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鬥毆,爭搶一女。
七皇子為求佳人,竟羞辱兄長生母。
五皇子不肯相讓,不惜對幼弟拳腳相加!
不多時,阿嬈就成了京城百姓口中才色兼備的絕代佳麗。
今夜月色淺淡,傳言中的絕世佳人又在給我的傷處換藥。
嬈娘嘴唇緊抿,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又不高興了?」
我揉了揉臉上的青紫,痛得「嘶」了一聲。
嬈娘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那裡隻有一輪新月。
「殿下。」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隻是覺得……有點害怕。
「這幾日許多人上門拜訪,有人勸您殺了我,有人勸您把我送給七皇子,用來免除災禍。
「當時我躲在簾子後面,渾身都在發抖。
「哪怕聽到您拒絕,我也沒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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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開始害怕了……我沒有不信您,可我還是怕。
「因為我什麼都沒有,我隻能靠賭。
「可隻靠賭,我又能賭到什麼時候呢?
「原本我們是一樣的人。可如今,您和七殿下一句話,就能決定我歸屬於誰,我是生是死。
「旁人嘴裡,我隻是個值得被爭搶的物件。以後您和七殿下再起了什麼沖突,我就成了萬惡的導火索。
「就像七殿下犯了錯,那也不是他的錯,而是他手下那些挑撥天家骨肉的侍從的錯一樣。」
我垂下雙目,想到那一年北街地上被腳印和塵土掩埋的血。
母妃,您當年也這樣怕過嗎?
阿嬈收回目光,小心握住我的手,抬頭懇求道:
「殿下,我想在賭桌上放上屬於我的砝碼,我想變得有用。
「若是下次再碰上這種事,我想憑著我給您創造的利益,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裡!
「而不是坐立不安,生怕情分被這些麻煩消磨一空。」
我抬眼看向徐嬈。
「那你打算如何變得有用?」
她想了想,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
「如果可以,請殿下借給妾千兩銀子、十幾人手和一處莊子。妾身盡力不讓殿下失望。」
我將她扶起來,允了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稱妾身。
楚家的報復來得很快。
19
先是定王府的馬夫強搶民女,被家人告上門來。
又有後院姬妾出門買首飾時,不慎弄斷了侯府小姐的家傳簪子。
管庫房的老李被抓住貪墨,他跪地求饒,說兒子被人引誘著進了賭坊,實在沒了辦法。
今日一件,明日一件,很快我便疲於奔命。
處置安頓了一批或心術不正或被人陷害的下人,下一批又出了新問題。
阿嬈大怒:「還有完沒完了!」
我苦笑:
「當然沒完,今日市井上已經有百姓議論我克妻。」
嬈娘驚恐地看過來,我頷首道:
「別忘了,『我』不僅妾室沒得頗為蹊蹺,還曾經兩度喪妻。」
這招雖不至於弄死我,但最起碼,以後『章璟』想娶一門有助力的妻室,卻是難了。
但我和阿嬈最怕的卻不是這個。
這個消息意味著,楚氏已經派人去了真正的章璟身死之地。
雖然我們掃尾足夠幹凈,但誰能肯定,楚家不會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若我的女子身份暴露,那才全完了!
阿嬈不由慌了起來:
「那我們該怎麼辦?憑我們如今這點勢力,怎麼可能對付得了楚氏?」
我心念電轉,霍然起身,讓嬈娘幫我從集市上買一捆荊棘來。
「對付?我們為何要對付楚氏?」
和他們硬碰硬,我會死得很難看。
在楚家面前,我的弱,才是真正足以護身的利器。
20
休沐日,楚家有宴會,聽聞老七也去了。
我把阿嬈買來的荊棘捆在身上,穿上親王規制的禮服,大張旗鼓向著楚府而去。
每走幾步,我就大哭一場,哭訴自己不是人,欺辱幼弟,不敬楚家,活該遭了天譴。
如此這般,等到了楚府門口,我身後已經聚了一大幫看熱鬧的百姓。
「五殿下!」
楚家總管見我披著荊棘跪在門外,險些魂飛魄散:
「您、您這是做什麼呀!」
「老伯,還請您向楚相通報一聲!
「小兒章璟——來負荊請罪了——!」
我大聲說。
不多時,楚相帶著一群楚家人大步趕來,七皇子果然也在其中。
一堆人圍著我,神情惶急,迭聲求我別跪了。
我卻十分執拗,非跪不可。
「我自恃年長,欺辱幼弟,不敬楚家,這才得罪了鬼神,招來連日的禍事。」
我哭喪著臉,「我已經卜得卦象,今日得不到原諒,我府上這些災禍便不能消解。
「看在我初來乍到的份上,還請諸位寬恕則個!全了我的念想吧!」
身後百姓議論紛紛,都說不愧是楚家。
新帝多虧楚家才得了天下,如今動動手指,連皇子也要跪在楚家門口磕頭。
真真威風!
也不知楚氏是如何報復了五皇子,才讓這位親王當街認錯,好歹是個王爺,當真是沒出息。
楚家人臉色發綠,紛紛道,報復之事都是市井捏造的流言蜚語,荒謬至極!
無論是楚家還是老七都從未怪罪過我,請罪之說從何而來?
我又嗚嗚哭道:
「我明白七弟心意,今日我本要帶我那側妃徐氏一齊來請罪,誰知這蠢婦竟對天賭咒,說她此生絕不二嫁,若是我逼迫於她,她就一頭碰死在我面前!
「我、我當真是對不住七弟!」
市井流言得到本尊親口承認,百姓又是一陣嘩然。
七皇子咬牙道:
「五哥別開玩笑了,那可是五哥的側妃,弟弟怎敢無禮?」
楚榭前來拽我起身……沒拽動。
他艱難勸我:
「想必都是誤會,七殿下平日裡再規矩不過的一個人。五殿下如此說,可要傷了他的心了。」
哈,這人嘴上這麼說,但我清楚,我府上那堆事,搞不好都是他的手筆。
七皇子這種蠻橫之輩,怎麼可能用溫火慢燉的折磨招數?
我情真意切道:
「是,楚大人教訓的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今日得不到諸位寬宥,我便不回王府了!」
楚相顫巍巍過來扶我:
「殿下這般,實在是折煞老夫!」
我哭道: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七弟和楚大人。招來禍事,都是我活該,與人無尤!」
如此這般,一個接一個,人人都要哄我幾句好話。
等他們口也幹了舌也燥了,再三保證無人記恨我。
我才如釋重負,起身整理了衣衫,悽悽慘慘回家去了。
上次我給楚氏上眼藥,皇帝雖然輕輕放下,心裡必然記了一筆。
今日這出,可謂是給那爐燒得旺旺的忌憚之火,又添了把幹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演的又能如何?
能把堂堂王爺逼迫得當眾不要面皮,演這麼一出認錯大戲,楚家氣焰之囂張可想而知。
不信你看,方才若是楚相拼著一把年紀也對我下跪,此局立時可解。
可誰讓他要臉呢?
21
回到王府,我休整片刻,就讓人拿了拜帖,前往太子府。
這下把楚家得罪死了,若是還不站隊,恐怕別想過安生日子。
嬈娘說過,在起步資金和人脈關系都匱乏的發展初期,貿然創業太容易賠本。
不如先選一家業內大廠打工,業務流程熟悉了翅膀硬了再出來單幹,還能挖走點好苗子。
雖然和太子交集不多,但我臉皮厚。
我上門就對太子痛哭,哭我流落民間受了多少罪,哭想認祖歸宗卻被人追殺,哭好不容易回來還要被外戚欺負。
「兄長!他楚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我捶胸嚎哭。
我把最近發生的事樁樁件件都數給太子聽,哭道,我們這些做弟弟的受人欺負,還不是得找長兄主持公道?
以前初來乍到,看不清人心好壞。
現在我才算明白,那幾個兄弟沒一個懂事明理的!
隻有長兄掌權,我們這些人才有好日子過。
弟弟願意為長兄效犬馬之勞,日後長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長兄讓我參誰,我老五絕無二話!
太子屬官聽了我的委屈,也跟著大罵楚家,跟我細數這些年楚家欺負過東宮多少人,做過多少糟心事。
完了又數落起了剩下那幾個皇子,說他們對太子殿下十分不恭順,就是不如五殿下您懂規矩!
這次五殿下讓他們吃了個啞巴虧,宮裡宮外,誰不暗中叫好?
等我們幾個罵完了,太子才開了金口。
他道,如今楚家也不好動,父皇尚且得顧忌著些呢。
但日後護著你些卻是不難。咱們天家血脈,何苦和外戚置氣?
五弟聰慧,又識大體,偏偏命途多舛。
如今咱們兄弟齊心,還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一番話說完,我已是淚眼汪汪,滿口都是親哥。
22
投靠太子的確好處不少。
吃喝花用借著各種辦事名義走東宮的賬,攢錢快。
有史書讀,有卷宗看,有不解的地方總能找到人請教。
往日那些對我愛答不理的小吏,如今知道我幫太子做事,迎來送往都恭敬許多。
太子排行老大,好名聲,出了名的禮賢下士,實際上有些心窄。
對那些不如他的、依附他的、捧著他的、崇敬他的、讓他有面子的,他向來寬宏以待。
對那些某處強於他的,他態度就有些不鹹不淡了。
難怪明明身為嫡長子,又有儲位,手下卻沒什麼能人。
所以我做事,就喜歡自己先做大半。
等隻剩下些簡單的小問題,再裝出一副愁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哭天搶地拿去向太子請教。
或者專門留點顯眼疏漏,等著太子挑出來訓斥。
太子又恨鐵不成鋼又搖頭嘆氣,罵我何時能獨當一面。
實際上卻次次受用,眼看著越發器重我了。
上次我給楚家賠禮後,皇帝面上沒說什麼,後來另找由頭發作了楚家一場,擼了他家幾個官,收了楚氏姻親的一半兵權。
又把楚皇後斥責一頓,罵她教子無方,活像七殿下不是皇帝的兒子。
楚家憋屈難言,但七皇子和楚榭頂多在宴會上排擠我些,朝堂上不陰不陽地刺我幾句,卻也不敢再明著找我麻煩。
23
也不知太子從何處尋來的木頭屬官,書讀得不錯,腦子卻不好使。
整日稟報什麼「太子殿下啊,近來東宮貪腐之風太過嚴重,不能不管」,「錢財不夠,必須想辦法開源」,「人才太少,沒什麼可用之才,這可如何是好」,「二皇子三皇子沆瀣一氣,不得不防啊!」「七皇子跋扈,又有楚氏相助,來者不善!」
凈是一些廢話,難道太子心裡沒數嗎?
難道他不知自個兒窮、不知他那幾個弟弟在後面虎視眈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