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訝異,沒等抬臉,就聽見王杉沒好氣道:“誰他媽要你的橡皮泥。”
東西掏到最後宋斐已經是機械運動了,且一心還惦記收音機的事兒,根本沒注意後面拿出來的都是啥。經王杉這麼一罵,定睛去看,可不麼,一小桶橡皮泥那叫一個色彩斑斓。
宋斐也樂了。
第二次快遞點的戰利品沒太歸置,都籠統放到一起,結果就忘了處理這玩意兒。
“知足吧,”宋斐總算敢直視王杉了,“沒把公務員真題給你帶回來。”
王杉輕笑地瞥他一眼:“趕緊滾吧。”
有時候,字面的意思,永遠都不隻是字面的意思。
那下面藏著的百轉千回的心緒,說者不用說,聽者已然懂。
再次轉身回到武生班,宋斐醞釀半晌,終是淡淡道:“走吧。”
本以為小伙伴們就在等他這句話,結果他好不容易下完決心張了嘴,人家二十六條腿動都不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過他,望著他不久前才去過的方向。
大家的臉上很平靜,但眼底卻都透出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宋斐心裡一顫,也緩緩回過頭。
王杉和很多化學班新人班的同學都定定看著他們,仿佛要一直目送他們離開方才罷休。但也有一小部分同學盯著的不是他們,而是收音機,有一個甚至控制不住,已經開口說了一個“收”字,就被之前和宋斐在倉庫裡糾纏的虎背熊腰同學狠狠踹了一腳。
那一腳踹得可真實在,被踹者再沒敢出聲。
“要走趕緊走,還等著我們送君千裡啊。”踹完人的男同學像沒撒完氣似的,那叫一個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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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斐就是氣不起來。
不僅不氣,還覺得心裡挺酸。
“我有個想法,”黃默忽然說,聲音壓得很低,低到武生班的也隻有湊近了才聽得見,並且完全沒有平日的從容,反而淨是猶豫遲疑,“呃,我就隨便一說,如果你們不愛聽,當我沒講……”
“我先插一句!”趙鶴不耐煩地打斷黃默,胸膛挺著愣是把收錄機擠到湊在一起的小伙伴們的中央,“這玩意兒一定要帶嗎?死沉死沉的。反正我們都知道了祖國在努力,祖國每天都在收復失地,控制病毒,恢復供暖,空投食物,再聽也聽不出花來……”
啪地收音機被放到地上,趙鶴索性把挑子一撂到底。
“非要帶著也行,反正我不拎了,你們誰愛拎誰拎……行了我就說這麼多,黃默你繼續。”
黃默忍俊不禁:“都讓你說完了。”
“啊?”趙鶴沒懂。
但不妨礙戰友們對他這番高見的肯定。
戚言:“確實是車轱轆話。”
王輕遠:“而且帶著非常影響行進速度。”
宋斐:“就算過兩天又想聽了,市區哪還搞不來一個收音機,沒準現在那邊已經人手一個了,我們蹭著聽都行。”
馮起白:“那就扔這兒?”
何之問:“扔吧。”
羅庚:“剩下人我代表了,扔。”
喬司奇:“誰讓你代表了!”
林娣蕾:“你不同意?”
喬司奇:“那倒沒有,我就是想提醒大家,下回照鏡子的時候看仔細點,咱們有一個算一個,背後肯定都閃著聖光。”
周一律:“不好看?”
喬司奇:“我簡直要再一次愛上我自己了。”
武生班小伙伴一起把收音機拎回到四十三人面前,後者的表情像看到了精神病。
還是願意飛身為你擋刀的那種。
有人直接就哭了,也不知道都是老爺們兒感情咋就那麼纖細。
這邊黃默耐心叮囑,電池盡量省著用,別像前幾天似的放那麼久。但有新人來的時候必須放,不能吝嗇,諸如之類。那邊宋斐則重新打開收音機,正好整點新聞再度從頭開始,他舉著手機錄了十五分鍾音頻。
終於覺得差不多,按下錄音停止鍵的時候,宋斐才發現戚言正盯著他。
“以備不時之需。”宋斐挑挑眉毛,把手機揣回兜裡。
戚言贊許點頭:“聰明。”
宋斐愣住,下一秒噌地湊過去:“你再說一遍!”
戚言茫然地眨眨眼睛:“聰明?”
宋斐:“你剛才明明是肯定的語氣!”
戚言恍然大悟,笑著揉亂了宋斐的頭發,但那句稱贊,死活再沒說。
旁邊的化學班和新同學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哭的還在嚎啕,沒哭的就各種真誠感謝。謝得武生班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那架勢如果有個香案,都能把他們供起來。
“差不多行了——”
宋斐一聲大喝,後廚瞬間安靜。
“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真不用這樣!”
宋斐的呼喊情真意切,聽得人無不動容。
“重新開學以後報答的機會多著呢。記住,我叫宋斐,歷史學院旅遊管理系……哎哎你們別拉我走啊我還沒說完呢我的宿舍是東區男寢2號唔唔唔——”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離開食堂啦,俺也有些不舍,不過一想到要探索最後一部分大學地圖了,就有點小興奮呢~~之前有朋友說特別在意,如果去了市區,是不是就要叫喪病都市了,噗,不會啦。這文重點就在大學,市區大概也就佔到最後5%~10%,主要是我對母校愛得太深。(母校:呸,那你把我宿舍也折騰雞飛狗跳了,化學樓也炸了,醫院也玻璃碎了,食堂冰櫃也禍禍了!我:233333)
第88章 誤入球場
時斷時續的雨夾雪,飄灑了整整一天,卻在傍晚到來之際,悄然停了。
待到晚上八點半,武生班十四個小伙伴真正出發,空氣仍湿漉漉的,綠化帶最上面薄薄的一層泥土被浸潤得有些軟,喜歡的小伙伴覺得踩著舒服,不喜歡的小伙伴則謂之泥濘。
但這種交談,很快散在逐漸變冷的夜風裡。
地下停車場的車輛出入道在學校正門外,但兩處人員出入口則在學校之內。一處位於桃李樓其實就是學校教務樓裡,直接樓內電梯或者樓梯下到負一、負二層即可;一處在厚德樓其實就是1#公共教學樓後面,獨立的小陽光房入口,同樣的進去電梯或者樓梯到地下。
桃李樓和厚德樓都屬於距離學校南面正門最近的樓,前者更近一點,進門左手邊就是,後者則是進門繞過噴泉後,再往左手邊看。所以實際上兩棟樓相隔沒多遠,基本上能到這兩棟樓,那麼再多跨一步便可以出校門了。
食堂則在學校最北面的生活區。
兩點連一線,足夠貫穿整個大學校園了。
所以武生班小伙伴們在戰略上做足了漫長抗爭的準備,但戰術上還是選擇了“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所謂直線,即是學校正中央的主路——學子大道。
十四個小伙伴現在就走在這條大道上。
路面寬的能十幾個人並排走,但小伙伴們沒這麼作死,成縱列貼在路一側,一個跟著一個,在樹杈的陰影裡躡手躡腳,沉默前行。
靜謐的風裡,隻有極細微的拉杆箱輪子聲——趙鶴拎太久實在拎不動了。這是他兩手空空之後又被分配的新任務,以至於他開始認真思考放棄收錄機或許是個錯誤。
老話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
武生班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萬金油,但起碼對於現在,很貼切——寬敞的學子大道上空空蕩蕩,就像有人提前為他們清了場。
或許是夜裡冷,喪屍都躲到室內了。
宋斐剛這樣想,就發現前方不遠處的大道正中央,臥著一團黑影。
他是整支隊伍的第二順位,走在他前面的也是給大家打頭陣的戚言,顯然也看見了,腳步驟然一停。
宋斐也緊張地停住。
一人停,人人停,這是個連鎖反應,但卻並非每一個人都知道為何停。
“怎麼了?”喬司奇緊張兮兮地問,沒敢真出聲,就用氣息。
跟在他後面的周一律都比他眼神好,微微前傾湊他耳邊沒好氣提醒:“斜前方。”
喬司奇終於看見攔路虎時,戚言已經謹慎上前,宋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十二個小伙伴一動沒敢動,直到前方兩位偵查員衝他們擺手,示意危險解除。
所謂黑影,是一具橫屍。
感染沒感染不確定,但肯定是死了,因為腦袋都碎了。血液和腦漿混成一灘,已經幹涸發暗。
曾經被李璟煜用大鐵鍋砸的喪屍,都沒有這樣的慘狀。
如果面前的這個是喪屍屍體,那隻能說明與它糾纏的“同學”,戰力超群。
虛驚一場,小分隊繼續往前,可這樣橫在路中間的屍體卻漸漸普遍起來。
走一段,就有一兩個,再走一段,又有兩三個。
全部都是被毀壞了腦子,有的像第一具那樣毀得很徹底,也有的像小分隊戰鬥時那樣,隻利刃戳入,留下不至於太觸目驚心的傷口。
屍體都是喪屍,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至於誰撂倒了它們,自然是像武生班這樣奮起反擊的同學。
十四個小伙伴不知道這些同學都是誰,去往了哪裡,還在校內,抑或已突出重圍。但一想到這座校園裡有人和他們一樣選擇了戰鬥,心裡便霎時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有點激動,但更多的是踏實和勇氣。
不得不說,這些素未謀面的“校友”戰鬥力確實超群。就在小分隊已經習慣了走上一段路便遇見仨倆屍體的時候,再次出現在路前方的障礙變成了“屍灘”。
密密麻麻一片屍體,目測至少二三十具,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簡直不知該往哪裡下腳。
小伙伴們面面相覷,表情都不太好看。
雖然知道是屍體,但視覺衝擊造成的心理上的不適,還是需要時間來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