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絲毫不在意她的失禮,反而頗為愉悅的笑道:“你夫妻二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想必是累了,不妨先歇息兩日。”
“多謝陛下體諒。”薛進握住楚熹的手,暗暗收緊,顯然對她有所不滿,語氣卻極為平靜道:“不過,這一路雖山高水遠,但見了許多江北的風土人情,倒也不覺辛苦。”
“如此說來,必定有不少趣事了。”周文帝視線又落到楚熹身上,眉眼裡充滿了欣賞:“朕可是聽聞了一件每每想起就不禁發笑的趣事。”
楚熹不解。
薛軍北上途經各地都是朝廷事先安排過的,且輕易不得離營,何談風土人情?何談趣事?
啊!想起來了!
所以她和謝善臻“扯頭花”這檔子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怎麼傳出去的?謝善臻不嫌丟人嗎?
楚熹又羞又氣,臉頰驟然浮起一層紅暈。
薛進用餘光瞥她,手上力道立時增了幾分,楚熹難忍痛意,輕輕地吸了口氣,扭頭瞪向薛進,薛進仿若一無所覺,仍面不改色地與周文帝寒暄。
就在這時,一襲盛裝的惠皇貴妃被兩名婢女攙扶著,款款行至周文帝身旁,即便她此時身懷六甲,卻依舊媚眼如絲,風情萬種,一顰一笑慵懶且妖娆,是寵妃獨有的神氣。
比起楚熹從前在趙家莊見到的惠娘,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瞧了眼楚熹和薛進緊握的手,嬌笑道:“本宮常聽人說江南王雖是入贅安陽,但與安陽少城主夫妻恩愛,今日一見,果真不假,這份胸襟絕非尋常男子所能企及。”
楚熹長久在陰陽怪氣的燻陶下生活,怎會聽不出惠娘話裡話外對薛進的貶低,心裡有些不爽,於是抿嘴笑了笑,偏過頭問周文帝:“怎麼不見皇後娘娘呢?”
楚熹原本就生著不顯年歲的圓臉鹿眸,瞳仁烏黑剔透,睫毛纖長濃密,像極了小孩子,如此故作天真,裝萌扮嫩,是沒有半點違和感的。
惠娘面色微變,隻聽周文帝道:“皇後近來身子不適,在宮中調養。”
“哦,那我改日再去宮中拜見皇後娘娘。”楚熹滿意了,不再多言。
Advertisement
她就是要告訴惠娘,薛進倒插門怎麼了,人家三書六禮一樣不差,名正言順的楚薛氏,你呢,縱使位尊皇貴妃,上頭仍有個皇後,皇後一日不死,你丫永遠是妾。
楚熹這一刀可謂扎在了惠娘的死穴上,即便惠娘竭力強忍,想做出雲淡風輕的姿態,可那稍顯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她的怒火。
大概是許久沒人拿皇後來挑釁她的地位,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有這麼一塊短處。
比不得薛進,在安陽府裡從來是“姑爺”,連楚楚都知道爹爹是上門女婿,薛進早就麻木了,真正做到雲淡風輕。
不多時,惠娘稱出來太久,略感疲乏,周文帝如臨大敵,忙起駕回鑾。
楚熹和薛進也坐上馬車,前往十裡之外的林苑。
一個叫吉春的內侍在旁隨行,一路給夫妻二人介紹帝都山水。
“王爺請看,皇城後面那座高峰便是蟒山,亦是大周朝龍脈所在。”
楚熹趴在窗上,託著臉頰朝外張望,笑吟吟的垂眸道:“那鳳合山呢?”
吉春答道:“前頭那個便是鳳合山,這鳳合山原本是供奉的奉,山河的河,因鳳合山之間有條河,名為尚周河。”
“尚周河……有什麼來歷?”
“這就說來話長了,當年太宗建都,講究背山面水,依附龍脈,可國師卻道荊霖湖之水乃死水,於國運無益,便命人繞著帝都掘出一圈水渠,南起荊霖湖,東至林苑行宮,北經帝都皇城,西又入湖,賜名為天環水。”
楚熹笑笑:“風生水起,好兆頭。”
“是呀,這天環水象徵著大周朝國運,重比龍脈,按說是不可擅動的。然百年前,輝州遭了一場大旱,足足三年不曾降雨,比起去年那場旱災有過之而無不及,別說鄉下了,就是帝都城裡都死了好些人。明宣帝便不顧群臣反對,從皇城之內掘開了天環水,另闢尚周河,救活了不知多少百姓,王妃猜怎麼著?”
“下雨啦?”
“可不嘛,沒多久就下了雨,百姓都道是明宣帝感動了上蒼,所以才將這條河稱作尚周河,這座山稱作是奉河山。”
楚熹還有好奇之處,正欲再問問,忽覺薛進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忙扭過頭:“幹嘛?”
“要麼你下去和他聊,要麼我下去,他上來。”
“闲著也是闲著,說說話怎麼了。”
“非得把半個身子探出去說話?”
“我哪有啊!”
“那你撅著屁股做什麼?”
“誰撅著屁股了!”
吉春聽著馬車裡吵吵鬧鬧的動靜,不自覺的低笑了一聲。
車馬很快抵達了林苑行宮,目之所及處皆是重巒疊嶂的假山,富麗堂皇的樓閣,琉璃瓦,白玉磚,雕梁畫壁無一不精細講究,連行走在花草間的侍女也如畫上仙子一般婀娜多姿。
楚熹當真是土包子進城,走到哪都要先東張西望一會。
吉春知道她是個善談的人,隻跟在她身旁:“少城主可要先回住處歇息?”
“好呀,我早都累了。”楚熹走到橋上,詢問吉春:“這河便是天環水?”
“正是呢,尚周河在後面,少城主這邊請。”
楚熹跟著吉春走了幾步,察覺薛進沒跟上來,轉過身問:“你走好慢啊。”
薛進站在那,不是好眼色的看她。
楚熹隻好走到薛進身旁,挽起他的手臂:“幹嘛沉這一張臉,又哪不痛快了?”
“你說呢。”
“夫君的心如海底的針,我怎麼會知道。”
薛進當下不聲不響,待行至住處,揮退侍婢,四下無人之際,才徹徹底底沉下臉:“那周文帝模樣生得如何?”
楚熹嬉笑著道:“挺好的,比我想象中好看。”
薛進真的生氣了,豁然起身道:“就那麼好看,你知不知道你目不轉睛的盯了他多久!足有一刻鍾!我當時真想找個地縫把你塞進去!”
“我沒見過嘛,多看兩眼怎麼了。”
“那他跟你說話你臉紅什麼?還口口聲聲不能砸了楚霸王的招牌,你就差沒在臉上寫四個大字了!”
“哪四字?”
“我是花痴。”
楚熹扯著薛進的袖子,把他拉到鏡前:“你瞧你,你不也臉紅了,氣得嘛。”
楚熹像一塊滾刀肉,薛進想和她吵架都吵不起來,更是火燒肺腑,遂甩開她的手,轉身坐到椅子上,臉色陰沉的生悶氣。
“嘖,你這人,我楚霸王的招牌不就是花痴嗎?”
薛進從她的話裡聽出一點別的意味,抬眸看她,目光仍是充滿控訴。
楚熹近乎溫柔地摸了摸薛進的臉:“小外甥,舅舅的話你得往心裡去,你要學的還很多呢。”
她究竟是花痴好色,還是另有盤算,薛進難以分辨,隻覺得她對著周文帝面紅耳赤的模樣,很像她當年第一次見自己時流露出的羞怯,心裡就如同被小蟲啃咬,又痛又痒。
楚熹還當薛進是嫌丟臉:“再說,我不也維護你了嗎,你看那個皇貴妃,差點沒背過氣去。”
“……”
“你……”
楚熹正要開口,門外忽傳來吉春的聲音:“王爺,少城主,晚膳備好了,可要用膳?”
楚熹揚聲道:“要的,這就來了。”而後對薛進道:“走吧,填飽肚子好洗個澡。”
行軍途中沐浴多有不便,別說薛進了,連楚熹都早就惦記著痛痛快快的洗個澡。
而林苑乃帝王行宮,先帝喜奢靡,好享受,連沐浴也要百人伺候,在此宮室旁自有一座名為清源的殿宇,也叫御湯清源殿,殿中鋪滿絨毯,遍布紅綢輕紗,湯池由白玉砌壁,青石為底,水波清澈,熱氣氤氲,簡直是鴛鴦浴的絕佳寶地。
楚熹不禁脫掉鞋襪,把腳伸進池水裡拍打:“好舒服哇。”
薛進在旁看著她,眉頭皺得極緊。
吉春笑道:“少城主,讓奴婢服侍你更衣吧。”
“啊?你嗎?”
“有何不妥?”
楚熹忙搖搖頭:“不用,你們都下去吧。”
吉春垂首,領著一眾婢女內侍退出殿中。
薛進這才冷笑:“為何不叫他替你更衣。”
“他怎麼看都是個男的啊。”
“那你還當著他的面脫鞋脫襪。”
楚熹置若罔聞:“這個湯池真不錯,回頭可以在安陽府裡搞一個小點的,嘿嘿。”
她怪聲怪調的一聲笑,莫名讓薛進怒氣全消。
作者有話說:
這章評論發五十個紅包~
第158章
北上一路不僅沐浴不便,那些事也極為不便。
行軍床嘛,輕巧好攜帶,簡單易折疊,翻個身都不好動翻得太厲害,更別提旁的,營帳也一樣,一個挨著一個,距離很是緊湊,但凡動靜大點,四圈都能聽見。
楚熹每每被薛進捂著嘴,聽他在自己耳邊輕聲低喘,都像有根小羽毛在心尖瘙痒似的刺撓,早就憋著一股勁要“解放天性”了。
這御湯清源殿,著實是個好地方。
楚熹非常喜歡薛進身上掛滿水珠和花瓣的模樣,仿佛白裡透粉的蝦餃,澆上湿淋淋的一抹玫瑰醬,讓人一看就不禁食欲大動。
此情此景,她特別能理解那些好色的昏庸帝王,起碼在享受這件事上,人家做到了極致。
恩愛過後的特定一段時間內,楚熹腦子是很迷糊的,心裡想什麼,經常不過腦子就脫口而出。
“哎,我要是皇帝……”她伏在觸之溫熱的白玉階上,臉頰紅撲撲的感慨道:“我肯定也要找一百個絕世大美人陪我洗澡,不用幹別的,看她們在水池子裡嬉笑打鬧都是一種幸福。”
薛進:“……”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藏不住,楚熹瞥見他的目光,馬上改了口:“我說大美人,前凸後翹那種。”
“你想和前凸後翹的大美人,幹什麼別的?”
“搓背,捏腳,管得著嘛你。”
薛進哼笑一聲,抓住她的腳踝,一把將她拉到水裡,大有一副要淹死她的架勢,楚熹忙抱住薛進,在他耳邊厲聲尖叫:“啊啊啊啊啊殺人啦!”
“嘶——我要聾了!”
“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