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圍幾人倒是愣了愣,“公子原已成家,不知公子此趟來芙蓉城,是為何事。”
“找媳婦。”
幾人顯然沒料到是這個原因,又是一陣發愣,剛走到幾人身後的沈煙冉聞了此話,想也沒想,當下掉頭就走,江暉成眼尖,身子及時後仰,偏著頭,招呼道,“阿冉。”
沈煙冉......
“諸位,媳婦來了,恕我先行一步。”江暉成灑脫地起身,追著沈煙冉的腳步,匆匆地下了樓梯,幾位公子適才也隻瞥見了沈煙冉的半個身影,忙地從閣樓上的欄柵往下瞧。
沈煙冉一身淺粉長裙在前,身後江暉成緊追而上。
還真是沈家四姑娘......
媳婦是沈家四姑娘,那適才那人不就是......幾位公子面面相窺,有後悔自己沒及時攀附上關系的,也有後悔自個兒適才的言行太過於放肆。
誰能想到堂堂大將軍,江府二公子,會跑到了這小廟裡來。
江暉成下了樓也不說話,乖乖地跟著沈煙冉,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茶館,走到了馬車前,沈煙冉一頭鑽了進來,江暉成識趣地立在了馬車外,隔著車窗輕聲問道,“阿冉也來聽戲?”
見她不答,又道,“阿冉說的沒錯,芙蓉城的戲曲倒是比長安的有趣......”
路上人來人往,江暉成的個兒又高,本就長得顯眼,如今立在那,一張臉又笑如桃花,惹來了不少目光。
“阿冉.......”
“上來。”沈煙冉及時地掀開車簾,打斷了他。
今日沈煙冉為了躲開大夫人的叨叨,早早就出了門,去了西門的藥材市場,呆了一上午,午後才回到鬧市,原本打算再在外面混上一日,誰知,路過裁縫鋪子,老板一臉詫異地問道,“長安江府的江將軍都來了,四姑娘怎麼還在這?”
沈煙冉遲疑的功夫,老板的夫人,已經笑呵呵地拿著江暉成赊的賬目走了出來,遞給了沈煙冉,“本就是幾件衣裳的事,將軍能前來光顧咱們這等小廟,那是咱家的福分,我同我家這口子好說歹說,不收將軍的錢,可將軍死活要給,非得說要咱們將賬記在四姑娘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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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煙冉:......
“多少錢?”
身旁的老板,咬牙切齒地瞪了自個兒的夫人幾回,那夫人權當瞧不見,親熱地笑了笑,“二,二十兩銀子,咱們雖是小本買賣,賺的都是辛苦錢,但遇上將軍這樣的貴人,咱哪裡還敢收錢,四,四姑娘就算了吧......”
“給錢。”沈煙冉回頭吩咐安杏,轉過身臉色都綠了。
昨兒他那句,“日常開銷我會自己支付”說得倒挺硬氣,他倒是給啊,就這麼個破店面,他是買了人家半個鋪子不成,還二十兩銀子。
他是眼睛瞎了。
倒也符合他前世,被人四處宰的冤大頭名聲。
沈煙冉一走,裁縫鋪子的老板便拉住自己的夫人,“你瘋了,你是鑽進錢眼了,你還二十兩......”
那夫人反過來罵了他,“你這個豬腦子,堂堂大將軍能穿你這不要錢的衣裳?二十兩人家都嫌棄拿不上臺面......”
這還不算,沈煙冉又被茶館,酒樓,前前後後三五家的老板找了上來,都是江暉成赊的賬。
總共付出去了整整五十兩的銀子。
沈煙冉看了一眼安杏手裡空蕩蕩的荷包,忍無可忍,“他人在哪?”
見沈煙冉終於尋過來了,江暉成趕緊跟上。
剛鑽進來,沈煙冉便要劈頭丟他一句,“將軍還是請回吧,我沈家養不起你。”江暉成突地先遞過來了一袋銀子,“今兒欠的,阿冉瞧瞧夠不夠。”
沈煙冉到嘴的話,被那錢袋子給堵了回頭。
正要醞釀該怎麼趕人,江暉成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我初來芙蓉城,人生地不熟,怕被人宰,便報了阿冉的名字。”
沈煙冉無語,側目掃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實在沒忍住,“你這身衣裳,最多就值五兩,人家收了你二十兩,還有你喝的是什麼酒,得要二十兩?桃花釀最貴的也不過是賣十兩,連茶館的小面都被你吃出了一兩一碗......”
什麼不宰人。
店家生怕算便宜了,丟了他將軍的身份。
沈煙冉說著時,江暉成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臉上,享受著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神色,珍惜著這片刻失而復得的關懷。
心口的落寞,此時也仿佛被完全撫平。
“阿冉說得對,以後凡事,我先過問阿冉。”
沈煙冉:......
沈煙冉察覺自己失態,立馬閉了嘴,默不作聲。
被人宰了又怎樣,關她什麼事,他江府橫豎有的是錢。
“今日將軍的花銷,就當我請你了。”沈煙冉偏過頭,沒去接他手上的錢袋,“將軍休整兩日,還是請回吧,芙蓉城不適合你,我也沒工夫陪著將軍消遣......”
話音剛落,馬車外便響起了一道聲音,“沈四姑娘可在。”
是西南藥材行少東家小廝的聲音。
“小姐正在裡頭呢,不知公子有何事?”安杏遠遠地就見到人來了,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馬車,趕緊迎了上去。
“少東家有些藥材上的問題想登門咨詢一下四姑娘,不知四姑娘可方便。”
第52章 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外面的聲音傳進來, 馬車內一瞬安靜了下來。
少東家是誰,沈煙冉自然知道。
從幽州回來,她和三姐姐, 一路託了人家的關照,又送了那般名貴的藥材, 昨日夜裡巧合之下也曾打過了照面,瞧得出是一位謙謙君子, 若非有急事相求, 定也不會貿然來沈家拜訪。
沈煙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撩開了車簾, 同那小廝客氣地回復道,“承蒙少東家高看,明日巳時沈家略備薄酒, 少東家務必賞臉。”
安杏原本還在猶豫怎麼婉拒。
畢竟將軍還在馬車內, 這般聽到旁人相邀小姐,心頭指不定會怎麼想......
誰知沈煙冉倒是直接,當著江暉成的面應了下來。
沈煙冉沒覺得有何不妥,回復完放下了簾子,也沒再去趕江暉成下車,微微傾身同馬車前的安杏說了一聲,“回罷。”
他願留在哪兒, 就留在哪兒,她管不著, 但該說的話她也已經同他說清楚了。
她不想成親。
她的日子, 他也無權來幹涉。
江暉成這回倒是意外地閉緊了嘴,目光雖時不時地停留在她臉上,卻沒問她一句, 就似是沒聽見適才沈煙冉和那小廝的對話一般,安安靜靜地跟著沈煙冉回了沈家院子。
沈煙冉先下車,還未等江暉成起身,便又對車夫吩咐道,“送將軍回老屋。”
沈家如今沒人有空招待他。
大夫人忙,她也忙。
沈煙冉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沈家院子,剛進去,便被幾個小崽子纏得脫不開身,“四姑姑,陪我們玩兒......”
“好,玩什麼。”
“叼小雞,叼小雞......”
大夫人沒轍,才想出了這招,讓幾個孩子早早地候在了門口,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她往外面跑了......
沈煙冉輕輕地捏了一下桐姐兒的臉,“成,誰是老鷹,誰是小雞啊。”
頌哥兒不幹了,“幼稚,我才不要玩這個,姑姑是不是會騎馬,教我騎馬好不好......”
“我不要,我就要叼小雞......”
“那你一個人玩好了,我們四姑姑是大人,才不會玩這種。”
幾個孩子一吵,旁邊的丫鬟頭都炸了,沈煙冉的臉上卻沒有半絲不耐煩,拉住了桐姐兒和頌哥兒的手,輕聲哄道,“要不要聽姑姑彈琵琶?”
這回幾個娃的意見倒是一致,“好,我要聽姑姑彈琵琶......”
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笑著道,“四姑娘脾氣好,小主子們,盡都知道折騰她四姑姑......”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上了長廊,徹底沒了聲兒之後,門外的江暉成,才緩緩地落下了車簾,同馬夫道,“走吧。”
車轱轆子一動,江暉成緩緩地將頭靠在了馬車內,周身的精神勁兒,似乎瞬間被抽了個幹淨,面無血色,雙目血紅。
那幾道孩童的聲音,和那張幹淨的笑臉,不斷地在他腦子裡浮現。
江暉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喉嚨,心口猛地一縮,如同萬箭穿心而過,他放不下,也不會放下,如今他剩下的籌碼,僅有這樁婚約。
這輩子他什麼都可以不要,隻想陪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做她喜歡的事。
但唯獨不想放手。
因為他知道。
她走之後,煥哥兒和沼姐兒都不好。
他也不好......
江暉成的馬車回到老屋時,天色已經到了黃昏,天際的霞雲籠罩而下,暮色暖光,柔和溫暖,卻撫不平心頭的雜亂。
或是知道,絢爛之後,便是黑夜。
老屋裡的管家和小廝等了江暉成一日,終於見到了人,忙地迎上去,“將軍,可是去逛芙蓉城了?這幾年前來芙蓉城觀光的人可不少,哪兒的景色好,奴才清楚,將軍要是想去,明兒奴才帶將軍去轉轉......”
江暉成沒說話。
管家抬頭見他面色有些差,便讓小廝先跟著過去伺候,自個兒趕緊去煮了一壺熱茶,剛到門口,小廝從裡走了出去,神色有些發懵,照著江暉成的話問了管家,“可有鋤頭?”
“你這時候找鋤頭作甚......”
“將軍要。”
管家:......
管家又去了那一堆雜物裡,尋了半天,才尋出了一把生了鏽的鋤頭,交給了江暉成,“將軍拿鋤頭作甚,有何需要,吩咐奴才們便是。”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