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想起來下午出門時,吩咐青鶴為賢王找少年。
“也好。”
青鶴帶了十位少年來,不知道是按我的喜好還是賢王。
都是十六七的少年,膚白貌美青澀乖巧。
“給將軍請安。”一位紫衣少年跪在我面前,我挑起他的臉。
這張臉真是無懈可擊,就是眼睛差了些,不夠幹凈。
我掃了袖子。
青鶴又換了一位。
氣質不錯,可表情仿佛要赴死,晦氣!
“這位不錯。”青鶴牽著最後一位,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捏住了我的衣袖,抬起頭霧濛濛地看著我。
我心頭一跳。
“請將軍疼奴家。”少年柔著聲,調子一波三折如絲撓人。
做作!我徹底沒了興致:“青鶴,取我劍來。”
半個時辰後,我終於舒坦了,去泡冷水澡。
青鶴跟著,小聲吩咐管事:“趁著天沒亮,將碎石和斷樹都清走。”
“還要再定假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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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啊,空落落的,將軍練劍沒東西砍,砍你嗎?”
管事卷起礙事的長褂衣擺,跑起來更快了。
我不想回房,見天已泛白,便換了軍裝帶著青鶴去東郊大營。
皇帝收我兵權卻不打算讓我歇, 居然讓我幫他練東郊五千兵。
這些兵中,許多世家子弟,估計拿刀的力氣都沒有!
我進軍營,守營的看著我,下巴驚到脫了臼,我好心給他合上:“擊鼓,一盞茶後,操練場集合!”
小兵連滾帶爬:“鄭、鄭將軍來了!”
頓時,人仰馬翻。
一盞茶後的操練場。
隊形整齊與否已經不足一提。
就看許多白花花的膀子和大腿,甚至還有提著褲子攥著手紙從茅房裏出來的,就夠打一上午的了。
5.
“衣衫不整者,圍著操練場負重二十圈。”
“遲到者,五十圈。”
我落座喝茶,場下哀嚎嘈雜。
我知他們不服氣,因為我自小在西北長大,接管兵權後雖戰功累累,但離他們的生活很遠,無法體會。
更何況,京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如牛毛!
“我們不跑,你一介女流憑什麼教訓我們?!”
“對,我們不服。”
青鶴要出手,我攔了他:“取我刀來!”
我將長刀丟在操練場,鏗,長刀入地一尺,發出當的一聲響……
我踱步上前,挑起一張白生生的嫩臉,“輸了的人,負重五十圈外加五十鞭!”
“那您輸了呢?”
“沒可能!”我抽出刀,令他們三十人一組,各組隨便上。
他們當我自大,發笑哄鬧。
可等我長刀揮出,他們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去時,所有的笑聲就硬生生掐斷了。
死寂中,我喝道:“再來。”
沙石飛舞摧枯拉朽,我看著這些白嫩無知的一張張臉,摩挲著食指指腹。
我和我的父母兄弟出生入死,馬革裹屍,連用命換的微薄軍餉,都不能按時拿到。
而這些蠢貨卻個個養的驕奢淫逸腸肥腦滿!
憑什麼?
再回神,場地上躺滿了哀嚎的人!
“將軍饒命,饒命!”他們跪地求饒,已無半分傲氣,“我們服,服了!”
“願賭服輸,跑完互抽。”
他們屁滾尿流去負重跑步,再不敢吭上一句。
我並不想看他們,去了軍帳,過了一刻,青鶴抬了個少年進來。
少年和賢王七分像,眼睛如葡萄般靈動,皮膚細白,因為受傷顯得弱不禁風,有一種易碎的脆弱感。
“瑞王為何在軍中?”他剛才被我傷了手臂,如今負重跑完又抽了五十鞭子,已疼得淚眼汪汪。
“你去宮中時,我有事不在京,沒見到你。”瑞王抓著我的衣袖,“知你來軍營,我就急匆匆來了。”
我對瑞王沒有印象,但聽他的語氣,仿佛與我是舊識。
“你不記得我?”瑞王有些不甘, “四年前我與父皇一起去西北。臘月二十一,你還親自獵了一隻野豬送我。
”
我記起了,但也沒甚敘舊的情誼。
“我喊人送你回宮。”
瑞王將傷藥遞給我:“我受傷的事不想別人知道,免得我母妃哭哭啼啼。”
我知是他的託辭,但也由著他了。
他褪了上衣,露出好看的細腰,微微朝我側身。如此,我給他後背上藥,就要半靠在他胸前,彷如交頸。
“將軍與四年前相比,更美了。”
“那時你讓我喊你姐姐,我、還能喊你姐姐嗎?”
他看著我,青澀的目光裏,淚盈盈地無助和乞憐。
“姐姐。”瑞王喊我,百轉千回。
我摩挲著指腹,嘖了一聲。
砰!
帳門口有重物落地,我轉首看去,賢王正面色青白地看著我和瑞王,在他腳邊,還有摔裂的食盒。
他何時來的?我竟又沒察覺。
“三哥。”瑞王欲言又止,賢王卻隻是深看我一眼,摔了門簾拂袖而去。
“姐姐,三哥好像誤會我們了。”瑞王擔憂地看著我。
“誤會嗎?”我捏了捏瑞王的小臉,“倒也不一定!”
瑞王面色薄紅。
讓人送走瑞王,直到深夜事務忙完我正打算休息,可又看到那歪在一側,孤零零的食盒。
“王爺病中親自做的,許是擔心您昨夜未睡的緣故。”青鶴低聲道。
“多事!”我道。
“是,是!”青鶴捂著肚子,“屬下認茅房,憋了一天了,您可憐可憐屬下,早些回府吧。”
我嫌棄地看著青鶴。
青鶴趕緊將我的馬牽來。
6.
賢王沒在臥室。
我坐桌前處理信件。
我不在西北,關外蠻子蠢蠢欲動,短短三個月已試探了五次。
前院的琴聲又繼續,彈得很不錯,我問青鶴誰在彈。
“是王爺。”
我聽著煩,丟了信去了書房。
推開門,就看到賢王正坐在矮幾後,一頭墨發散在肩頭,青衫微敞鎖骨若隱若現,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化作青煙,消失在世間。
“咳咳!”我在桌前坐下。
這小子居然不看我,就自顧自撫琴,那玩意有什麼好摸的?
“你不吃藥也沒吃飯?”
我靠在椅子上,睨著他,這小子真是想死了,自己嬌滴滴的,泡個冷水就發燒,居然還不吃藥。
想死我隨時能助他一臂之力。
“行了,過來吃飯。”
“彈那玩意能當飯吃?”
青鶴將藥和粥擺在桌上,便關門而去。
賢王依舊沒理我,但琴停了。
“過來!”我拍桌子喝道,“沒吃飯吃熊膽了?”
嘿!居然還瞪我。
我正想怎麼制他,他也算識時務自己坐過來了。
“喝藥。”
“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墨發貼在他刀削似的下頜,為他添了一份堅毅和倔強。
他一副赴死的傻樣子,像墳頭長的小樹苗。
“我死了,給你和四弟讓位,你們就能雙宿雙棲了。”賢王紅著眼,磨著牙,“昨天嫌我老,今天就動手了,果然是鄭殊,做什麼都不拖泥帶水。”
我被他吼,先是躥火,但聽完他的話,火又莫名啞了。
更煩躁了。
“我什麼時候要換了你?”
“你為什麼不換我?你明明喜歡瑞王。”他追著我問。
“他還喊我姐姐,你今天不摔那食盒,我都要動手捏死他了。”我擺手道。
“他以前就喊你姐姐,現在不喊姐姐喊嫂子嗎?”他盯著我催著我答,我也沒多想,脫口道,“喊嫂子不對嗎?”
說完,我一怔,看向對面的小子。
小子正垂著眉眼,但臉上是掩不住的得逞和得意,眼裏的賊光比蠟燭都亮。
我一句臟話螺旋飆出來。
從來不吃虧的我,今天被這小子釣魚套話了。
他見我一瞪眼,主動把藥喝了,還傻氣地扣著碗給我看。
然後急著喝完粥,看著我,乖乖巧巧等我表揚,半分不見剛才套我話的賊像。
我扶額。
“早點休息!”我起身走,衣袖卻被他拉住。
他將左手伸到我面前。
我看到他食指磨了一層皮,有些泛紅,但不嚴重。
“怎麼弄的?”我接住了他的手。主要是他一直杵我眼前,擋著我視線了。
“彈了三個時辰的琴,磨的。”他氣鼓鼓的。
“那你少彈會兒,又不是琴師彈這麼久能掙錢。”我依舊捧著他的手,這傷也不用上藥,明兒就能長好。
“給你送飯看你和別人親熱,貼那麼近,所以我生氣發脾氣!”他勾了勾食指,引我注意,“疼,我也要上藥。”
我看著他紅唇上下動著,手中用力,將他拉了過來,堵住了嘚啵嘚啵的嘴。
嗯!
唇是真的軟,氣息亦是甜甜的橘子味兒。
不知過了多久,我怕他病著難受,意猶未盡松開他,卻被他反摟住,加深了這個吻。
這小子,蹬鼻子上臉的技術爐火純青。
回到臥室,他先鉆床裏躺著,我挑眉看著他。
“我生病,怕冷,不能睡地鋪還需要暖爐。”他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躺在邊上,過了一刻一隻手勾上我的腰。
頸邊又多了腦袋,蹭著,橘子香若隱若現。
“你病著的。”我拍他膽大妄為的手。
“你不懂醫。寒熱往替主因是身體淤堵不通。”他唇蹭著我的耳邊,呼吸逐漸加重。
“哈!所以呢?”我問他。
“一通,百病消。”他咬著我的耳珠,“因你,我要死了,鄭殊!”
7.
死?
這可是他說的,怪不得我!
於是我壓住了他,目光相交我冷笑道:“小瑜兒,你送上門的!”
賢王抿唇笑,眼裏不再是清澈的光,而是被一層我不知道的情緒覆蓋著,暈染著,散開在這房間裏,旖旎的讓我呼吸急促。
“鄭殊,我一直在門口,是你看不到我。”
他的表情,還是委屈的,嘟著紅唇,粉嫩嫩的臉。
我心頭一蕩,有什麼轟一下塌了。
臟話淹沒在我和他的唇齒間。
他忽又笑了一下,低聲道:“鄭殊也有不會的?”
便反壓著我。
他帶著我沉浮,在軟綿的雲端,空氣都氤氳著香甜,讓在血腥氣中長大的我,第一次昏了頭。
是真的昏了頭,色令智昏的昏。
不知多久,我要開始罵他的時候,他卻停了,於是我開始罵他爹。
“鄭殊,”他紅著眼,軟綿綿地咬著我的唇,灼熱的呼吸,糾纏著裹挾著我,“你要對我負責。”
“哈?”
他又加深了這個吻,我繼續色令智昏,聽他在我耳邊重復問我:“說你永遠不會再丟下我,離開我,永遠都喜歡我,和我在一起,不論生死。”
煩死了,我掐著他的腰,這小子雖瘦,可一點不弱,腰是腰臀是臀!
“這個時候說什麼廢話,走起來!”我咬著他的肩膀。
“不!”他壓抑著,哼了一聲,“你答應我才行。”
倔強的讓我拳頭癢。
“行,行!”
“什麼行?”
“我!”我磨牙,重復他的話,“不離開你,喜歡你,你死了我就把你燒了,將骨灰壇掛我馬鞍上!”
他笑了,聲音沙啞撩人。
我煩不了,我鄭殊什麼時候被人制過,床上床下都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