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錚,似乎從頭到尾都不屬於同一種人。
19.
吃了飯,其中一個發小便提議玩當時剛流行起來的真心話大冒險。
但太熟的人玩不出花樣。
於是幾通電話後,熟識的不熟識的,八九個男女生便聚在了一起。
我們圍坐成一個圓,汽水瓶子轉了幾圈後,問的真心話也逐漸辛辣起來。
大冒險反倒成了兜底的選項。
玩了一會兒,發小的上家將瓶口轉到了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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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意外,這還是今天第一次。
男生和我同樣都是學的金融專業,算起來還是位學長。
但他為人比較外向,樣貌也突出,在系裡算是小有名氣。
男生發現自己轉到我,多少有些意外,但隨後卻笑了起來。
見我選了真心話,他便以一種玩笑的口吻拋出了一個問題:
「孟梵,上次我在卡瀨酒吧看到的人,就是你吧?」
我倏然就變了臉色。
雖然已經刻意回避了同校的熟人,沒想到卻還是被認了出來。
在酒吧打工這件事我做得雖然問心無愧,但傳到別人的耳朵裡又不知道會演變成 多少不堪的版本。
可不等我開口,顧錚突然嗆了一句:「既然你看到了孟梵,怎麼沒看到我?」
他回頭看了發小一眼,對方也跟著笑了,「那地方是我家開的,我們請小孟老師 吃果盤當補課費,有問題嗎?」
周圍人隨之嬉笑起來,「孫旭,你又是幹嘛去的?」
孫旭白著臉,借口有事兒提前離開了。
顧錚冷笑著收回視線:「下一個。」
「不行,真心話過了還有大冒險了!」
拗不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幾個人,顧錚端過卡片盒子來給我抽。
我心裡一直想著剛才顧錚替我解圍的事情,不小心摸上了盒子邊緣。
男生的手指微涼,碰觸輕描淡寫,悸動卻從指尖蔓延瘋長。
我抽到的大冒險是給手機通話記錄裡最新的那個人打電話告白。
我松了口氣,畢竟自己社交圈的貧瘠沒人比我更清楚。
翻開通話記錄,沒想到掛在第一個的就是坐在旁邊的顧錚!
我下意識按滅了手機。
顧錚有些奇怪側過頭來:「怎麼了?第一個人是誰?」
我看他。
顧錚愣了一下,突然幹咳一聲,倉惶扭回頭。
「小孟老師手機壞了,下一個吧。」
這麼一來,大家都發出了了然的「哦——」聲。
我臉上發熱,手機攥在手裡就像塊兒定時炸彈。
這一pa 終於還是跳過了。
說到底,顧錚平時表現得再平易近人,他豪門貴子的身份多少也會讓人有些忌憚
大家見要被告白的人是他,自然也就沒有再強求。
遊戲一直玩到了晚上8點,天已經擦黑了。
幾個人陸續走了,最後隻剩下了我和顧錚。
包間裡一下子空了出來。
顧錚站起身,我以為他要走,沒想到對方隻是走過去將留出的門縫關緊了。
我停住腳步,不明所以待在原地。
顧錚卻轉過身來,忽然問了一句:「17、18號兩天發生了什麼?」
那兩天恰好就是小橘搶救的日子。
「那兩天你沒有回我任何消息,19號突然又一切正常了...
我抿著嘴,低下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沒照顧好他?
我自作主張讓它變成了這樣?
都太蒼白了..
顧錚卻忽然大步走到我身旁,磕磕絆絆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不用害怕 不用再回憶,我不應該問…」
他胡亂用手擦我的眼睛,「什麼事什麼人我都能幫你解決掉,隻要你開口,你別
哭……
聽他這樣說,我的愧疚感更是無以復加:
「是我的錯,讓小橘住院了。」
...小橘?」
顧錚動作頓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輕輕罵了一句,緊接著又笑起來,「艹,太丟臉
了。」
他抹了把臉,後知後覺:「小橘病了?」
寵物病房裡,顧錚輕輕摸了下熟睡中的小橘,見橘貓耳朵動了動,又趕緊把手 拿出來。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我搖搖頭,努力擺出一副輕松的樣子:「道理我都明白,我隻是無法很快從這種 內疚的情緒裡脫離出來。」
顧錚露出一絲安撫性的笑容,他靠近病床上的小貓,輕聲說:「媽媽已經盡力 了,剩下的都交給爸爸好嗎?」
20.
小橘出院後,顧錚的朋友們還煞有介事舉行了個慶祝儀式。
瘦了好幾,圈的橘貓坐在掃地機器人上,屈尊叼走了爸爸手裡的精選三文魚腩。
後面兩個叔叔一個打響了空氣禮花,一個刷地拉開了寫著「恭賀大侄子康復」的 紅色橫幅。
剩下兩個則煞有介事地跟著熱烈鼓掌。
小橘翹著尾巴在他們腳邊巡視了一圈,然後一把臥倒在了我的面前。
「喵~」
我沒忍住,撸了把它白絨絨的肚皮。
「喵~」橘貓撒了個嬌,然而從喉嚨裡舒服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對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哦——叔叔的心都碎了!」
「為什麼!它小時候明明也主動要我抱過的啊!」
「它隻是在百無聊賴中短暫地愛了你一下。」
發小「嚶」了一聲:「顧錚,你三十六度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顧錚嗤了一聲,走過來撈起小橘:「兒子,你愛爸爸還是愛媽媽啊?」
我臉一熱,本能地低下頭。
小橘在顧錚手裡淡定地舔了舔爪子,然後蹬著他的胳膊蹲在了自己便宜爹的肩膀
上。
發小笑話他:「顧錚,你還好意思問大侄兒愛媽媽還是愛爸爸這種問題,你不覺 得自取其辱嗎?」
另一個從後面給他一個爆扣:「你懂個屁!」
「走啦走啦,去上課啦。」
顧錚擺擺手:「我下午沒課,你們去吧。」
「我也——」
我拽過背包剛要跟著幾人出去,顧錚卻先一步關上了門。
他摸摸鼻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剛才當著別人面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緊張地絞著手指,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把視線放在哪裡。
顧錚醞釀了一下重新抬起頭:「其實我早就想這麼說了。」
「孟梵,你願意給小橘一個完整的家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沒忍住笑出了聲:
「什麼啊..」
顧錚卻沒笑,他向前走了兩步,用最平淡也最鄭重的口吻陳述:
「就是以戀愛為開端,最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種關系。」
短短的一句話卻重重撞進我了的心裡。
我的指尖都在發抖,卻還是沉了沉,才點點頭:「我答應..和你談戀愛。」
顧錚卻著重強調了一下:「還有結婚。」
我抿唇笑了一下,「也許畢業後你就會覺得咱們不合適了。」
他忽然抱住我,眉頭輕皺:「未來我會努力變得更優秀,讓自己配得上你。」
我失笑:「我是說我,顧錚,你真的不明白嗎?」
顧錚錯愕:「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嗎?」
他將我抱得越來越緊,語氣甚至有些委屈:
「我的家人和朋友之前都在打擊我,說如果不是仗著小橘這層關系,你這種大學 霸根本不會用正眼看我。」
「怎麼可能,你才應該是我無法企及的那個..」
顧錚抓住我的手摸上他自己的臉:「現在這個人是你的了,給他一點兒信心,好 嗎?」
我心裡不禁柔軟成一片,眼眶卻有著發酸: ..好。」
我們都給彼此多一些信心。
21.
又是一年寒假,小橘終於長成了名副其實的大橘。
四人間的宿舍再也無法承受一隻橘色豬咪,於是我打了個申請,拖家帶口從學校 搬了出來。
考下專業證後,可以選擇的兼職就更多了,有些工作給予的報酬甚至堪稱優渥。
我租了個小小的獨單,雖然隻有一間連著廳的臥室,但一人一貓綽綽有餘。
可沒過兩天,「綽綽有餘」的獨單就變得擁擠了起來。
「老婆,我的外套掛在這裡好不好?」
我抱著手臂在門口看著主動往衣櫃裡塞衣服的男生,無情地拒絕:「不好。」
「好的,那我不掛了。」
顧錚從善如流,把昂貴的外套從衣架上取下來後,便隨意團起來塞進了櫃子裡。
我嘆了口氣,又將鹹菜一樣的外套抖開用衣架掛了起來。
開了一個口子,某些人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就這麼擠在一起住了半年,我了解好專業和方向,準備考研了。
顧錚表示百分之百配合我,隨後便連夜在江景公寓收拾出了一個房間。
「?」我莫名其妙。
顧錚冷靜細致地分析:「這裡環境更安靜。」
「交通也方便。」
「網速還快。」
過於有說服力根本無法反駁。
然而準備考研材料時卻出了岔子。
或許說,不可避免的問題終於被推到了臺面上。
顧錚得知了我準備報考的學校並不在國內。 我們爆發了第一次爭論。
他固執地認為我要對他始亂終棄,因為我曾經拒絕過他一起出國留學的提議。
高大英俊的青年姿態簡直算得上委屈。
他站在門口,紅著雙眼問:「你是不是早就決定好這麼做了?」
我想點頭,卻更想過去抱住他。
但我知道,此時的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於是我選擇了推門離開。 大橘尾隨著跟我走了出來。
胖胖的身體一顛兒一顛兒,連毛尖都是蓬松的。 它跑了兩步,轉身蹲在了我的鞋子前。
「喵~」
我用鞋尖踢踢它,對方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我繞過它又向前有了兩步,它便也重復了相同的操作。
「喵~」
我哭笑不得,隻得彎腰抱起它:「沒有,爸爸媽媽沒有離婚。」
帶著胖橘回到租住的小屋,我累出了一身汗,還沒來得及喝上口水門鈴就響了。 顧錚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我以為對方是來興師問罪,沒想到門剛一開,男人就猝不及防地擠了進來。
「老婆我錯了。」
他小心翼翼拉住我的手指:
「能不能別一吵架就帶著兒子回娘家。」
我聲明:「是兒子主動跟我回來的。」
進了屋,大橘正輕車熟路地從沙發底下叼出了自己的老鼠玩具。
顧錚摸摸它的頭,義正辭嚴地強調:「我和我兒子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重新燒了壺熱水,出來時順便更正了一下:「你兒子現在是公公了。」
顧錚趕緊捂住大橘的耳朵:「怎麼能當著孩子的面戳它的痛處!」
倒了兩杯熱水,我和顧錚在沙發的一左一右端著杯子小口吹涼。
顧錚忽然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
「你做這個決定有多長時間了?」
「從考完六級開始吧。」我並沒有隱瞞。 「所以你規劃的未來中,有我嗎?」
顧錚認真地看向我,隻是原本深邃明亮的雙眼如今卻像掛了層水霧,隱匿了太多的 情緒。
我一時忘了怎麼回答。
顧錚短暫地笑了一下,隨後卻仰起頭:
「那我現在把戒指拿出來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可笑了?」
我看著顧錚微微顫抖的指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答: 「我願意。」
顧錚猛地坐正 了身體,片刻後又慌亂地去懷裡摸戒指。
我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顧錚,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接受你的求婚。」 「但不應該是現在。」
顧錚抬起頭,萬般情緒流轉,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相信我的理由。
他信任我。
於是我也秉持著信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僅僅當個顧太太,顧媽媽。」
「我想讓人提起我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我自己的名字。」
「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愛你。」
我俯下身抱住顧錚,男人明明滿腹的疑慮,卻並沒有出言打斷我。 他隻是攬著我的腰,安靜地聆聽著我所有的想法。
我便也將自己對未來的憧憬和盤託出:
「我想靠自己站得離你近一些,更近一些。」
「我希望在未來,我會是你勢均力敵的臂膀。」
「是你的退路。」
「是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衝鋒號。」
顧錚收緊雙手,他聲音有些發悶,眼底泛著紅色卻依舊執拗地望著我的眼睛:
「你剛才說的這些,算求婚嗎?」
我笑了,「當然算。」
然後便見他執起我的右手,在無名指上落下了虔誠的一個吻:
「我也願意。」
無論從東經116°到北緯41°的時差。
還是身隔萬裡跨越太平洋。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