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進:“……”
楚熹:“……可人家說,金銀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足夠用就好,不貪圖太多,怕無福消受,隻願和夫君日夜相伴,廝守到老,後面的我記不清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高攀不起。”
廖三徹底急了:“你沒同她說是我嗎?就是她昨日見到的那個。”
“呵呵。”薛進笑出聲:“我說你怎麼突然變主意,原來是回過味了。”
楚熹去找婉娘的路上就猜到了,絲毫不覺意外:“是你怎麼的,你長的多好看啊。”
“不,我們……我……”
“別我我我了,我該說的都同她說了,人家不願意,也不能強逼著人家,算了吧廖三爺,我再給你找更好的。”
廖三腦子裡那些溫情脈脈的場景,像玻璃渣子似的碎了一地。
他不要更好的,他就要那小媳婦。
薛進見廖三神情萎靡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楚熹,楚熹心領神會的站起身:“我去吃點東西,你們聊著。”
楚熹走了,廖三終於可以坦然的豁出臉皮,他湊到薛進跟前,幾乎是小聲哀求:“薛帥,你再同少城主商量商量,替屬下想想辦法,這婚事哪有一說就成了,不都得媒人多跑兩趟嗎。”
薛進抬眼看廖三,像看陌生人:“你廖三爺的骨氣呢,為了個寡婦,在這低三下四。”
放屁!你一穿著嫁衣坐著花轎倒插門的贅婿還敢跟我談骨氣!
廖三擠出一抹猙獰的笑意,竭盡所能的放低身段奉承薛進:“屬下知道薛帥的能耐,隻要薛帥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還請薛帥施以援手,幫屬下圓了這樁心願。”
廖三拍一次馬屁不容易。
薛進思忖片刻道:“好女怕纏郎,你在我這低三下四沒用,你得到那寡婦跟前表現表現,討好她那對兒女,就有一半的勝算了,剩下那一半,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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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三聞言,猶如醍醐灌頂,激動地抓住薛進的手:“多謝薛帥!怪不得你能有媳婦!”
薛進冷著臉將手抽出來:“這叫什麼話,我用得著你這麼算計。”
“是是是,那屬下這就去了!”
廖三為娶媳婦,連楚熹他都可以巴結,連薛進他都可以奉承,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何況隻是做個纏郎。
廖三在安陽城裡繞了一圈,買了一籮筐的小孩玩意兒,穿著戎裝,背著大筐,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了城主府,府裡僕婢紛紛為之側目。
“婉娘!婉娘!”
“宋嬤嬤,找我什麼事?”
“不是我找你,有個將軍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婉娘微怔,隨即笑道:“勞煩宋嬤嬤去回一句,就說我不在。”
宋嬤嬤忙擺手道:“哎呦,這我可不敢,那將軍瞧著兇煞的很呢,他可是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
“這……”
“婉娘,你不用怕,他若糾纏於你,咱就去找城主說理!”
“宋嬤嬤瞧我像那會忍氣吞聲的嗎?真有那等事,我自己就去找城主了,我在這府裡當差,不就是圖能有個庇護嗎。”
婉娘這麼說,宋嬤嬤就放心了。
楚熹給婉娘保媒這事沒有聲張,就怕婚事不成,婉娘面上無光,婉娘是最知理識趣的人,斷不會讓楚熹下不來臺,猶豫了一會,決定去同廖三說清楚。
這廚房外院雜亂不堪,東西雜,人也雜,廖三站在那群小廝老僕中間,顯得格外高大壯碩,威風凜凜。
婉娘腳步微微滯澀。停了下來。
廖三瞧見婉娘,咧嘴一笑,拎起身旁的大竹筐健步如飛的走到她跟前,到跟前了,爽利勁全沒了,吞吞吐吐道:“那個……那個,昨日的事,我還沒向你道謝……我聽,少城主說,你家裡有兩個小孩,我隨便買了些小孩玩意兒……”
婉娘掃了眼那大竹筐,氣息一顫,抬眸看向廖三:“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你一定要收下!”
“……多謝將軍。”
“別謝別謝,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廖三生得雖粗狂兇悍,但笑起來非常之憨厚:“我知道你繡工好,我那有幾件舊衣,破了好幾個大洞,想請你幫忙縫補一下……”
廖三死腦筋,死心眼,可求偶這事乃雄性本能,用不上腦筋和心眼,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和心儀的女子拉近關系。
婉娘看著廖三的腫眼皮,青眼眶,以及那亮閃閃的小眼睛,想了想說:“進了東城門,直走不遠便有一家裁縫鋪子,一件衣裳三文錢,縫補的又快又好。”
“……”
廖三謹記薛進那句“好女怕纏郎”,絕不輕言放棄,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辦法層出不窮,三日之內往安陽府跑了八趟,可謂轟轟烈烈,傳得人盡皆知。
擱現代,他這麼追姑娘,雖有點胡攪蠻纏,但勉強還說得過去,可擱古代這麼追一個寡婦,實在影響不好,風言風語都傳到了楚熹耳朵裡。
楚熹顧忌婉娘的身份,保媒都保的很隱秘,沒承想廖三會來這一套,忍不住對薛進罵道:“你到底是怎麼同他說的!他怎麼還糾纏不休!”
薛進推了個一幹二淨:“他不要臉。”
“對!不要臉!活該他打光棍一輩子!我是不管他了!”楚熹越想越生氣:“冬兒!你去告訴門房!廖三再來不準他進門!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老光棍想媳婦想瘋了,別同他一般見識,回頭我再和他說說。”
“你是得跟他說說!哪有他這樣的!”
翌日,廖三再來安陽府,果然吃了一碗閉門羹。
進不去門,急得團團轉,又想起他的軍師,便請門房去找薛進。
薛進屈尊降貴的出來見他。
“薛帥……”
“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廖三搖搖頭,眼裡滿是茫然。
薛進伸出修長的手指,離老遠輕輕一點他的臉:“你不要的,別人還要。”
婉娘並不知楚熹下令不準廖三進門,以為廖三終於打消了那份心思,稍稍松口氣。她並非安陽府的僕婢,做完晚膳還要趕回家給兩個孩子填肚子。
這一到家門口,傻眼了。
原本歪歪斜斜且掉了塊板子的木門,此刻十分齊整的嵌在門框上,推開木門,院裡散亂的柴禾垛被碼得四四方方,雜草拔了,窗子修了,屋頂缺的幾塊瓦也補好了。
婉娘不由眼睛一熱,幾乎以為是丈夫死而復生。
“娘!”小女兒捏著一塊點心,從屋裡踉踉跄跄的跑到她跟前,奶聲奶氣的道:“娘,吃糕糕。”
婉娘蹲下身,將女兒抱到懷裡:“月月乖,哪裡來的糕糕呀?”
月月含混不清的說:“姍姍,姍姍買糕糕,買糖糖。”
婉娘皺著眉頭苦思良久,才猛地反應過來女兒說的是三三。
作者有話說:
廖三:跟著薛帥不迷路,薛帥帶我上高速
第82章
自丈夫死後,婉娘獨自拉扯兩個孩子,長子曹準十二歲,聰明懂事,倒用不著她太費心,可幼女曹月剛滿三歲,走路尚且走不穩當,身邊時刻不能離人。
婉娘舍不得將兩個孩子送去娘家,更舍不得送去婆家,隻要咬著牙自己養活,既然是自己養活,她就得省吃儉用,出門去賺錢。
最讓婉娘痛心的,她的阿準不能再去書塾了,一來她繳不起書塾的學費,二來曹月實在年幼,需要個人看顧。
前些日子,婉娘提早回家,瞧見阿準蹲在地上,一手牽著妹妹,一手用樹枝在沙土裡練字,看她進門,慌張失措的丟開樹枝,用腳蹭掉那些字,怯生生的喚她“娘”。
婉娘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難以抑制的落下來。
就是那一幕,讓她下定決心,忘記死去的丈夫,改嫁。
她需要一個男人,幫她賺錢養家,供兒女讀書識字,她需要一個男人,幫她劈柴挑水,擋去寡婦門前種種是非,她需要一個男人,幫她撐起一片天,做她的主心骨,陪她度過一眼能看到頭的漫長餘生。
廖三或許是值得託付的好男人,可廖三的將來,要麼馬革裹屍,要麼功成名就,婉娘並不怕再做一次寡婦,卻不願讓一對兒女得到了又失去,她也不敢篤定,廖三封官加爵那一日,還會不會瞧得上她,瞧得上她一對兒女。
“娘……”
“阿準,到娘這來。”
婉娘摸了摸阿準清瘦的臉頰,笑著問道:“今日家裡是不是來客人了?”
阿準點點頭:“他說他叫廖三,是城主府的人,奉少城主之命來幫娘幹活的。”
月月蹦了一下說:“姍姍!”
曹月不比曹準聰慧,開蒙極晚,三歲了還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是個惹人憐惜的小家伙。婉娘將月月抱起來,問阿準:“他那麼說,你就讓他進門了?”
“我知道他在撒謊,不過他要修門,娘不是總怕夜裡有壞人進來嗎?”阿準笑了笑,眼眸裡藏著一絲狡黠的光彩:“娘,你看,門栓可結實呢,這下你晚上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婉娘有時候覺得自己命苦,早早沒了丈夫,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實在有福氣,她的阿準總像個小長輩似的照顧她。
“以後和妹妹在家,把門關緊,別讓他進來了,領人家的情,到底是要還。”
“嗯,我記住了。”
谷雨沒多久便是立夏,時至立夏,晝長夜短,雷雨驟增,萬物繁茂。
百姓們耕種完畢,各方勢力再度開戰,薛進過上了每日早出晚歸,又或晚出早歸的通勤生活,他在安陽府裡,不是吃飯睡覺,就是抓緊造娃,拋開領兵造反這份差事不提,可謂極好極本份的一個贅婿。
楚熹要比薛進忙碌得多。
常州各地賢良冒著綿綿細雨,陸續趕赴安陽,參加為期十日的幹部培訓班,之後還要進行一場關於開江構渠和修築梯田的大會議。
楚熹一要在培訓班旁聽學習,二要籌備會議,徹底顧不上廖三了,便是偶爾想到廖三,向身邊丫鬟打聽,丫鬟們也僅僅是回一句“好些日子沒見著”。
這日晨起,薛進要回大營,楚熹打著呵欠看他進進出出,忽然問:“廖三最近怪消停的,不急著娶媳婦了?”
薛進系扣子的手一頓,淡淡道:“這兩日和亳州軍交戰愈發頻繁,他哪來的闲工夫想媳婦。”
“怪不得。”楚熹說著,又打了個呵欠。
薛進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麼?”
“你說有什麼。”
“……不知道。”楚熹掰著手指掐算:“今天是二十四,還有六七天吧,大概就能看出來了。”
楚熹連著打了兩個呵欠,一副困倦至極的模樣,薛進便堅信她是有身孕了,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那麼眉眼彎彎的囑咐道:“還是當心點,好好走路,別一邊走一邊低頭踢石子。”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