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鬱年就不行了,要我親自手把手地教學才會。
一放開他手,他就耷拉著眼角。
「昱哥,我不會。」
狗哥這時候通常都會抽抽嘴角,然後拎著寢室長出門去圖書館織。
宿舍又隻剩我和梁鬱年。
梁鬱年這個病,我隻能說真的很害人不淺。
肌膚與肌膚的相貼,他會時常因為我的觸碰而輕輕戰慄,嗓音更是喑啞得不行。
「哥。」
他又不自覺地將我攬進懷中,呼吸噴灑在我頸邊:「再抱抱我吧。」
誰抱誰啊?我不止一次青筋暴起,耳朵滾燙。
靠,這病怎麼跟吃春藥一樣!
日子過得很快,聖誕節到了,梁鬱年的圍巾才正好織完。
我心急死了,催促他現在寄也行。
他卻不緊不慢地要先拉我去看學校的聖誕樹,熱乎乎的板慄也順帶落在我手裡。
梁鬱年卻不在乎周圍的目光,他把織好的圍巾系在我脖子上,細細地整理一下。
「許昱。」他湊近耳語,「這是給你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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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有份?」
梁鬱年勾唇:「你獨一份。」
一點冰涼融化在我鼻尖,我幾愈心跳失控。
再抬眼望天。
十二月底,聖誕夜,梧城下了第一場初雪。
第一場初雪,是我與梁鬱年淋的。
6
第二天我與寢室長大眼瞪小眼。
誰也沒想到,310 男寢辛苦大半個月,成果還是落到自家寢身上。
梁鬱年的圍巾送給他的好師傅,狗哥的圍巾圍到了寢室長脖子上。
寢室長吸吸鼻涕:「是吧,你狗哥人還怪好的嘞。」
狗哥嘴角向上揚,梁鬱年嘴角向上揚,我嘴角向下撇。
「織半個月的圍巾給我了。」
我摁住梁鬱年作亂的腦袋:「那你往南城寄了什麼走?」
「秘密。」
我渾渾噩噩地去上早八,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蔫蔫的,昏昏沉沉地倒在桌面上。
一場雪給我幹感冒了。
梁鬱年最先湊上前摸我體溫才發現我發燒了。
背著我回寢室的路上,我看著他一步步地踩出來的雪腳印,深深地吸了口氣。
「梁鬱年,謝謝你。」
雖然一直以梁鬱年好大哥自稱,表面上看是梁鬱年一直黏著我,實際隻有我自己才知道,真正被照顧的,其實一直是我。
梁鬱年替我擦拭滾燙的身體,喂我喝藥,迷迷糊糊地要睡過去之前。
我聽見他輕輕地喊我名字:「許昱」
「應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梁鬱年他們還沒結束晚課。
我想了想,爬起來打開電腦,登上了那個一年多沒再用的球球賬號。
上面的唯一置頂頭像是雪的賬號,仍安安靜靜地掛在那裡。
我再次點開這個頭像,彈出聊天框。
上面顯示最後一次聊天是我們約著奔現去見初雪。
我到現在也沒忘記那天。
初雪來了,提出奔現的人卻失約了,並且再也沒有回復過我的信息,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室友都說是識人不清,遇見撒網的渣女了。
於是,我的第一場戀愛,就在初雪來臨那天凋零了。
我牽牽嘴角,目光落到陽臺外。
外頭白茫茫一片,我在鍵盤上敲打出幾句話。
【一年前的初雪今天得以真正地落在我身上。
【此時此刻,我想我是時候跟你說再見了。】
梁鬱年抱著課本匆匆地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好將編輯的最後一句話發送出去。
【祝你也找到自己的幸福。】
「哥,什麼幸福?」
我勾勾唇,慢條斯理地吃著他帶回來熱騰騰的餃子,非常欠揍地吐出來兩個字。
「秘密。」
7
跨年那天,趕上元旦假期和老幺生日,我們宿舍決定在一起過完跨年再各回各家。
地點就定在梁鬱年家,這也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四層高的豪華別墅加小花園,我們一行人看得直咂舌。
梁鬱年家很冷清,非常冷清,甚至可以說一點人氣都沒有。
我拎著蛋糕塞進他空蕩蕩的冰箱,張羅著給這邊掛幾個氣球,那邊掛一個生日橫幅。
寢室長和狗哥則在一邊研究音箱,家裡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零點鐘聲響起,我們仨起哄讓他吹蠟燭許願。
梁鬱年睫毛微顫,隔著燭光,他視線落在我這理。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準點的煙花響滿整個梧城,寢室長、狗哥爭先恐後地去陽臺看煙花。
我和他待在客廳沒湊這個熱鬧。
「你往年這時候,通常都對你喜歡的人說什麼?」
梁鬱年怔了下,忽地湊近我:「新年快樂。」
「你年獸啊。」
我笑了,仰頭在他冰涼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通常選擇在這時候親他一口。」
梁鬱年喉結滾動了一下,繼而迅速地回吻上來。
又兇又烈,野得不行。
壓抑的情感仿佛在這一刻宣泄出來。
梁鬱年有時候真的很直白,就像他從不吝嗇去掩蓋自己的喜歡。
他的這份情感我一直懂,卻也一直在逃避。
可無數次失控心跳聲告訴我應該正視自己。
正視什麼呢?
或許我早該意識到的,在梁鬱年精心布置的溫柔引誘裡,我是心甘情願地墜入的。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即使性別一樣又怎麼樣呢。
在一起前,梁鬱年是小心翼翼地黏人。
在一起後,梁鬱年就是有恃無恐地黏人。
他經常會喜歡摁我在廁所隔間,交換一個綿長又溫柔的吻。
「哥,好喜歡你。」
密密麻麻的吻痕落在我脖頸與鎖骨上。
狗哥辣評他:「人面獸心。」
其實我能這麼快跟梁鬱年交代感情也有狗哥的一番功勞。
是狗哥實在看不下去我倆天天在宿舍拉扯來拉扯去,幫我徹底地點破根本沒有所謂的南城對象。
「許昱,你還看不明白嗎?梁鬱年這貨心裡隻有你。」
秘密地在一起後,我倆的第一杯酒,敬的狗哥。
和梁鬱年在一起的大半年。
初春回校的路上我突然被保時捷攔住了路。
車窗搖下,一個漂亮女人的臉露了出來。
「你好,我們聊聊?
「我是梁鬱年的小姑。」
咖啡廳裡,女人淡笑著介紹自己。
「很抱歉,實在太忙,這才有時間處理你跟梁鬱年在一起的事情。」
跟很多俗套情節一樣,她推過一張五百萬的卡。
「許昱,梁鬱年可不是一個好選擇,與其後悔不如現在拿錢離開。」
見我無動於衷,她嘆了口氣,又遞過一份厚厚的文件袋示意我打開。
文件袋裡面赫然裝著都是我的照片,有自拍,有偷拍,也有他拍,甚至各個年齡時間段的都有。
「這是梁鬱年房間裡搜出來的。」她冷嗤,「你可知道他大二那年為什麼休學?」
「那是因為他被送去治病了,哥嫂去世後,他就被打包休學丟去戒同所!
「梁鬱年根本戒不掉,他骨子裡就是下賤的私生子,不得已誰會費盡心機地把他找回來,要不是梁家,他這輩子都隻會生活在賭博家暴的養父母家庭裡。
「他不僅不感恩戴德,甚至還反咬一口我們,回來後還迅速地奪了梁家權企圖掩蓋住這個事實,他自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了。」
見我僵硬著唇無話可說,對面更加輕蔑。
「梁鬱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偏執狂,他自私,他善妒,他佔有欲強,所有展現出來讓你喜歡的不過都是他的偽裝而已。
她一籮筐地要把梁鬱年的罪行全部抖摟出來,似乎要我將他踩入更深一層的深淵。
「你真的還要跟這樣的一個變態在一起嗎?」
她滔滔不絕地講完一大堆,我也剛好把照片與資料看完。
我咳嗽了一聲:「說完了嗎?」
「說......說完了。」
「哦。」我拿好東西站起來,「正好,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落地窗外,穿著薄風衣的男人正定定地望向這邊。
隔著老遠,我安撫地沖他一笑,繼而又扭頭看向女人。
「梁女士,你就這麼確信我不知道這些事?
「他對我或許有心機,但我仍然對他著迷。」
她目眥盡裂:「你知道?!
「果然,你們都是.......死變態!同性戀!」
「愛什麼時候分性別了?」我冷笑。
「梁女士嘴巴放尊重些, 還是顧及一下自己的名聲吧。」
原來是她剛剛破防叫囂得很大聲,引起周圍的不滿,更何況她這話具有強烈歧視的情緒。
8
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咖啡廳頓時紛紛嚷嚷。
我來到梁鬱年跟前。
託她的福,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茫然無措的表情。
「她......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梁鬱年。」我停下腳步,正視他,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跟我網戀過?」
梁鬱年臉色「唰」地蒼白。
咖啡廳裡都是我唬人的, 其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麼多事。
盡管我早就感受到他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瘋狂佔有欲與偏執,已有所預料,但是真正地揭露開全部真相,我還是被淺淺地心驚了一下。
我意外梁鬱年竟然是當初酒鬼鄰居家那個經常傷痕累累,卻嘴甜老愛喊我哥哥的瘦小男孩, 更訝於我們的緣分竟然開始得如此之早。
「對不起。
「我......」
梁鬱年垂下眼睫, 卻第一次不知道怎麼為自己開脫。
「你是該說對不起的。」我強顏歡笑, 把照片懟進他懷裡。
「梁鬱年, 你知不知道, 你拍得好醜。」
他愣住了, 我吸了下鼻子, 攬上他的脖子。
「鼻子歪的, 臉也歪,角度都沒把我的帥拍出來, 你天天看這些照片, 我都不好意思。」
我一邊罵一邊感覺眼睛流汗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沒顧忌地在公共場合與他擁抱。
「這些事你他媽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啊?
「非得給人來挑撥離間的機會是吧?」
梁鬱年感受到肩頭的濕潤, 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淚。
平日裡巧舌如簧的他如今竟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哥......」
「對不起。」他小心翼翼地撫上我的頭, 聲音很破碎, 「哥, 你別討厭我。」
又是這樣。
他習慣將自己處於弱勢地位, 似乎這樣才能博得我的憐惜。
我嘆了口氣, 重新直視於他。
「梁鬱年。
「對我自信點, 也對你自己自信些。」
梁鬱年的喜歡很偏執, 灰暗又扭曲的童年與注定不被愛的人生讓他執拗地想附和愛人喜歡的模樣。
可卻不懂真正的愛,是我們對方看清底牌,了解彼此的陰暗後依然愛, 甚至更愛。
時隔至今, 我才知道, 他肩膀上傷疤的真正來歷竟是戒同所。
因為被關入戒同所而失約的初雪,他在次年回到我身邊與我一同共賞。
「疼嗎?」
「不疼。」梁鬱年閉上眼,緊緊地擁抱住我,嗓音幹澀又哽咽,「許昱, 你別心疼我。」
梧城暖陽下,青年的聲音無比懇切認真。
「你愛我吧。」
十指相扣以及落在他耳畔的吻替我回答他。
「詛咒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遠處是緋色初顯的天空,周邊人吵吵嚷嚷。
即使是後來在一起很多年後,我也始終忘不了這天下午。
梁鬱年的淚砸落在我身上, 他虔誠且認真地慰嘆。
「許昱,你那是詛咒嗎?」
「分明是祝福。」
我們的故事未完待續。
願所有低沉的歲月有虹,願真心永不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