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
“那你是不是該盡東道主之儀?”
“張德。”周文帝單手背在身後,輕聲吩咐道:“你親自去膳房,傳朕旨意,今日午膳權當除夕宮宴,務必盡心竭力。”
楚熹笑道:“陛下待客的誠意,我已深有體會。”
“少城主覺得如何?”
“嗯……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再接再厲吧。”
周文帝忍俊不禁:“看來是朕誠意不足,敢問少城主,要怎樣改進?”
楚熹繼續搖晃著手裡的小花,很認真的思忖了一會說:“我今晚要去那個,吉春,哪來著?哦,對,去滿香樓看花魁跳舞,陛下若能陪我一塊去,我就能感受到陛下那發自肺腑的誠意了。”
周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楚熹:“朕還當什麼難事,不過爾爾。”
楚熹像對待一個青樓花魁,將那朵花塞進他腰間:“陛下哪裡話,我本也沒想難為你。”
這一言一行,全然是個好色成性的楚霸王,在肆意調戲良家婦男。
可周文帝依舊不惱,任由那朵花掛在自己腰間:“皇城裡雖宮室眾多,但此時節最宜用膳的唯有一處。”
“哪裡?”
“惠月閣。”
“這名字不好,聽起來像個青樓,稍文雅的青樓。”
“……”周文帝沉默了一瞬,笑道:“那便請少城主另賜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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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這時節最易用膳,我猜那裡臨湖,有螃蟹,還有秋菊。”
“少城主猜的一點不錯。”
“就改成望水閣唄,起碼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個什麼地方嘛。”
周文帝頷首,差人去改。
周文帝身邊皇貴妃耳目眾多,這件事很快被惠娘知曉。
“你,你再說一次。”
“那,那楚熹稱,惠月閣像青樓,陛下就讓她另賜別名,此刻,惠月閣已改成望水閣,還有……陛下答應她,今晚陪她出宮去,滿香樓,看花魁獻舞。”
“啪——”
一聲脆響,價值連城的瓷瓶碎了滿地,饒是如此也不能解惠娘心中憤恨。她曾淪落青樓,以色侍人,青樓二字於她而言猶如穿心刺骨之刀刃,偏楚熹一再觸及她的痛處。
惠娘氣得臉都變了顏色。
宮婢忙爬上前道:“娘娘切勿動怒,當心傷及皇嗣,陛下此舉不過是與那楚熹虛與委蛇,在陛下心中,任憑誰也越不過娘娘。”
提及腹中孩子,惠娘到底忍住了這口氣:“去,把吉春叫來,本宮有話要問。”
楚熹和周文帝在一起用膳,吉春不必時時在旁伺候,很快趕來惠娘宮中。
“娘娘……”
“那個楚熹到底什麼路數,她怎敢獨自面聖!”
“這,奴婢也說不準。”吉春低著頭,小聲道:“她性情著實古怪的很,時而平易近人,時而輕狂無禮,時而有些頑劣的孩子氣,奴婢分不清真假。”
惠娘從一個青樓女子,到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詡古往今來,無人能及,可楚熹,她不得不承認,楚熹是她唯一的對手。
未分勝負的對手。
“此女狡詐多端,心機深重,最擅偽裝,待陛下向你問話,你務必要提醒陛下小心提防,絕不可被她蒙騙。”
“娘娘不必擔憂,陛下隻是順勢而為,離間那夫妻二人罷了。”
“人心難測。”惠娘扶著腰,悄聲低喃道:“隻怕假意生出真情……”
吉春聽清了這句話:“娘娘以為,那薛進就不會怕嗎,奴婢瞧著,他可是極為多疑的。”
吉春一向看人很準,如此言之鑿鑿,必不會有錯。
惠娘眼底這才有了幾分笑模樣:“你再與本宮仔細說說這兩日的事。”
皇城裡的辦事效率快到令人發指。
楚熹走到那“惠月閣”,抬頭一看,上面的匾已經換成了望水閣:“哇,真不得了啊。”
“少城主便是驚訝,也該忍一忍才是,如此豈不顯得自己很沒見識。”
“什麼話啊。”楚熹不甚愉快的皺起眉:“什麼叫顯得。”
周文帝嘴角很長時間沒有落下去過了,臉都笑的有些僵痛:“少城主不愧為女中豪傑,果然坦率,遠勝男子。”
“陛下和皇後不愧為夫妻,都願意將我與男子相比,難道隻有男子才配得上坦率豪爽這等贊賞?”
“這……女子還是性情溫婉的居多。”
“那是陛下沒去過江南。”
“江南的婦救會朕早有耳聞,薛軍將士的衣物皆為婦救會所制,不僅造價低廉,質地也是極好的,前年凍災,若非婦救會趕制的衣物足夠御寒,帝軍必定大獲全勝。”
楚熹趴在闌幹上,望著遠處的小湖泊,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趣不大。
周文帝抿唇,又道:“朕曾想效仿此法,可惜屢試未果,少城主以為問題出在何處?”
“陛下便是好奇,也該忍一忍才是,如此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本事。”
分明楚熹一張口便是大不敬,可周文帝還是禁不住笑:“朕的確沒本事,煩請少城主替朕解惑。”
楚熹坐直身,看著他:“其實很簡單,廢除三宮六院,嚴禁男子納妾,查封勾欄瓦舍,買賣女子,殘害女嬰一律重罪處置,陛下能做到嗎?”
“……”
“陛下做不到這些,何談婦救會呢,把女子當成貨物,還指望著女子有報國之志,救命,那是女子,又不是傻子。”
話至此處,宮人奉上膳食,果然精美絕倫,色香味俱全。
楚熹頓時眉開眼笑:“哇,到底是皇宮啊。”
周文帝也笑:“傳令下去,重賞膳房。”
這真是很愉快的一頓飯。
楚熹必須承認,周文帝的教養氣度與祝宜年有異曲同工之妙,溫柔體貼也不輸謝燕平,唯命是從堪比仇陽,風趣健談又不像薛進似的總冒出一兩句刁鑽的酸話,簡直是個幾乎完美的男人。
不過這種魅力是基於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但凡他是隨便一個什麼人,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也限制了楚熹胸口那隻小鹿。
蹦跶肯定蹦跶了,還沒到東衝西撞的地步。
“陛下,我有件事想問你。”
“少城主盡管問。”
“你叫什麼名字呀?”
“……”
“不方便說嗎?”
“沒什麼不方便說的,隻是,朕怕你嫌朕的名字不好,要給朕另賜別名。”
楚熹不由笑出聲:“先說來聽聽。”
“賀旻。”周文帝攤開她的手,在她手心輕輕寫下一個“旻”字。
作者有話說:
六千字!粗長嗎!
基友清穿文《清穿之作精公主的團寵生活》已經有點肥肥啦!喜歡看清穿的可宰!雙穿爽文!女主就是最美的!蘇蘇蘇爽爽爽!
第159章
陽光溫煦,微風柔和,樹影輕輕搖晃,湖面泛起波瀾。楚熹盯著周文帝幹淨圓潤的指甲,須臾,抬眸朝他笑。
那雙烏黑清澈的大眼睛是如此靈動狡黠:“賀旻。”
周文帝好多年不曾聽人這般喚他:“少城主可知,不敬之罪,按律當斬。”
“哪朝哪代的皇帝,都被人稱作是陛下,可賀旻隻有一個。”楚熹挑眉,無所忌憚的反問:“何處不敬呢?”
“依著少城主的說法,稱朕陛下才是不敬?”
“是呀陛下。”
話音未落,二人都沒繃住,眉眼齊彎地笑了。
吉春回來時,正巧看見這一幕,他躬著腰走上前:“陛下,瑜王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周文帝頓時收斂笑意,顯然對瑜王很是不喜。
楚熹也撇嘴:“哼,我才來宮裡不到半個時辰,這人就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似的,真沒勁。”她將頭扭到一邊去,伸手抓了一片點心吃,那點心很酥脆,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響。
周文帝從側後方看著她鼓出來一塊的臉頰,沉吟片刻,吩咐吉春:“請皇叔到承殿小坐,朕過會便過去。”
楚熹咽下嘴巴裡的糕點:“陛下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了?”
“皇叔有要事求見,朕總不能置之不理。”
“能有什麼要事……”楚熹咕哝一聲,看了眼周文帝的臉,這才強忍不悅道:“行吧,陛下隻管去,我吃飽了,得睡會兒。”
周文帝便命宮婢帶著楚熹去望水閣的偏殿休息。
望水閣地勢極高,站在窗邊可一覽半座皇城,金秋時節,綠蔭已染上些許枯黃,襯的琉璃瓦熠熠生輝,湖面波光粼粼,想來,若到夜裡明月高懸時,窗前景致會另有一番風味。
不然此處怎配叫惠月閣呢。
楚熹猜測著如今惠皇貴妃心裡的滋味,忍不住捧著臉痴笑。
那令她險些喪命的斷發之仇,她可是牢牢記著的,就算一時還不能還回去,給惠娘添添堵也好。
“少城主可要更衣?”
“待會,待會的。”楚熹看向身旁的小宮婢,笑著問道:“你幾歲了?”
“奴婢今年十三歲。”
“這麼小啊,你幾歲進的宮?”
“十歲上。”
楚熹自一見周文帝便注意到,他身邊除了內侍,都是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丫頭,雖說齊頭整臉,容貌尚可,但仍是孩子面相,身體幹癟纖瘦,遠遠不能與人間富貴花般的皇貴妃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