困她。隻見結界中風雪齊湧,月影倒映在一汪虛幻的滿漲湖水中,異象連連,威能莫測。
無數圍觀的人嘶的抽了口氣,面面相覷,神情復雜。
頂級九境全力一擊之下,尋常九境湊上去根本不夠看,更遑論他們這些同齡,卻隻有七八境實力的人。他們實在是差得太遠,如天塹難以逾越,被這當頭的幾位甩下
豈止一星半點。
溫禾安目光凝重,明爭暗鬥百年,她質疑溫流光的性格,看不順眼她的張揚猖獗的行事作風,卻從未質疑過她的實力。
面對這悍然一擊,她不敢大意,雙手飛速結印,結印速度快到肉眼難以完整捕捉所有細節。
隨著她的動作,一點熒光從她指尖透出來,起初光芒微弱,如星星之火,然而隨後,一輪明月從她身後浮現。
明月甫一出現,光澤越聚越亮,不過一息之間,甚至透過了漣漪結界,將整個蘿州籠罩在內,每一條街道在這種皎光之下亮若白晝。
蘿州因此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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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與鞭影最終在無數道目光之下猛然相撞。
難以想象的聲響炸響在漣漪結界內,四位長老在這等攻勢下如折翅之鳥,橫飛數米,勉強在半空中止住身形,明月與鞭影同時消散,溫禾安往後退了四步,止住步伐。
溫流光如磐石岿然不動,俏臉上寒霜密布,眼底風雨欲來。
隻退四步。
她對此十分不滿意。
溫流光揮著鞭再次轟殺,四位長老緊隨其後,生死仇敵再次見面分外眼紅,根本沒有別的話可說,溫禾安見狀,舍棄了別的攻勢,以一雙如玉手掌加入戰局中心圈。
她的掌印很厲害,身法又獨特,挪動間神鬼莫測,時不時分幾掌分到四位長老身上,必是掌掌見血,必有悶哼聲響起。
她的大部分精力和攻勢都落到了溫流光身上,一刻鍾不到,兩人已暗中交手數百下,每一次交鋒都驚心動魄,稍有不慎,就是負傷落敗,陷入被動的後果。
然而誰都能看出來,溫禾安有些落入下風。
四位九境畢竟不是來看戲的。
他們也都成名已久,各有各的本事和絕招,這時候一個眼神對視,改變戰略,同時出手,合四人之力,甩出一道巨劍,斬向溫禾安纖薄得不堪一擊的後背。而與此同時,溫流光猛的發力,數百道鞭影凝為一道,重重落下。
許多人眼也不眨,屏住了呼吸。
溫禾安反手推掌,將那道巨劍打散,而後皺著眉應對鞭影,隻是終究慢了一點。她被餘下的靈浪掃中,身形微頓,雙掌被削得皮開肉綻,鮮血汩汩。
溫流光見狀眼中光芒更甚,她的發辮被打散了,有一根被半道扯斷,上面纏著的彩色綢緞無聲飄落。
但這場搏擊中,溫禾安先受傷了。
戰鬥和戰爭都是一樣的,講究的是個氣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正是溫流光乘勝追擊的時候。
溫禾安卻隻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甚在意地甩了甩還沒止住的血,轉而在寒月的餘暉中站直,看向一品春的方向。
溫流光意識到什麼,跟著掃了一眼。
這一眼,眼瞳裡就映入了火光衝天,信筒飄煙的一幕。
她捏著手裡的軟鞭,瞳仁像貓一樣震縮了下,旋即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一品春確實出了意外。
在溫流光與溫禾安大戰之際,三道鬼魅般的人影閃出來,他們目的明確,直奔那被吊起的十二人。
被留下看押這群人的長老突遇這一幕,隻是一驚,隨後立刻出手,從胸膛裡擠出冷哼怒喝之音:“宵小之輩,果真上不得臺面,淨幹這等不入流的偷襲之事。”
“呱噪的老廢物,這麼多年也沒長進!”
月流二話沒說,輕輕松松舉著銀月彎刀向前砍殺,她身上自有一股萬事不怕的狠意,年輕氣盛,攻擊大開大闔,一時之間,竟真與那兩位九境纏鬥在一起,一柄彎刀同時攔住了前赴後繼要趕去增援的執事們。
兩位長老冷笑連連:“你以為憑你們兩個,能破開這鎖——”
話音才落,便聽那捆住十二人的巨石之後,傳來爆炸般的炸響,霎時地動山搖,那兩位不出手,隻撈人的沉默人士用靈光罩住了那些受了刑罰,半死不活的人,而在餘震之後,眾人隻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
“咔噠。”
——是鎖鏈掉落在地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外面的兩位長老回過神,等裡面隱藏的,號稱是家族派來的那兩位急急趕下來時,那兩位啞巴黑衣人已經在原地開了空間裂隙,隻是眨眼間,就卷著那十二位踏了進去。
月流重重地哼了聲,在裂隙合攏的最後一刻還要提刀反斬三刀,唇齒相碰,看向他們時,眼神厭惡又平靜:“我最討厭自負愚蠢還不自知之人,我家姑娘也是。”
空間裂隙消失在眾人眼中。
剩下兩位長老面沉如水,他們面面相覷,仍是不可置信,聲音粗嘎滄桑:“方才……他們上哪找來的人!”
一位一直在樓裡觀戰那邊,叩開了第八感年輕長老緊皺著眉打斷他們:“不是別人,是溫禾安的氣息。”
他無比篤定。
可若是如此,現在在和溫流光交手的又是誰?
不。
毋庸置疑,那才是真正的溫禾安,隻有她能在溫流光手下周旋如此之久。
倏的,這位長老猛的甩袖,厲聲吩咐:“是銘印——快去支援少主!”
漣漪結界內。
溫流光漠然收回視線,她眼皮抽動了幾下,手中紅鞭因為感受到主人暴漲的怒意而不受控制地扭動,她任由這鞭子垂在地面上,隻抬眼看溫禾安:“這又是你的什麼手段。”
絕對不可能有頂級九境出手幫她。
“一群難堪大用的廢物,救走就救走了,我拿他們有什麼用。”她逐步逼近,和四位蓄勢待發的長老配合著將溫禾安合圍起來,一字一句道:“將你逼出來,才是我的目的啊。”
溫禾安側首看著這一幕,臉上反而輕松很多,聽了溫流光的話,她頷首,竟還笑了下:“我知道。”
溫流光臉色徹底陰沉,周身氣勢更為可怖,掌中猩紅長鞭表面有液體開始流動,它像熔巖,悉數融化,而後一點點滲入她的肌膚。
一條彎曲盤旋的,半數身軀沉入熊熊火海中的紅色巨龍在她身後露出虛影,這道虛影睜眼時,仰頭尖嘯,獠牙森森,如此威勢之下,空氣變得濃稠,隱隱扭曲,好像承受不住這樣的攻勢。
她討厭眼前這人露出這種好像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她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如此,她從來也不配,一個當過階下囚的棄子而已。
若說方才是正兒八經的較量,現在就是化繁為簡,真正的生死之招,這才是屬於頂級九境最強的攻伐之力。
溫禾安溫和闔眼,渾身靈力往她受傷的雙掌上凝聚,因為靈力太過龐大,她才受過傷的手掌因為難以承受而不斷地裂開,血肉翻卷,她不為所動,直至一隻通體雪白,隻有指頭大小的冰雪之蝶出現,方才停手。
冰雪蝶輕輕振翅,停棲在她的指尖,纖塵不染,聖潔無比,溫熱的鮮血沒法給它上色,鮮紅與純白的對撞來得更為極致,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但此刻結界內的人,包括溫流光在內,沒人覺得它美。
因為誰能感受到自它身上散發出來,絲毫不遜於火龍的氣勢與威壓,難以抵御。
溫禾安手指在半空中朝前送了送,像是在逗弄這隻冰雪蝶一樣。她眼中是轟然下落的火龍,自己卻不甚在意,隻是掃了眼四位長老和溫流光,輕聲問:“先前以多敵少,威風耍夠了嗎?”
裝神弄鬼!
在火龍咆哮著俯衝之時,溫禾安終於將指尖的冰雪蝶送了上去,她垂下眼,根本不在意接下來會有的對撞,反而從袖子裡摸出兩顆晶瑩剔透的靈珠,在掌中盤玩似的轉了一圈,而後猛的反手朝四位長老砸去一顆。
剩下一顆,她拋向了溫流光。
什麼!
被這一擊抽幹了大半力量的溫流光眼皮突然一跳,她感受到不比尋常的氣息,那顆
球裡封藏著不遜於冰雪蝶的靈流之力。
她往身後一看。
一堵冰晶牆封死了她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