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煙冉聽他說話,入了神,趕緊接了過來,仔細地瞧瞧了,就是她今兒這身打扮,包括頭上的發簪,都捏得栩栩如生,沈煙冉難得開懷地笑了一回,“陸公子好手藝,幸得我沒獻醜。”
沈煙冉剛說完,陸梁卻又掏出了幾個銅板,轉身問那攤販要了一塊泥,接過後遞給了沈煙冉,“四姑娘就當是玩玩。”
沈煙冉沒接,“我已經很久沒捏過了,陸公子玩吧。”
“四姑娘今兒出來,不就是為了圖個熱鬧,難得肆意一回,四姑娘可別錯過了。”
沈煙冉隻好伸了手。
倒也沒禮尚往來,照著陸梁的模樣去捏,再如何她如今還是同江暉成有婚約在,應該避嫌,抬起頭無意見到跟前燈盞上的一隻兔子,埋頭便捏了起來。
從芙蓉城過來,越往江南走,氣候越回春,夜裡雖不冷風卻大,沈煙冉的發絲被風吹在臉上,正要習慣地用手去拂,還未碰到臉上,對面的陸梁眼疾手快,突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小心。”
沈煙冉一愣,抬起頭。
陸梁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之處,忙地松開了手,臉色的窘迫之意一閃而過,耳尖也生了紅,故作鎮定地掏出了自己的絹帕遞了過去,“在下失禮了,四姑娘的手髒,別弄花了臉。”
沈煙冉也有些窘迫,笑了笑,沒去接陸梁的,而是抬起胳膊,輕輕地將那幾根掃在臉上的發絲拂開,“無礙。”
陸梁的臉色已恢復如常,“四姑娘捏的可是兔子。”
“可是不像?”
“像。”
“那就好,要不咱們再去前面瞧瞧?”沈煙冉沒去拿那隻捏好的泥巴兔子,將其擱在了木幾上。
陸梁說得沒錯,過了那個年紀,就算身邊沒人笑話,也與當初的心境大不想同了,似乎她也已經失了興趣。
“好。”陸梁跟著起身,將自己捏的那個沈煙冉的泥人一並帶了出去,兩人走了好一陣了,攤位後面背對而坐的槐明這才鼓起勇氣轉過頭,看向了身旁的江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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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暉成的跟前擺了好幾塊泥人。
亂糟糟的一團,沒有一個成形的。
陸梁捏的那泥人,槐明偷偷地看了,當真是同四姑娘一個模樣,栩栩如生。
槐明此時坐在位置上,大氣都不敢出。
怎麼也沒料到,他和主子尋了這大半天的四姑娘,卻在這旮旯地兒遇上了,聽到四姑娘和陸梁的說話聲,槐明便嚇得趕緊低下頭,挪了個位,移到了江暉成的身旁,背對他們坐著。
四姑娘和那陸公子說的話,包括陸梁抓了四姑娘的手,槐明都斜著眼睛瞧見了。
依此時主子黑成了鍋底的臉色來看,多半也是看到了。
槐明覺得那陸梁有些不太厚道。
若非主子當日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同意四姑娘前去個陸家老夫人診脈,也不會有今兒這事。
且主子和是四姑娘的親事,所有人都知道,陸梁也應該知道。
第55章 遇襲
金陵的鬧市並不比長安小, 沈煙冉也不可能一個晚上逛完,大致見識了其繁華,便也沒再往前走, 跟著陸梁一道回了客棧。
陸梁將人送到了房門前,囑咐道, “四姑娘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啟程, 還得辛苦四姑娘再忍幾日。”
“陸公子不必介意, 比起在芙蓉城呆著, 我倒挺喜歡路途上的感覺, 且一路過來,託了陸公子的福,見識了不少風光, 並無辛苦之說。”沈煙冉今兒的心情不錯, 笑意一直洋溢在臉上,“陸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辛苦的可是你。”
陸梁一笑,也沒同她再客氣下去,“那陸某就不打擾了。”
沈煙冉點頭,轉身進了屋。
坐了十來日的船,剛上陸地那會兒, 沈煙冉覺得腳底下的地都在跟著搖晃,如今出去走了一圈回來, 一雙腳才終於踩在了地上。
疲倦隨之襲來, 沈煙冉也沒再耽擱,洗漱完便躺在了床榻上。
離開芙蓉城已有半月,父親母親應該回到了芙蓉城。
不知江暉成還在不在......
但願他能想明白。
沈煙冉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第二日醒來,安杏已經準好了早食,等沈煙冉收拾好下去,陸梁的車隊已齊齊地排在了客棧外,整裝待發。
沈煙冉剛上車,昨兒到了金陵,一直不見蹤影的董兆匆匆地走了過來,遞給了她幾個熱騰騰的肉包,“四姑娘趁著熱乎嘗嘗,金陵的特色......”
沈煙冉沒料到他會這麼早跑去了集市,也沒客氣,伸手接了過來,一笑,“多謝董公子。”
董兆神色有些躲閃,“那我先過去了,四姑娘有什麼事,隨時來找我。”
董兆說完,轉身上了後面的馬車,一坐上去,一雙眼睛便再也睜不開了。
昨兒夜裡董兆跑得太快,沒讓槐明逮住,今兒早上卻沒能躲過,早早就來敲了門,硬要拉著他一塊兒去一趟早市,不為旁的,就為了給四姑娘買早食。
董兆這回是真的對江暉成生了佩服。
自問若是自個兒同四姑娘成了,估計也做不到像他那般無時無刻地將人掛記在心頭。
這一大早的,覺都沒睡好......
馬車一動,董兆的瞌睡更是忍不住了,將身後榻上擱置的幾口木箱往裡移了移,直接斜躺在上面,睡起了大覺。
車隊離開金陵,駛去了通往江南的官道,比起走水路,官道要多花兩日。
為了避免夜裡經過池州,頭一日大半晚上,一行人才在驛站落了腳,天麻麻亮又開始出發,到了池州外,比預先計劃的要早到一個時辰,考慮到大伙兒昨日都沒歇息好,陸梁便讓車隊先駛進了池州外的一處客棧,打算用了午食,整頓一番後再走。
馬車停下,陸梁去找了沈煙冉,“四姑娘辛苦了,先下車活動一下腿腳,待會兒用完午食,咱們再走。”
沈煙冉掀開簾子,似乎已經習慣了趕路,臉上並無倦色,跳下馬車,忘了一眼了無人煙的空曠之地,地形和樣貌都不似芙蓉城,怕是快到了。
陸梁順著她的目光,跟著轉了一圈回來,“若路上順遂,明日就能到。”
雖陸家已經道上的人打好了招呼,接下來的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兩人一起進了客棧,因時辰緊迫,簡單地點了幾樣小菜,用到一半時,車隊的一人,突地進來稟報,“少東家,董公子已經進了池州。”
陸梁一愣,忙地問,“沒知會他先在此休整?”
那人一下埋了頭,不吭聲。
從芙蓉城出來,董家的三輛馬車一直緊跟在車隊後方,前面的馬車停了,董兆不可能看不到。
且路過的馬車,必須得經過客棧門前。
董兆隻要掀開車簾,必定知道眾人在此歇息,如今卻不聲不響地走了,多半是有自個兒的打算。
隻是前方就是池州,路不太平,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麻煩。
董兆曾來過江南,定也清楚此處的危險,陸梁想不明白董兆怎會如此貿然行事,立馬吩咐那人,“立馬帶一對人馬前去,看看能不能追上。”
董兆此時也是逼不得已。
他惜命得很。
適才見前面的車隊停了下來,董兆知道陸梁想要再此處歇歇腳再走,起身撩開車簾,正要下車,卻見江暉成突地走了過來,一步踩上了馬車,又將董兆給逼進了車內,“將,白公子......”
“繼續往前。”
董兆:......
“白公子,咱們還是等著少東家的一道走罷,公子有所不知,池州一帶一向都不太平,這回西南藥材行的少東家已經同道上的人打過了招呼,咱們跟著少東家的隊伍,保證不會有事......”
“不過一個靠著買賣藥材的商戶,竟能如此自信,人人都能給他面子......”
董兆愕然地抬頭,從江暉成的臉上看到了不屑。
“從下金陵的碼頭,你們那位少東家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半日前,一隻百人的隊伍,已經去了前方,如今正等著他送上門.....”
董兆呆呆地看著江暉成,臉色都白了,也忘記了要喚他的另一個名字,“將,將軍怎麼知道?”
江暉成也不廢話,拉開了車簾,“路上的痕跡。”
董兆忙地伸出頭,看了一眼跟前的黃土道路,卻沒瞧出個什麼名堂來,不就是一條被踩成了坑窪的泥巴路。
除了水路之外,此處是去江南的必經之路,路上的人自然不少,路爛了些也正常。
雖沒看出來有何特殊之處,但董兆知道江暉成是什麼人,能擊退遼軍數次進攻,定有一身的硬本事,心頭不由跳了跳,忙地道,“草民這就去找少東家......”
“就他手裡那些人,半吊子功夫,全搭進去,也不見得能活著出去。”江暉成說完,直接吩咐了馬夫,“走。”
董兆沒站穩,一下跌坐在了一堆木箱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他也是個半吊子。
關鍵是,他不想去送死......
董兆的馬車一走,身後董家的人,也都齊齊地跟了出去,董兆怎麼也沒料到,被江暉成差使了一路不說,最後還輪為了誘餌。
“董家損失的,到了長安,本將會補上。”
董兆:......
這是能補上的嗎,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董兆提著一顆心,馬車越往前走,呼吸越緊張,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身旁江暉成,眸子穩沉,臉色平靜如水,終於沒忍住,道,“這一路上,將軍對四姑娘可謂是無微不至,草民知道將軍這回是為了四姑娘而來,但將軍這般躲躲藏藏,做的再多,四姑娘也不知道......”
那些醫書,點心,最後都便宜到了自己的頭上。
董兆雖然對沈煙冉生過心思,但也不喜這等白白佔了他人人情的感覺。
見江暉成不理他,董兆又道,“將軍此番,怕也是為了保護四姑娘的安危,將軍既然如此放不下四姑娘,等到了江南,將軍還是現個身,尋機會同四姑娘好生談談,有些事兒一旦悶在心裡,過了這個坎兒了,有可能就永遠沒了開口的機會。”
就像他,當初瞎了心,拒絕了沈家的親事。
後來,無論他怎麼後悔去彌補,都於事無補了。
“四姑娘同將軍很挺般......”
董兆的話還沒說完,身旁江暉成突地一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將他整個人給按了下去,隨後馬車外的一隻冷箭“嗖”地一聲直直地穿了進來。
馬車被震地幾晃,董兆雙腿一軟,也不用江暉成按著了,自個兒扒在了馬車上,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