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這是明傑的家底,叔叔嬸嬸過目一下。”
葉四叔接過來打開看,四夫人也伸著脖子湊過來。
兩個人一看,吃驚不小:“明傑,明傑……這家底……”
不薄啊。
葉碎金道:“唐北堡是我們從旁人手裡奪來的,自然是我們葉家的。但明傑是苦主,也十分可憐,我又認了他當義子。故而還了他一部分。”
她又道:“這幾年他一直跟著我,收租的事都是府裡管事替他在做,都入了賬目給他記著呢。回頭我就叫管事給他分出來,都交給他自己拿著。”
“還有,他在荊南亦有軍功。四叔該知道了,大家在荊南那裡如今都是有地的。”
荊南的良田非是唐州鄧州可比的,出產極豐。
四夫人是收慣了租子的地主婆出身,粗粗心算了一下這田畝數,再回想一下這幾年的守收成情況,心裡就對唐明傑的身家有數了。
有這身家,十二娘跟著他,不會受窮受委屈!
後面的事情就順利了,取得了葉四叔夫婦的同意,大家商量了下聘的好日子。
在十二娘的家裡壓根沒見到十二娘一面,可等唐明傑回到自己的院裡,就被十二娘埋伏了。
原來她知道哥哥們揍了他,跑過來看他。結果唐明傑和葉碎金一起去她家。十二娘進門直接往他院子裡跑,兩下裡就錯過了。
“他們怎麼這麼狠!”十二娘氣得直跺腳。
唐明傑卻咧開嘴笑:“成了。”
婚事成了,可以娶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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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娘知道這事必成的。畢竟她都豁出去堵上了自己的清白名聲了。
隻唐明傑又問:“何時?”
何時成親呢?等不及了。快點吧。
十二娘卻不肯:“你才十五,著什麼急。等兩年。”
如果成親,十二娘有點怕自己很快懷孕,那就十個月挺著大肚子。太耽誤事了。
真的,她有好多事要做。
葉碎金才剛回來,接下來一兩年肯定很多人事調整。這兩年很關鍵。
唐明傑沮喪起來。
十二娘眨眨眼,哄他:“先定下來嘛,大家都是這樣的。過一兩年再成親。很快的。你看你去南邊,不是一去就兩年嘛。”
唐明傑高興不起來。
十二娘道:“我就在刺史府做事,你也在刺史府,天天都能見面。”
唐明傑偷眼看她。
十二娘福至心靈:“知道了,我每天都過來親你。”
唐明傑開心起來。
反正自己院裡沒人,拉著十二娘躲去角落裡,壓在牆上狠狠親。
庭院裡花葉搖擺,秋光絢爛。
十二娘的笑聲隱隱傳來。
“夠沒夠?”
“還沒夠?”
“都腫了,會叫人看出來……”
作者有話說:
修bug:十郎和段錦應該19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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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gǎo 羔gao:發音是搞gao(第二個字發輕聲)
鱉孫:兩個都是二聲
這樣發出來,是河南腔;D
第143章 背道
對於十二娘的婚事, 不少人評價是:“葉四真精啊。”
不僅十二娘葉寶瑜這個資源沒有外流,葉四家還多了一個唐明傑。
唐明傑如今才十五,也已經是校尉了。一打聽, 在南邊打仗的表現也可圈可點。他還有個葉碎金義子的身份加持。
他一訂親, 葉碎金就送給他一座宅子做賀禮。
葉四真的太精了。
嘖嘖嘖。
不管怎麼樣, 十二娘的婚事一定下來,被十二娘的事擱置的優秀的少年男女的婚事都被急急地提到了案頭上。
昨天剛聽聞這家和這家訂了親事,今天便又聽聞那家和那家訂了親事, 感覺比陽城的中上層都動起來,整個比陽繼換妻潮之後, 開始了一股子說親潮。
這其中, 在葉家軍的單身將領中,有三個人格外招人關注,便是赫連叔侄和段錦。
赫連今年正三十而立。
南下之前,雖然葉碎金在葉家軍中給了他職務, 旁的人在校場上也服他。但彼時他無有恆產亦未有軍功。
待北歸,他已經是葉碎金麾下第一人。
再回比陽, 宅也有了,田也有了。
他是個鳏夫, 目前單身。
他的侄子赫連飛羽也是出色的小將,今年十七,正正是好年紀。
旁人打聽過了, 他身上無有婚約。
而段錦今年十九了。
他從葉家堡就一路走高, 雖年輕, 可他軍功還壓過了許多年紀是他兩倍的家將。且他是嫡中嫡, 他出身於葉碎金身邊, 正得不能再正了。
自古便說英雄不問出身, 現在他的出身非但不是減分項反而是加分項了。
而且時至今日,仍未娶妻,也未訂親。
這三個人,真是比陽城說親市場上的大熱門。
北歸後,段錦也有了自己的宅子,隻他日常不住在那裡,還是住在刺史府裡。
然而刺史府這般高的門檻,也擋不住說親的人流。
畢竟有資格來給這幾個人拉媒保纖的,也都是有資格進出刺史府的人。
許多人跑動了些日子後,赫連飛羽有喜訊傳了出來。
赫連響雲給侄子訂下來一門不錯的親事。
頓時許多有做媒癮的人大受鼓舞,跑得更勤了。然而最終誰也沒攻克另兩個人——赫連響雲和段錦,似乎都對成親沒什麼興趣。
赫連響雲跑去唐北堡練兵去了,段錦直接躲進了刺史府裡原先唐明傑住的那個院子,讓旁人找不著他。
赫連響雲葉碎金管不著他的私事,但段錦她不可能不管。
她把段錦叫到跟前:“高家、吳家、殷家的女兒都不錯,你有沒有看上誰?”
這都是說媒說到了她面前來的。
段錦有時候也會感嘆,為何葉碎金如此偏愛於他。
這三家門第在比陽都是一流的,他們的女兒也都有美名在外。隨便哪個拿出來,都不該是他這家僕出身的人挑剔的。
可葉碎金張口問的是,他有沒有看上。
可段錦愛極她這份偏心。
他便底氣十足地說:“沒有,我一個也沒看上。”
說完,他看到葉碎金似微微嘆了口氣。她隨即便把這三家丟開,問他:“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不拘什麼人家。”
書房中沒有旁的人。
書房的隔音是很好的,除非提高聲音。
光線明亮,她的臉龐比光線還明亮。
段錦的心忽然跳動。
試一試,就試一試,他想,大不了當作玩笑,挨頓罵。
他便笑嘻嘻地道:“沒有,我隻喜歡大人。”
【阿錦,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姑娘,不拘哪家,隻要你看上。】
【沒有,我隻喜歡主人。】
憊賴的笑容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面孔卻年輕了太多。
眸子太清澈,讓她能能一眼看到底。不似前世的大將軍,已經有城府,有手腕。
前世,她不能回應他這句話,隻能笑罵一句。
兩個人便都過去了。
段錦臉上笑嘻嘻的,實則心中心跳怦怦,比上戰陣緊張。
她如果板起臉來生氣,他馬上就認罪道歉,他想。
可葉碎金沒有生氣的模樣。
她似乎竟將這一句認真地聽進了耳朵裡,認真地思考後,認真地回答了他。
“喜歡我不行。”她說,“因我更喜歡你建功立業,兒孫滿堂。”
段錦事先在心裡準備好的謝罪說辭、撒嬌念頭、無賴手腕統統飛了。
他隻覺得腦子轟的一下。
她、她竟肯回應他?
“你這個年紀,正是知慕艾的時候,一直在我身邊,沒見過什麼旁的女子,會喜歡我當然正常。”葉碎金道,“別說你,就我這把年紀,也喜歡俊俏的少年、英武的郎君。人皆有好色之天性,這沒什麼羞於啟齒的。”
“隻喜歡歸喜歡,不必太當回事。”
“不耽誤成親,不耽誤立業,這喜歡便沒什麼,隨你喜歡去。隻你不能因這喜歡,耽誤正事。”
這完全就是母親對兒子,長姐對幼弟。
她始終都沒有把他當作過真正的男人來看。
段錦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少年了。他是在外能獨立領兵的將軍了。
一直隱藏心裡的喜歡出乎意料地被揭開,被認真聆聽,段錦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他已經不是葉碎金說什麼就聽什麼的孩子了。
他抬起眼。
“可這對我,”他說,“就是正事。”
葉碎金看著他。
段錦大膽地反問:“大人你呢?大人如今亦是單身,可有考慮再找夫婿?大人還這樣年輕,便不找夫婿,既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大人有沒有想過找情郎?”
這些話十分冒犯。
哪怕被她罵死也沒關系。
此時不說出來,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才能再有機會說。
葉碎金的面龐在光線裡仿佛一尊玉雕,美麗而冰冷。
自和趙景文義絕後,身邊沒有一個人提過她的私事。
所有人默認了她是一個沒有性別也沒有男女之欲的人。
可之所以會這樣,終究還是因為她是個女子。
因為她若是男子,看上誰,娶了納了,往後宅裡一放。內寵在內宅裡安安穩穩,她在外面打拼事業,萬事大吉。
偏她是個女子,她若看上哪個男子,哪怕隻是情人關系,也不能將這男子關起來。
就像從前,所有人都默認趙景文就是可以參加每一次軍事會議,可以跟著出兵作戰,甚至無需葉碎金點將的時候特意提他的名字。
他從她身上分享的權力是被默認的。
所以若有這麼一個男子存在,哪怕她根本沒有主觀的意願,都會給這男子無形的裙帶關系,會影響已經穩固的現存的別的人的利益。
所以沒有一個人會希望她中意什麼男子,破壞已經成形的權力結構 。
段錦終究和別的人是不一樣的。
別人全是公,唯獨段錦可以是私。
當然葉氏全族也是她的私,可那又不一樣。因在這件事上,葉氏無論從利益還是因過往之事的立場都沒法開口。
隻有段錦。
葉碎金認真思考了一下。
段錦屏住呼吸。
葉碎金道:“我不會再入婚姻。”
她又想了想,道:“我也不會為任何人守身。”
“隻第一,我有許多大事要做,沒有這想法。”
“第二,若我有。”她道,“不會是你。”
最後一句,著實潑人冷水。
段錦嘴唇緊抿,問:“為什麼?”
葉碎金道:“你居然問為什麼?”
她質問:“我對你是什麼期望?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