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推開木門,懸掛在門上的八角風鈴叮當作響。
“進來吧,小木頭。”
她讓開路,小木頭卻沒有動。
他眼睛環視著店內典雅的裝修和各種款式各種顏色的衣服,不禁勾了勾腳指頭,自卑讓他後退,不能前進絲毫。
江糖了解小木頭此刻的心境。
因為她也曾經歷過。
江糖眸光微閃,並未點破,她率先進入,衝著老板娘不好意思說:“我的鞋子有些髒,弄湿你的地板了。”
她生的貌美,一雙眼熠熠生輝,讓整個店鋪都跟著發光發亮,老板娘開店這麼久,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趕忙道:“沒事沒事,一會兒擦就好咧。”
江糖抿唇一笑,衝小木頭招手:“老板娘說沒關系,小木頭快進來。”
小木頭眨眨眼,正猶豫的功夫,一隻溫熱的小手勾住了他指尖。
他不由扭頭看去,夏蘿神色自然,微微揚起的下巴像是高傲的公主,她牽引著小木頭走入裡面,又隨意松開,蹦蹦跳跳跑到淺淺身邊,和她去看另一半的發飾。
小木頭愣了下後,緩緩低下了頭。
“這幾身都挺好看的。”江糖隨手翻看,“小木頭喜歡嗎?”
“喜、喜歡……”
唯唯諾諾的兩個字,著實讓人心疼。
老板娘走過來幫著介紹:“這幾身買的可好嘍,質量也不錯,你看看,彈性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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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糖拿出一身在小木頭身上比劃,仰頭看向夏懷潤:“這件紅色好看,還是藍色好看?”
夏懷潤眼不見五色,在他看來,世間一切皆是黑白。
他定定看了兩眼,搖搖頭:“抱歉,我分辨不出來。”
江糖一怔,沒說話。 寶 書 網 WWw.b a o s h u 2 。COm
他輕笑:“我是全色盲,所以……”
江糖很是震驚,在夏懷潤的五官裡,最出眾的就是那雙眼,不笑自帶三分笑,眼波似水,溫潤如春。
她喉間幹澀,突然不知說什麼好。
“……抱歉。”
他輕描淡寫的:“也沒什麼好道歉的。”
江糖斂目,挑了深紅色的讓小木頭換上,又讓老板娘包下了剩下幾身。
換裝完畢的小木頭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精神不少,她摸了摸他亂亂的頭發,對這個小孩愈發憐愛。
“媽媽,我能和夏蘿姐姐買一樣的發帶嗎?”
淺淺抓著兩條發帶跑過來,眨巴著眼睛看她。
還沒等江糖開口說話,淺淺便急匆匆說:“媽媽你放心,我不讓你梳頭,反正你也梳不好。”
江糖:“……”
“我讓哥哥或者夏叔叔給我扎辮子,蘿蘿說夏叔叔扎的小辮辮可好看呢。”
江糖……無顏見人。
夏懷潤低低一笑,疼惜的捏捏她的臉蛋,主動掏腰包給兩個小姑娘買了一樣的發帶,江糖也掏錢付了小木頭那部分。
其實她原來還挺擔心夏懷潤幫她付款,那種局面會讓她非常尷尬。現在看來,倒是她低估了夏總的情商,要是換做林隨州……
“再給小木頭買上鞋子,我們就能回了。”
鞋店就在旁邊,不用他們在費心機去找。
小鎮到底還是不太發達,鞋子的款式和顏色都比較老舊,可是小木頭喜歡,從進門開始移動的眼神就沒有停下過。
小木頭去試鞋的功夫,走累的江糖坐在了門口的小凳子上。
她單手託腮看著滿臉喜色的小木頭,不禁道:“如果沒人願意收養小木頭,小木頭又會回到那個村子吧。”
夏懷潤漫不經心搭:“可能吧。”
她長睫扇動:“你聽過一句話嗎?”
“嗯?”
江糖說:“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從未見過光明。”
她微微嘆息:“如果節目結束,熱度減退,再回到村落的小木頭還能像現在這麼開心嗎?”
經歷過了孩童的美好,見識到了城市的繁華,還能繼續忍耐沒有電視,沒有噴灑,沒有“家人”作陪的日子嗎?也許是因為自己就是孤兒的原因,對於這些失去雙親的孩子,她總會不由心酸難過。
“那你怎麼不換個角度想。”
江糖看向了夏懷潤。
他眸光倒映著小木頭清澈的笑顏,柔聲說:“正因為見識過了光明的美好,所以才要發憤圖強衝破黑暗,如果他是堅韌之人,即使是深淵也無法將他禁錮;如果他天性軟弱,哪怕錦衣玉食,最終都會歸為平凡。”
江糖眨了下眼,語氣很是認真:“我發現一個問題。”
“嗯?”他懶懶散散一個鼻音。
江糖一本正經:“你比林隨州有內涵多了。”
夏懷潤:“……”
江糖繼續一本正經:“你到底看上他哪點了?正常人都不會和他做朋友。”
說完,悠長一聲嘆息,像是在為夏懷潤可惜一樣。
夏懷潤眼皮子狠狠一抽,移開視線沒說話,他原本以為江糖會說早知道嫁給你了這種話,結果……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還好沒按套路出牌,不然不好向林隨州交代。
小木頭已換好了新鞋,他站在鏡子前,精神抖擻。
望著已經蓋頭換面的小木頭,江糖心滿意足的結賬走人。
屋外雨已經小了,她收了雨傘,任由清冷冷地細雨打湿肩頭。
三個小孩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江糖和夏懷潤慢悠悠跟在後面。
江糖有些受不了這過分沉默,她抿抿唇,小心打破這份寂靜,“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嗎?”
“是天生的。”他雙手插兜,語調平穩,“大概是三歲的時候,我分不清顏色的概念,為此鬧了不少笑話和別人的嘲笑。”
江糖靜默。
他笑看她:“你再同情我嗎?”
江糖急忙搖頭:“我沒有,我覺得你很優秀,不需要同情,老天爺可能想讓你經歷些磨難,變成更優秀的人。”
夏懷潤笑意更深,放眼遠方,雲山交纏,他語氣低喃,莫名悲涼:“是啊,人生在世,總要經歷苦難……”
有些人的苦難是為了享日後的福運,而有些人……為苦楚而生。
他是後者。
夏懷潤微微側目,斂去腦海那些不甚美好的記憶,他看向江糖,輕說:“那邊有一座拱橋,小鎮的人說那座橋是福橋,隻要走到橋中央,便會一生福氣相伴,要不要去看看?”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江糖尋著夏懷潤所說的路線向裡面走去,淺淺見了,也急忙要跟上,就在此時,夏懷潤拉住了她,衝她輕輕比了個手勢。
走在前面的江糖並沒有注意到後面的人早就不在了,她已經看到了那座夏懷潤口中的福橋,彎彎石橋如半月,懸在漫淌的河流上,河中樹影綽綽,雨水泛起漣漪。
青山古鎮,小橋流水,自成風景。
她踏上石橋,靜靜欣賞了會兒後,才察覺到四周過分寧靜。
江糖眉頭一皺,雙眸四下環視。
忽然間,黑暗覆上。
鼻尖滿是男人霸道的氣息,她好看的唇抿成條直線,瞬間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耍了。
第80章
“驚喜嗎?”
黑暗中,他熟悉的聲音帶有喑啞的笑意。
江糖臉色鐵青,雙手朝後,一手猴子偷桃頓時讓林隨州松開禁錮。
他悶哼夾腿,嘴唇慘白了幾分。
江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看著被自己強行捏蛋的林隨州,笑的囂張,“驚喜嗎?”
林隨州眼皮子狠狠一跳,待疼痛稍減後,扶著腰勉強直立起身子,他咬牙道:“你就這麼對你……前夫的?”
江糖神色不變:“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哪個野男人。”
野男人林隨州現在蛋疼,生理意義上的蛋疼。
見他半天沒開口,江糖不耐說:“你過來幹嘛?”
林隨州哼了聲別開頭:“你管我。”
江糖一笑:“呦呵,小伙子現在挺有脾氣啊。”
林隨州又哼了聲,悶悶不樂。
“我要回去了,下午我們要去月牙鎮在,要走一個小時呢。”
啪。
林隨州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頭,看到他眼裡閃爍著微光,有些委屈。
江糖好看的眉梢不禁挑了下,“幹嘛。”
他直接問:“餘木是誰。”
餘木?
江糖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稍一合計後,終於明白他過來這裡的目的了,江糖開始笑,先是淺淺的抿唇笑,後來沒忍住直接笑出聲。她不笑還好,一笑林隨州更加氣惱,又不好發作,陰沉著臉一直看著她。
笑了會兒後,江糖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蛋,語調寵溺,“夏懷潤每天和你通風報信,當你的順風耳千裡眼,就沒和你說餘木是誰?”
林隨州皺眉,大手想要拉開她。
江糖身形未動,聲線愈發柔和:“小木頭很年輕,很聰明,也很懂事,在永平村的時候,還幫我們打水砍柴呢。”
她越說,林隨州越是不快。
“夠了。”
他發火了,眼底的憋悶顯而易見。
江糖笑意深了深,“要是小木頭再大上二十歲,我說不定會找他呢。”
氣氛沉寂。
死一樣的安靜。
他深邃的瞳眸睜了下,很快恢復以往平靜。
林隨州輕咳聲掩飾著心底逐漸騰升起的喜悅,他視線流轉,最後定定落在江糖臉上。
“我就是隨口問問,你說這麼詳細幹嘛。”林隨州此地無銀的加了一句,“我們畢竟都離婚了,就算你看上誰也和我沒關系,我又不會吃醋。”
說著,別開了頭。
柔風甘雨,他長身而立,側臉英俊又迷人。
望著那頭微湿的發絲,江糖心中微動,輕問:“我要是真的找了別人,你真的不會吃醋?”
林隨州毫不猶豫的:“不會,我又不喜歡你。”
所謂說多錯多,等最後那個字落下後,林隨州才生出後悔。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就算硬著頭皮也收不回來。
江糖松開她,雙手撐著橋,目光放遠,“那最好了,你要是喜歡上我,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林隨州眼角餘光小心看她,半天沒說話。
江糖繼續說:“我們肉體相吸,若是談感情,就庸俗了。”
林隨州喜歡她的身體,她也沉迷他的強壯。
性是單純的,愛是復雜的,她向來討厭復雜,更不願自己整日被情愛困擾。
林隨州垂下的手不由攥緊,他張張嘴,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你呢。”
江糖笑了:“那一天是今天呢,還是明天呢?如果是今天,我會告訴你不行;如果是明天,那要等明天再說。”
別人都說林隨州無情,此刻,林隨州覺得誰都無情不過江女士。
“我要走了,你帶著孩子注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