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弟弟,娘會很痛呀,玉珠嬸嬸生弟弟的時候,哭得好傷心呢,我不要娘傷心。”
楚熹聞言,一下紅了眼眶,猛地從薛進懷裡奪過楚楚,狠狠剜了薛進一眼:“聽聽,你聽聽,你都不如個三歲孩子。”
“我……”
“你什麼你!你就想著自己!”
“我怎麼就想著自己了,你懷楚楚的時候,我還不夠低三下四嗎?”
“行啊薛添丁,合著你當初不是心甘情願的,瞧你這滿腔怨氣的樣子,呵。”楚熹哼笑一聲,也不放天燈了,抱著楚楚轉身就走。
薛進在原地站了會,方才緩步跟上。
僕婢早在臥房裡間備下熱水,楚熹一進門便帶著楚楚去沐浴。
“娘……”楚楚扒著浴桶邊沿,小心翼翼的問:“你生爹爹的氣了嗎?”
“沒有呀,爹娘是鬧著玩呢。”楚熹往女兒肩上撩了一捧水,笑道:“其實生弟弟,娘也不會傷心。”
“為什麼?生寶寶不會很痛嗎?玉珠嬸嬸說她要痛死了。”
“娘生楚楚的時候,同樣很痛,可那點痛比起楚楚給娘帶來的幸福,是很微不足道的。”
楚楚笑了,抓住楚熹的手指輕輕搖了兩下。
待洗完澡,換好寢衣,楚熹抱起女兒走出裡間,被門神似的薛進嚇了一跳:“你幹嘛?”
薛進朝她笑,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討好的意味。
楚熹知道自己這遭拿捏住了薛進,很是志得意滿,故頤指氣使道:“閃一邊去,別在這傻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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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熹對楚楚說的那一番話,薛進一字不漏的聽到耳朵裡,自覺在母女倆面前抬不起頭,等楚楚睡著了才從裡間出來。
連上床的動作,都比平日裡輕柔,稱得上躡手躡腳了。
楚熹強忍著笑意,手搭在楚楚身上閉眼裝睡。
薛進如履薄冰地挪開她的手,將楚楚抱到了小床上,然後趴在楚熹枕邊,輕聲耳語:“我沒有怨氣。”
溫熱的呼吸盡數鋪灑在耳垂,酥酥痒痒的,連帶著後腰都軟。楚熹偏過頭,不動聲色地躲避。
薛進又湊上來,徹徹底底放低姿態:“下輩子我投胎做女子,我給你生,生八個怎樣?”
“少來這套。”
“……我往後,再也不提給楚楚生弟弟的事了。”薛進已經熟練掌握如何解決家庭內部矛盾:“算在約法三章裡。”
楚熹緩緩睜開眼睛,見他側著臉趴在自己身旁,狹長的眼尾積著一點常年不散的薄紅,稜角分明的唇瓣柔軟又光滑,小心髒立時就被招降納叛了。
即便心知肚明這是薛進屢試不爽的美男計,楚熹也禁不住他的勾引。
這就是找個帥哥結婚的好處,婚後再多雞零狗碎,紛爭與衝突,看到這張臉,多少能包容。
欺身而上,正欲胡作非為,忽嗅到一股甜香,和薛進平日所用的烏沉香大相徑庭:“你擦香脂啦?”
薛進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好聞嗎?娘子喜歡嗎?”
楚熹真心實意地說:“你下輩子若投胎做個女子,一準是禍國殃民的那種。”
“那你下輩子若投胎做個男子。”薛進笑道:“一準是荒淫無度的昏君。”
“嘻嘻嘻,愛妃,快來叫朕疼疼你。”
“……”
作者有話說:
我感冒了,要死
第122章
太川駐軍三年,夫妻倆雖不總在一起,但朝夕相處的日子也不少,口角摩擦再常有不過,沒生楚楚之前,還能敞開了大吵一通,直至分出勝負,可有了楚楚,便不約而同地認為在孩子面前要避免爭執。
這就須得一方忍辱負重,顧全大局。
在薛軍的地盤上,楚熹不好叫薛進面上無光,自得優先維護他的顏面。
但老是楚熹忍辱負重,別說楚熹本人覺得吃虧,薛進也很慚愧,於是人後免不得多多補償楚熹。
長此以往,夫妻倆摸索出一條相處之道,外人跟前妻以夫為綱,關起門來夫以妻為尊,各取所需,誰都不吃虧。
即便楚熹有時過份囂張狂妄,在薛進男性的自尊心上跳皮筋,薛進通常咬咬牙,能忍就忍了,畢竟比起那些動輒風雲乍起,鬧到人盡皆知的將領女眷們,楚熹簡直稱得上賢良淑德。
而且薛進發現,隻要他繳足公糧,就能把楚熹哄得服服帖帖,天大的事都可以輕輕揭過。
床頭吵架床尾和,此乃真理,床榻之上是解決家庭矛盾最好的公堂。
倘若矛盾超出公堂審理範疇,薛進便要動用那百試百靈的“美男計”了。當然,他並不承認自己使用這等下九流的招數,頂多是塗個香脂,或穿件微微透出膚色的輕薄寢衣,算什麼美男計呢。
誰讓楚熹沒骨氣,就吃他這一套。
一番雲雨後,薛進又可理直氣壯,挺胸抬頭,不知旁人如何,他自覺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十月十四日清早,薛軍開拔前往常德,楚熹和老爹到城門處送別。
初冬蕭瑟冷風之中,薛進身著赤黑甲胄,高居駿馬之上,背後是氣勢恢宏的千萬兵士,可謂壯志凌雲,而楚茂和背著行囊站在那群兵士裡,極為不起眼。
老爹極為贊同老四從軍,正所謂“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想著他受一些辛苦,能礪世磨鈍,能有點長進。
“茂和這小子長這麼大沒吃過什麼苦,自以為是,好高騖遠,賢婿無需待他太客氣,就當尋常兵士那般使喚。”
“嶽丈放心,我有分寸。”
楚茂和再不濟也是老爹血脈相連的兒子,老爹到底不願他有個好歹,聽薛進這句“分寸”,頓覺踏實不少:“那就祝賢婿此去馬到功成!”
薛進頷首:“借嶽丈吉言。”
楚熹該交代的清早出門前都交代過了,也沒什麼話可說,見薛進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笑道:“路上當心點。”
“嗯。”
薛進握緊韁繩,勒馬入陣,數萬將士有條不紊的朝著常德方向奔去。
老四是個最底層的小卒,沒有資格騎馬,隻能跟在後面一路小跑,按說以他的身份,初入薛軍就可以混一個官銜,配備三五名衛兵侍奉在側,老四曉得這是姐夫和姐姐故意磨煉他,很有志氣的不甘示弱。
可自幼錦衣玉食的安陽府四少爺,哪裡能跟得上百煉成鋼的薛軍兵士,跑了不到兩刻鍾就氣喘籲籲了。
周遭兵士知道他是楚霸王的弟弟,主帥的小舅子,即便薛進下令要視同一律,多少也得照顧照顧。
“累了吧,來,我幫你背著包袱。”
“多,多謝。”
老四的志氣在疲憊面前顯得不堪一擊,他把沉重的行囊交出去,肩上立時松快不少,然而步伐仍是沉重的,忍不住問那兵士:“何時才能歇歇腳。”
“起碼得再過兩刻鍾。”
“啊……”
“你若實在累,不妨到後頭跟著炊兵。”
“沒事!”
老四打定主意要建功立業,決計不會與炊兵為伍,鼓足一口氣,死死追隨隊伍。
薛進雖在前方領軍,但老四的一舉一動自有人向他稟報。
“累了?”
“估摸著是要跟不上了。”
薛進對老四的情感有一點特殊性,楚家這些“老字輩”的親戚裡,老爹同他是虛與委蛇的表面功夫,老大老二客套且疏離,老五呢,基本不怎麼搭理他,也就老四一口一聲姐夫的叫著。
姐夫,小舅子,這種世人眼裡很平淡無奇的關系,卻叫薛進產生了些許非比尋常的責任感。
薛進原是可以對老四關懷備至的,這樣老四會記著姐夫的好,他在楚熹那絕不會落埋怨。
可薛進不打算這樣做。
似乎他有那個義務教導老四,讓老四出人頭地。
薛進抿唇,吩咐部下:“別叫他太舒服了。”
“是!”
能在主帥身旁行走辦事,自有揣摩主帥心思的本領,那部下把薛進的意思傳達下去,老四的境遇很快就變得更為糟糕。
他稍微落後一些,便有兵士冷嘲熱諷:“四少爺,不行就回你的安陽城去吧。”
“誰說我不行!”
老四負氣,想追上去,可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兵士們低聲哄笑,竊竊私語,說什麼“少爺胚子”,什麼“就這點本事也敢從軍”,什麼“不如趁早去和炊兵燒火”。
老四咬牙切齒,徹底豁出吃奶的力氣,倒真沒有落後太多。
不過一整日下來,渾身就沒有不痛的地方,腳上更是起了好幾個水泡。
安陽離常德不算太遠,急行軍兩日便可抵達,無需安營扎寨,兵士們隻以天為蓋地為廬的湊合一宿,又背起行囊匆匆上路。
老四在野外根本就睡不好,吃也沒吃飽,腳上的水泡破了,走起路刀割似的疼,他想哭,想找姐夫求助,可薛進心腸很硬,對他避而不見。
老四沒辦法,叫他回安陽,他丟不起這個人,隻能硬著頭皮跟上隊伍。
薛進抵達常德的當晚,帝軍的援兵也從楚州趕到了雲麓城。
“不能給帝軍在江岸布防的機會!”廖三猛地一拍桌子道:“依我看,與沂都水軍開戰是宜早不宜晚!咱們子時便起兵!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若想從安陽碼頭渡江靠岸,需東行將近十三裡,且安陽一帶江面極其寬闊,最寬處萬步之遙也是有的,薛軍由此渡江,不佔多大優勢,所以才將主戰場選定在常德,順清安陽為輔,必要時可左右包抄。
一眾軍謀也覺得沂都軍會重點駐守常德對岸,安陽這邊必然疏於防範,紛紛應承廖三,倒不是意圖一舉攻下雲麓,這薛軍水兵操練三年,還未真刀真槍的上過戰場,趁著帝軍援兵未至,沂都兵力有限,先交個手試探試探雙方的實力。
見軍謀們都認可他的主意,廖三又看向一語不發的仇陽:“仇將軍怎麼想?”
仇陽淡淡道:“事關重大,還是先請示少城主為好。”
廖三早已和楚熹化幹戈為玉帛,甚至兩家處得還不錯,可一碼歸一碼,這並不代表他會聽從楚熹的差遣。
“仇將軍這話,我廖三要挑理了。”廖三開玩笑似的說:“你如今畢竟是薛帥的部下,怎能總這麼心心念念舊主。”
仇陽不置一詞。
廖三和這悶葫蘆向來說不上幾句話,橫豎薛進將大權託付與他,便開口下令道:“就這麼辦吧,今晚起兵渡江,叫將士們看看沂都水軍有幾分本領!”
百艘戰船,三萬兵士,趁著夜色掩護離了碼頭,駛出不足五裡,沂都那邊就察覺到了動靜,忙登船入江,擂鼓應戰。
雙方糾纏到天亮,始終難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