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話老五是萬萬不敢說的,他委婉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態度:“也不是不行,我的意思是……姐姐可知道他的出身?他家裡幾口人?有沒有妻兒?我瞧著他得有二十歲,說不定早就成家立業了。”
古代不僅是包辦婚姻,結婚還早呢。
仿佛一桶涼水迎面潑來,楚熹那股熱乎勁驟然褪去了大半。
“你說的有道理。”
“是吧。”
“那這樣,你幫我打聽打聽去。”
老五心眼多得很,他想著這事城主老爹肯定不會同意,要知道他在當中牽線做紅娘,準饒不了他,便找了個由頭推脫:“姐姐難得開口,弟弟本該義不容辭的,隻是書塾先生過兩日要考我的功課……”
老五表現的太成熟,楚熹都忘了他今年才十歲:“那還是讀書重要,讀書重要。”
老五緊接著又出主意:“姐姐不妨去找四哥,他不是號稱百事通嘛。”
楚熹猶猶豫豫:“不好吧,我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也是,薛進要真有妻兒,可就沒法收場了。”到此為止,老五自認完全抽身,不再多說一句,也不打算再多過問一句,往後楚熹和薛進如何,就不關他的事了。
殊不知這招金蟬脫殼給楚熹剛剛萌芽的愛情打上了一層陰霾。
夜裡,楚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與薛進的兩次相遇,並自己加工剪輯,增添濾鏡和背景音樂,還有必不可少的粉色愛心氣泡。
每每心潮澎湃,老五那句話就魔音繞耳般出現。
“我瞧著他得有二十歲,說不定早就成家立業了。”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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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老天爺讓她穿越來做小三的!
絕!不!可!能!
再說去問問怕什麼的,不主動出擊還等著老爹給安排盲婚啞嫁嗎?
楚熹越想越興奮,這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天一亮就迫不及待讓人給她梳洗打扮了。
夏蓮是這院裡僅次冬兒的大丫鬟,專負責給主子梳頭,一雙巧手總能編出許多繁復的花樣,再戴上珠釵寶簪,更是難以言喻的華美。
女人哪有不愛美的,楚熹很喜歡自己這個有品位的私人發型師,不過……
“能不能弄一個樸素點的發髻?”
“啊?樸素?”
楚熹點點頭,堂而皇之道:“我今日要出門去見一個人,不好打扮的太,嗯……隆重。”
冬兒問:“小姐要去見誰?”
楚熹這一宿沒有白熬,早想好了說辭:“就是之前救我的那個薛進啊,救命之恩,我理應當面道謝才是,況且昨晚人家又幫了我一次。”
冬兒多多少少猜出了楚熹的心思,和老五一樣,冬兒也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沉默了片刻,選擇裝傻充愣:“對啊,小姐說的很對。”
夏蓮雖暗暗疑惑去道謝為什麼要打扮樸素,但冬兒都沒多嘴,她更不敢發問,乖乖給楚熹編了一個尋常小姑娘的發髻,衣裳也是很素淨的衫裙。
楚熹對著鏡子照了半天,自己搭配了一對珍珠耳墜,本來就不是特別貴氣的樣貌,這麼一捯饬,就跟鄰家妹妹沒什麼不同。
楚熹是這麼想的,薛進那麼聰明,那麼優秀,如果生在有錢有勢的家庭,肯定會大有作為,可他卻淪落到城主府做一個小小的內衛,就證明他家環境沒那麼好。
通常這種家庭條件不好又優秀的男人,自尊心都很強。
楚熹這樣打扮,就是為了拉近和薛進的距離,所以城主府那些車馬隨從也得靠邊站了。
吃過早膳,楚熹帶著冬兒悄悄出了門,直奔安陽府衙。
冬兒這一路都膽戰心驚的,覺得就像話本裡幫小姐和書生私相授受的傻丫鬟,可楚熹又不是話本裡那種知書達理的小姐,她脾氣上來了,就是城主也得退讓三分。
冬兒不敢勸說阻攔,隻能讓這次見面,變得合理一些:“小姐,咱們不好空著手去道謝吧。”
楚熹一愣,隨即脆生生的打了個響指:“對!應該買點東西再去!冬兒你真是太周到了!那買什麼呢?酒?他不一定喝酒,糕點?他不一定愛吃甜的。”
刮胡刀?古代有這玩意嗎?就算有也未免太私密。
楚熹長這麼大壓根沒送過男人禮物,一時間犯了難,站在路邊權衡半天,始終拿不定主意。
說來倒是巧,安陽府衙附近本是沒有什麼鋪子的,這會忽然過來一個挑著扁擔的市井遊郎,嘴裡還吆喝著:“書籍畫冊,書籍畫冊。”
楚熹眼睛一亮。
對呀!可以送書呀!不僅老少皆宜,還顯得她有內涵!
“小郎君,等等。”楚熹叫住那遊郎,拉著冬兒三兩步跑過去:“你賣的什麼書?”
遊郎一看生意上門,忙放下扁擔,打開書匣子:“話本都賣完了,剩些讀書人看的,姑娘家中可有在學兄弟?”
楚熹認識的字有限,知道的書也不多,見最上頭擺著一本老五那日拿出來的《玉文經》,就覺得遊郎是個正經生意人,想也不想便開口道:“我都要了。”
“都,都要了?這些書……可不少錢。”
“我有錢。”楚熹硬氣的很:“冬兒,拿錢。”
冬兒也硬氣的荷包裡掏出一錠足足三兩重的銀子。
遊郎本還想說什麼,見了這錠銀子,立刻閉上嘴,歡歡喜喜的走人了。
楚熹和冬兒一人抱起一摞書,不遮不掩的走到府衙大門前,對站崗的城衛道:“薛統領可在?”
那城衛雖不認得楚熹,但見她模樣水靈靈的,嬌俏又可愛,便想賣個好,很是客氣的問:“你們是薛統領什麼人?”
冬兒搶著說:“我們是他表親,來給他送東西。”
“哦,那可不巧了,薛統領今日沐休,你們上他家去吧。”
他家?
鬼知道他家在哪啊!
楚熹和冬兒抱著書慢吞吞的挪到一顆古樹後,齊齊嘆了口氣。
“小姐……要不明日再來?”
“不行不行。”楚熹深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全憑著一股衝動,回去冷靜一下,八成就得歇菜了,必須得一鼓作氣:“你在這等我!”
楚熹把書放下,小跑到府衙門前,對那城衛道:“這位大哥,能勞煩你告訴我,薛統領家住哪嗎?”
城衛疑惑:“你是薛統領表親,不知道他家住哪?”
楚熹訕訕一笑:“其實,我們倆家沒什麼來往,這不是聽說,薛統領升官了嗎,我爹就讓我來看看……”
薛進才到府衙當差不久,城衛對他家事知道的也不多,輕易便信了:“薛統領就住前面,直走拐個彎第二戶。”
城衛統領的住處都是府衙給安排的,因此離府衙不遠。
薛進剛搬進來兩日,院子裡還沒收拾妥當,舊門斑駁,雜草叢生,屋檐下一把破椅上趴著隻灰頭土臉的長毛獅子貓,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冬兒是城主府的家生子,壓根沒受過苦挨過窮,見這架勢不由望而卻步:“小姐,真的要進去嗎。”
“當然要的!”
“那,那奴婢去叫門。”
冬兒說完,提著嗓子喚道:“薛統領在家嗎?”
正屋那道門被推開,打盹的獅子貓睜開眼睛,咻的竄到房檐上,緊接著薛進從屋裡走出來,他身著鴉青色長衫,以布帶束發,頗有種文雅的書卷氣,和昨晚發號施令的薛統領完全是兩個人。
這形象氣質!參加選秀節目妥妥C位出道啊!
要是能把他搞到手!死也值了!
楚熹抱緊懷裡的書,故作矜持的走上前:“薛……哎!”
薛進這院裡,確實太亂,不單單滿地雜草,草裡還有枯樹枝和石子,楚熹一個不慎險些摔倒,好在冬兒反應及時扶了她一把。
隻是懷裡的書哗啦啦掉了滿地。
楚熹慌忙忙的蹲下身去撿,剛拾起一本,就見那攤開的書頁上畫著兩具糾纏的身體。
“……”
春,宮,圖。
這他娘是讀書人看的!!!
第5章
薛進想過,若計謀奏效,楚熹或許會找上門來,也想過若楚熹找上門來該如何應對。
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副情景。
帶春宮圖來是要做什麼?
即便常州民風開放,也不至於開放到這種地步吧?
薛進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而楚熹呢。
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想連夜抗火車離開這個星球。
愛情,呵,她就是孤獨到老的命。
楚熹由蹲轉跪,以一個俯首磕頭的姿勢趴在地上,捂住一片散開的春宮圖,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往外蹦著說:“謝,謝,薛,統,領,救,命,之,恩。”
冬兒在旁邊看著都尷尬的想一死了之。
薛進這會終於意識到興許是出了什麼岔子,見楚熹這副模樣,不禁握緊手掌,強忍笑意道:“三小姐快請起,薛進何德何能,怎能受這般大禮。”
楚熹默默合上書,整理好,又抱到懷裡,這才站起身。
尷尬到極致,她反而無所畏懼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磕個頭算得了什麼!”
冬兒實在憋不住,噗呲笑出聲。
這一笑把薛進也逗笑了,原本稍顯冷峻的眉眼彎成兩道月牙,飽滿紅潤的唇露出一顆白生生的、極為惹眼的虎牙。
嗚嗚嗚嗚好一個陽光明朗的大帥哥。
薛進真是從頭發絲到腳趾蓋都長在楚熹的審美上,楚熹舍不得就這樣放棄。
揉揉鼻子,嘆了口氣,幹脆把這春宮圖的來由全盤交代了。
“他跟我說,都是讀書人看的,我也沒……仔細翻翻。”
“三小姐是個姑娘家,那遊郎自然不便明示。”
大大方方說出來,楚熹倒真沒那麼尷尬了,她想起自己的來意,仰起頭問薛進:“薛統領自己一個人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