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拿出來一一地讓她過了眼,“四姑娘仔細瞧瞧,有什麼瑕疵當面兒說,等出了店,四姑娘拿出去瞧出個好歹了,咱心頭誰也不安心不是......”
沈煙冉擔心時辰久,怕江暉成等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她身旁,目光正盯在自己的手上。
“你喜歡這簪子?”
沈煙冉點了點頭,“喜歡。”
見他突地問起,沈煙冉便將那簪子拿起來,順便問了他,“好看嗎?”
“嗯,好看。”
前世,他送過她相似的簪子。
是他在戰場上,挖到了一塊美玉,專門拿去讓人剖開,大抵也知道她的喜好,親自畫的圖樣,簪子上也是這般隻鑲了一顆紅寶石。
隨去的部下還曾笑過他,“將軍這是想夫人了,這不就是玲瓏骰子安紅豆......”
林家二房的三公子來過一回戰場,回去時,他將幾樣給沼姐兒的東西,還有那隻簪子,一並給她帶回了長安。
兩年後,他卻隻見到了沼姐兒胸前掛的一隻玉佩,從未見她戴過那隻玉簪。
他以為她不喜歡。
如今倒是有些疑惑......
沈煙冉今兒出來,隻為讓他開心,沒想過辦自己的事,草草地過了目,便讓老板娘包了起來,“都挺好,我收了。”
從首飾鋪子裡出來,沈煙冉念著自個兒耽誤了功夫,又熱情地陪著他走了半條街。
逛起來沒留意,一抬頭,才發覺太陽早就偏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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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是歪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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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來,已經過了申時,馬車搖搖晃晃地到了沈家,沈煙冉難得沒在車上打瞌睡。
安杏早就在門前候著了,見人終於回來了,忙地上前扶住了沈煙冉,一時也顧不得解釋,著急地道,“小姐,王家人來了。”
沈煙冉不明,王家人?
哪個王家人。
“那日在軍營,小姐險些被王副將捏了脖子,今兒突地找上了門,死活要二公子出來給他們一個說法,王夫人已經在夫人屋裡坐了半個時辰了。”
安杏說完,看了一眼剛下車的江暉成,埋下頭道,“江,江老爺也在。”
沈煙冉終於想了起來。
王家。
江暉成在芙蓉城還有位姑姑。
第25章 初入江府
王夫人今兒午時就過來了。
來時, 沈家正設宴款待著江老爺。
門前小廝匆匆走到沈夫人跟前稟報,“王夫人來了。”沈夫人一時還沒想起來,是哪個王夫人, 正欲問,前院突地傳來了幾聲爭執。
“你們沈家已經今非昔比, 攀了個高枝,門檻也跟著高了, 我王家哪能入得了你們的眼。”王夫人看著攔在她跟前的幾位丫鬟, 語氣極度刻薄, “你們也甭問我是哪個王家了, 如今你們沈夫人眼界兒高了,恐怕也不認識,你們就去告訴她, 她剛攀附上的那位大將軍, 是我的二侄子,我今兒來,隻想見見沈家的二公子,當面問問他,我王家的命到底有多低賤,不配得他手裡的一份藥?”
王家在芙蓉城,從未同沈家打過交道。
沈夫人尚且未見過王夫人, 更別說底下的小廝和丫鬟。
前院守門的丫鬟見人橫闖了進來,想著裡頭正在招待江老爺, 忙地上前相攔, “還請夫人稍後,奴婢先去稟報夫人。”
話音一落,便被王夫人劈頭蓋臉, 指桑罵槐地數落了一通。
小廝和丫鬟聽說她是未來姑爺的姑姑,都不敢吭聲了。
沈夫人起身走出去,剛到門口,王夫人已經邁著大步,胸膛挺得直直地走了進來。
雖未見過其人,如今看到她這副做派,沈夫人多少也想了起來,芙蓉城還能有幾個王家能如這般張揚。
王家這些年在芙蓉城做著水路上的生意,雖是商戶,但仗著同江府的那點關系,平日裡自來瞧不起他們這些平民低戶,今兒個上門,八成是為江家老爺而來。
沈夫人笑著上前相迎,“今兒不知王夫人上門,多有怠慢,還請王夫人見諒。”
王夫人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目光落在沈夫人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跟著一笑,“倒也不怪沈夫人怠慢,府上的四姑娘成了未來的侯夫人,沈夫人哪裡還需在意這些禮數......”
語氣裡的尖酸,沈夫人算是聽出來了。
倒不明白她是何目的了。
雖如此,沈夫人還是客氣地將她請進了前院,“王夫人別站著了,咱進去,坐著慢慢聊。”
今兒沈家的沈老爺,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陪著江老爺,聲音從門口傳進來,江老爺臉上的笑意,霎時沒了蹤影。
當年江家的姨娘和她這位庶女鬧出來的事兒,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母女兩人暗裡瞞著江家上下,同長安城尚書府上的大公子起了私情,等到肚子大了找上門,尚書府的大公子卻一口否認,死活不認賬,還反過來罵江家門風敗壞,養了個不知廉恥的姑娘。
江氏不甘心,跑去衙門敲了鼓,告尚書府大公子騙了她感情。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江家名聲一落千丈。
兩人在長安城算是呆不下去了,最後江家老爺子一氣之下,將兩人一塊兒趕到了芙蓉城,幾年後,才嫁了個商戶,便是如今的王家。
之前肚子裡的孩子沒留成,倒是為王家又生了三個兒子。
戰場上死的那位是大兒子,王文志。
江老爺子死後,江老爺本著都姓江的情面上,對王家這些年借著江家的名頭,到處顯擺一事,並未在意。
唯獨一點,老爺子生前說了,不許母女倆再踏進江府。
這回來芙蓉城之前,江老爺也想過,保不準會碰上,誰知這才第二日,就找了過來。
王夫人進屋,一眼就看到了席上的江老爺,心頭多半還是有些生畏,可一想起自己兒子的死,便又什麼都豁得出去,上前去同江老爺打了招呼,“聽說昨兒兄長就過來了?”
江老爺雖不願搭理,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頭,“嗯。”
沈夫人忙地讓人添了一個位子,讓其坐在了江老爺邊上。
小時候那會兒,江老爺就看不順眼她們母女倆的做派,雖是兄妹,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沒半分感情,江老爺實屬懶得搭理她,“我若有事,自會去尋你,你倒不必上門。”
王夫人一笑,“兄長說的哪裡話,二侄子許親,我怎能不來。”王夫人的目光往席上掃了一圈,接著道,“前段日子我去了一趟江城,回來後便聽說沈家攀上了我那大將軍二侄子,今兒過來,除了同沈家道一聲恭喜之外,我還想見見貴府的二公子沈居安。”
一個“攀”字,沈家人的臉色都有了變化。
沈家之前不願同官場打交道,便是這一點,一旦沾上了這些事故,腰杆子就挺不直了。
再冷不丁地又聽她說起二公子,個個臉上都帶著疑惑。
沈二公子當下便應道,“在下就是沈居安,不知王夫人尋在下有何事?”
王夫人盯著沈二公子,臉上的神色一瞬暗了下來,起身仰起頭質問道,“倒也沒什麼事,隻是想問問二公子,身為醫者,救死扶傷,算不算是本分。”
沈居安完全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當下也跟著起身,點了頭,“是。”
王夫人突地一聲冷笑,“既是如此,沈二公子,為何要舍棄我那在戰場上,拼死殺敵的大兒?他的性命,就不值得你相救,不值得你手裡的一捧止血藥,還是我兒的身份不夠,你沈家眼光太高,我兒不配讓你醫治?”
戰場上的事,沈煙冉回來並沒同家裡人說。
王夫人這一番話,別說是沈居安,沈老爺和沈夫人也是一臉懵。
身旁的江老爺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訓斥道,“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休得在此撒潑。”
王夫人轉頭看向江老爺,紅著眼圈道,“兄長是覺得我在撒潑?文志那孩子當初聽說是他表哥帶兵,興奮得一夜未眠,硬要跟著他參軍,如今人沒了,是我在撒潑嗎?”
江老爺知道她是個什麼人,潑婦最為難纏,“你先回去,這事兒同沈家沒什麼關系。”
王夫人今兒過來,便是趁著江老爺也在場,無論如何也要向沈家討個說法。
她得問清楚沈二公子,為何不救她的兒子。
“兄長不在戰場上,不清楚緣由,當日我兒被他伯父抬回來,尚且還有一口氣在,是沈家二公子私自斷定救不活,舍了我兒的性命,我倒是想知道,沈家二公子是何以斷定,我兒就救不活了?二公子的醫術當真就能斷定一個人的死活了?”
沈煙冉進來,剛好聽到這句話。
沈家的人也大抵清楚了事情的來由。
身為醫官世家,沈家遇到過不少前來鬧事的患者,救與不救,關鍵時候,還真就能斷定。
要真隻有半口氣,救不活了,也不會白折騰了功夫。
沈家人也相信,沈煙冉不會輕易去放棄一個人。
沈二公子這回終於可以挺直胸膛,言語之間也沒客氣,“王公子為國捐軀,我沈家身為大周的百姓,感激不盡,戰場上犧牲了無數的亡魂,真要算在我沈家頭上,我沈家就算全部賠上性命,也不夠抵,王夫人質疑我無權斷定他的生死,又如何能保證我救了就一定能救活,我沈家隻是醫者,並非救世菩薩,照你這麼說,隻要我沈家出手救了,戰場上所有的人都能活下來了,再往大了說,是不是隻要我沈家捏個手指頭,便能將遼國滅了,何需派什麼兵將。”
沈二公子是個直脾氣,哪裡受不得這番侮辱,一番言辭,處處懟到了王夫人的心口上。
王夫人被這話噎得愣了愣。
正好沈煙冉和江暉成走了進來,王夫人轉過頭,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一陣沈煙冉,瞬間明白了,諷刺地道,“我就說呢,他伯父在戰場上就沒能奈何得了沈二公子,這不就是仗著自己家裡養了個能攀高枝的妹子。”
沈老爺一口氣險些沒緩過來。
江老爺“啪!”地一巴掌落在了幾上面,沒再給她半絲情面,“滾出去!”
王夫人不依不饒,“兄長難道看不出來,這沈家打的是什麼算盤,就是想攀了江家的高枝,二侄子這才剛得了侯爺的爵位,她沈家就迫不及待......”
“你是誰?”
王夫人的話,突地被打斷,回頭看著身旁說話的江暉成,正要喚一聲,“二侄子。”可對上江暉成那雙涼意沁人的眼睛,又喚不出口了。
“我是你姑姑,咱們也有些年沒見了......”
江暉成點頭,“哦,當年被祖父趕出江家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