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故意支走老嬤嬤,給薛進解了圍,緊接著又端來一壺冷水:“薛統領先喝這個解解渴吧,添了冰的。”
薛進並不想喝什麼水,隻擰著眉頭道:“她怎麼還不來?”
“薛統領是說三小姐?”
“除了她還有誰。”
此時堂屋內並無旁人,薛進是無需裝模作樣給玉秀看的,意識到薛進真的在生氣,玉秀內心忽然有些不安。
她認識的薛進,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動怒。
“主子……”
薛進抬眸,眼神凌厲。玉秀立刻改了口,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小姐正梳妝呢,薛統領不妨再等一等。”
話音未落,冬兒走了進來,她是和楚熹一條心的,所以對薛進特別的熱絡:“薛統領可是等急啦?都怪夏蓮她們,一個叫小姐這麼穿,一個叫小姐那麼穿,湊在一塊瞎出主意,鬧得小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就怕薛統領不耐煩,特讓奴婢來賠個不是。”
怎麼打扮還不都是胖耗子。
薛進輕笑了一聲,對冬兒道:“你告訴她,慢慢來,我不著急。”
冬兒一雙眼睛緊盯著薛進,沒有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回到屋裡如實復述給楚熹:“奴婢過去的時候,薛統領應當是有些不耐煩的,可一聽小姐在為了見他打扮,馬上就笑了,分明是一副暗自歡喜的模樣,還讓小姐慢慢來呢。”
“真的?”
“自然是真的。”
之前薛進每次來城主府,楚熹都提前半個時辰穿戴好,生怕讓他等,這次也是一樣,著急忙慌的洗了澡換了衣裳,薛進剛到她就要出去。
夏蓮深覺不妥,便勸楚熹說,得讓薛統領等一會,一來叫他知道你回回見他都是用了心思的,二來總是你等他,他該習以為常了,往後總叫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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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熹一聽,感覺有些道理,便按夏蓮的主意,把薛進一個人晾在堂屋。
自她和薛進相識以來,第一次耍這種小心機,不免有點忐忑,這才打發冬兒去看看。
沒想到效果竟然還不錯。
冬兒笑著調侃夏蓮:“你這套都是在哪學的呀。”
夏蓮洋洋自得:“跟我娘學的唄,我娘說啦,這男人好賴都一個樣,你越拿他當回事,他越不拿你當回事,要想叫他聽你的話,把賺來的錢都裝進你的口袋,不動腦子是不行的,該嘴甜的時候要嘴甜,該紅臉的時候要紅臉。”
楚熹在談戀愛這件事上缺乏經驗,故而聽得十分專注。
可聽著聽著,忽然琢磨過味來。
薛進似乎就是這樣對她的呀!
不不不,薛進哪裡會和她耍心機。
楚熹甩開雜念,起身去了堂屋,走到門外正好碰見從裡面出來的玉秀,玉秀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禮:“小姐。”
這院裡的丫鬟雖都是二八年華,但容貌並沒有特別出挑的,玉秀實在長得好看,會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好看。楚熹不禁問道:“怎麼沒見過你。”
“奴婢來城主府半年有餘了,在小廚房當差。”
小廚房和楚熹的住處隔著兩堵牆,廚娘們平時並不往這邊走動,楚熹更是從來不去:“怪不得我瞧你面生。”
“你瞧我面生嗎?”
楚熹偏過頭,見薛進站在門內,雙臂抱懷,眉眼低垂,懶洋洋的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不啊。”
薛進餘光掃了眼玉秀,一把將楚熹拉進堂屋:“打扮了半個時辰,就打扮成這樣?”
“哪有半個時辰?再說我打扮成哪樣啦?”
“和之前……”薛進上下打量她一番說:“完全沒區別。”
“你一個男人懂什麼。”楚熹稍稍踮起腳尖,湊近了挑起自己耳朵上的墜子:“好看嗎,我選了很久的。”
“你前兩日戴過,這身衣裳也是我輪值那日穿過的。”
“……記性還怪好。”
“所以這麼長時間,你到底幹嘛去了?”
“你又生氣?你怎麼這麼愛生氣呢?”
薛進一愣,沉聲反駁道:“我沒生氣。”
草包三小姐不過是讓他滿懷期待的坐在這等了又等,結果什麼都沒等到罷了,他生什麼氣,他一點不生氣。
像是為了證實這句話的真實性,薛進很幹脆的轉移話題:“還走不走?”
“走!不過你還沒吃飯吧?老五清早送來了幾條白魚,做魚餃最好了,要不要在府裡吃?”
“不要。”
“你不餓嗎?我都餓了。”
“去闫樓。”
“我想吃你煮的面……”
薛進做出決定之後,從來不給楚熹發表意見的機會,牽起她的手抬腳便走。
楚熹有點懷念最初認識薛進那會他時不時流露出的腼腆和羞澀,就很神奇,人性格當中的一部分,說消失就消失的一丟丟都沒有了。
隻剩下一個完整的酷哥。
不愛笑,總生氣,嘴巴壞,刁鑽,潔癖,大男子主義。
雖然帥還是很帥的,但和楚熹想象中甜甜的戀愛丁點不挨邊,她跟薛進在一起根本不敢吃沿街叫賣的東西,但凡吃出頭發蟲子之類的,薛進能自己生一整天的悶氣,怎麼哄都不哄好。
整個安陽也就闫樓的衛生在薛進那裡還算合格,以至於闫樓都快成他們倆的食堂了。
從闫樓出來,二人徑直回了府衙,果不其然有一堆差事等著薛進處置,連帶著地牢裡要提審的嫌犯,足夠薛進忙活到深更半夜。
這時楚熹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你去告訴城主!這些差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什麼都找薛統領!還要你們幹嘛!不如回家去抱孩子!”
“是是是,三小姐息怒,小人這就去。”
楚熹在府衙裡大發了一通脾氣,底下人便很有眼色的接過了薛進肩上的重擔,除了地牢裡的嫌犯非薛進審問不可,旁的差事全被分了出去。
楚熹必須要向薛進邀功:“如何,這鎮坐的可以吧?”
薛進靠在太師椅上點點頭說:“勉勉強強。”
“……一天到晚跟大爺似的。”
“嗯?”
“我說,你還沒跟我講為什麼要把那些嫌犯關在地牢呢,她們當中誰是兇手呀?”
“死的那個繡娘是服毒自盡。”
“啊!不是被人殺害的啊?那為什麼要報官?又為什麼把她們抓來?”
“地牢裡那些繡娘經常欺辱死者,死者心生怨恨,便將鸩毒放在了她們房中,半夜裡自己服毒自盡了。”
楚熹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關她們,是要給死去的那個繡娘出口惡氣?”
案情遠比薛進所說的更復雜,他懶得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左右不著急提審。”
“那豈不是徹底沒事了?”
“嗯,沒事了,多謝你啊。”
楚熹眉眼彎彎的朝他笑:“你若真打算謝我,就陪我去烏清池吧,聽聞那邊蓮花開得可漂亮了,我想採蓮子吃。”
薛進斜睨楚熹一眼,立刻收回視線:“你不食人間煙火嗎,這時節哪來的蓮子。”
“嗯……蓮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賞蓮花。”
“走吧。”
薛進的毫不猶豫又一次讓楚熹認識了他。
好好的酷哥,居然喜歡聽甜言蜜語。
作者有話說:
調整作息好累啊,一整天都在和困意做鬥爭
第17章
烏清池在城郊,緊挨著一座供奉三清祖師的道觀。
道觀靈驗,名氣大,常州一帶乃至合州沂州的百姓都願意來這裡許願,不知不覺的周圍就熱鬧起來了,尤其是烏清池,每到伏天蓮花盛開之時,便有商人在此做租賃小船的買賣,連帶著還賣些果子炒貨。
楚熹和薛進到了烏清池,先將馬兒拴在池畔柳樹下,又去找船商租了一隻小船。那船商總在城郊活動,不認得薛進,更不認得楚熹,見他倆像是手頭寬裕的,便一個勁招呼他倆買這買那。
如此炎熱的天氣,船商年歲又大,瞧著很是不容易,楚熹就一樣買了一些,林林總總算下來,竟花費了將近一兩銀子。
薛進不情不願的給了錢,上船才說:“那船商準在心裡嘀咕,好一對冤大頭。”
楚熹隻當沒聽見,對著可以稱得上巨大的蓮花驚嘆不斷:“哇,這荷葉都能當傘啦!水好清呀!下面還有鯉魚呢!”
伏天裡的蓮花自是最為繁茂的,荷葉盡情舒展,又厚又密,花梗潔淨挺拔,迎風而立。小船在這滿池蓮花裡遊蕩,倒一點也不覺得炎熱,愜意極了。
“大驚小怪,你沒來過嗎?”
“幾年前來過一次。”
粉嘟嘟的花朵映襯著薛進那張冷白的臉,更顯得漂亮精致,讓楚熹可以絲毫不去計較他的尖利毒舌:“欸?你聽沒聽到什麼聲音?那邊好像有人,還挺熱鬧。”
薛進隨手這折下一支荷葉遞給楚熹,淡淡說道:“是道觀渡水的香客。”
楚熹將荷葉鋪在船上,放下懷裡的瓜果,騰出手去剝慄子:“待會我們也去道觀許個願好不好?”
“我不信這個,若許願有用,那什麼都別做了,隻管四處求神拜佛……我不吃。”
“別說了,吃吧。”
楚熹把慄子強塞到他嘴巴裡,笑眯眯的問:“味道如何?”
薛進嚼了一會道:“隔夜的,你果真冤大頭。”
“怎麼會!”楚熹忙剝了一個吃,那幹巴巴的口感絕對要放上一天一夜才能有,氣惱惱的吐出來,咬牙切齒道:“船商分明說晨起剛出爐的!他居然賣我五十文一包!真當我冤大頭啊!”
“我早說過了,你還在那裡裝聾作啞。”
“我……我隻裝聾了,可沒啞。”
薛進抿唇,望向遠處的蓮花,又偏過頭不經意似的問:“你去道觀要許什麼願?”
“心願心願,得放在心裡才叫心願,說出來就不靈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