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肯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喬同學很少體驗,於是快樂得要升仙。
全部路線捋順,小伙伴們發現問題又回到了老地方。
交通工具是個老大難,思維敏捷如戚言王輕遠,鬼點子多如宋斐,都一籌莫展。
“五十七個人啊,”羅庚視線繞後廚一周,明確報出乘客數,“一輛普通轎車喪心病狂塞八個,也得搞七輛車。”
趙鶴:“你會不會算數啊,七八五十六,還差一個呢。”
羅庚:“靠,約等於懂不懂。你跟我叫板算數?”
趙鶴:“……”
丁識淵:“不差,正好。我不走。”
從頭到尾沒參與討論的丁識淵,給這場逃亡籌備會畫上了一個驚嘆號。
李璟煜都沒過腦子,直接就問:“為什麼不走?”
丁識淵的表情同李璟煜一樣:“為什麼要走?”
李璟煜:“不走沒活路啊。”
丁識淵:“走了才沒活路吧。”
李璟煜:“我們剛才討論你沒聽?”
“聽了,但我不能理解為什麼你們那麼理所當然地覺得可以安全逃出學校,安全開上汽車,安全抵達市區,並且安全找到避難所,在投放的物資裡等待救援。”丁識淵很認真,他不是故意抬槓,而是真的想跟李璟煜交流這件他越聽越沒辦法想通的事情,“食堂裡的食物還遠沒吃完,救援也說會在一個月之內到,好,你們可能擔心未來還會有同學進到這裡,擔心食物不夠,擔心打砸搶,但不都還隻是擔心嗎,事情不是沒發生嗎,為什麼你們就要主動去選一條九死一生的路?”
丁識淵把武生班給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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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他這個問題無法回答,而是這個問題讓武生班意識到了他們跟對方考慮問題時的本質區別。
他們從屍潮爆發就開始戰鬥,一路披荊斬棘到現在,面對喪屍,他們依然怕,但這種怕隻會讓他們戰鬥時更加小心,卻不會打消他們的鬥志——而鬥志並非生來就有的。在他們從宿舍順著床單往外逃時,在他們犧牲手機勾引喪屍然後闖入超市時,他們想的都是能找到個得以暫時喘息的避難所就行,最好可以一躲到屍潮結束。
然而後來就變了。
他們組班,他們去快遞點磨合,他們去尋找收音機,包括現在,他們想去市區。
沒人知道鬥志是什麼時候磨煉出來的,等到發覺,他們已經習慣了主動。這樣的習慣讓他們不再願意被困境牽著鼻子走。
災難面前,他們感恩幸存,但更想求生。
丁識淵不能理解,換位思考,武生班的小伙伴們卻非常能理解對方。
從屍潮爆發到現在,丁識淵隻走了從宿舍到這裡的一段路。他就像最初的他們,劫後餘生,驚魂未定,他不想也不信可以成功突圍,他隻想求得一夕安穩。
武生班不再圈地自議,他們把去市區的想法講給了所有人聽。
得到的答案和丁識淵一樣,不走。
新同學們不走,化學十三郎們也不走。
“你們這個是最壞情況下不得已的打算,就像我們當時在求實樓裡,如果不是被逼到不行,誰會願意冒死往外跑……如果還在實驗室裡,我們不會隻剩下十三個人。”王杉說這話的時候,拳頭猛然砸向地面,手關節瞬間紅一片,就像他的眼圈。
丁識淵開口之前,武生班十四個小伙伴想都沒想過這種局面。
可現在,他們完全能夠明白了。
這些同學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踏上同他們一樣的旅程,或許一直就在這裡等來了救援。但無論哪種,都是個體的自主選項。
他們不能硬拉著別人去冒險。
因為每一個冒險的人,都無法對自己以外的生命負責。
第87章 灑淚惜別
翌日,十四個小伙伴開始收拾行囊,擦拭武器,該帶的帶,該留的留。
收音機依然在開著,反正電池也足夠,這幾乎成了他們這些天大部分時間裡的背景音。
化學班和新同學們就在這樣一遍遍重復著大致相同內容的播音腔裡,靜靜看著武生班忙活。他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都很平靜,可目光又不願意從武生班身上挪開,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多汲取一分力量。
哪怕他們不知道這力量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匯聚成堅定不移的勇氣。
行李箱是黃默和林娣蕾在整理,大部分空間放保暖衣物,小部分空間放烙餅和肉幹。說是烙餅,其實更像是馕,黃默提議做的,盡可能烙幹了水分,最大限度延長保質期,便於充當隨身幹糧。肉幹也是一個道理,選豬、牛肉切條煮爛瀝幹水分,再用油、鹽、孜然等炒至肉內水分收幹,最小體積,最大能量,主攻存儲充飢,兼顧風味飄香。
戰友們的背包裡也分得一些餅和肉幹,但更多的空間還是用來放瓶裝水和工具物品。
說到工具物品,大家都有各自的專屬,比如已基本固定戚言使用的手電筒,趙鶴的三角鐵,馮起白的簫,何之問的飛行器;也有諸如繩索、手機充電器一類的爆款。宋斐和林娣蕾甚至把樓頂上綁著門拉手的繩索回收了,換以多股塑料袋擰成的替代品重新纏好——雖然不如真正的繩索結實,但無數圈的纏繞之下,隻要喪屍不發狂,也不太容易撞開。
至於從樓頂順下來的繩索,因為二人還要用它爬下來,實在無法回收,隻能作罷,也算是給選擇留守在這裡的化學班和新同學們多剩一條路——若未來後廚內遇緊急事件,好歹可以爬上屋頂再作打算。
黃默和林娣蕾準備幹糧的時候,無論是從冰櫃裡拿肉,還是從倉庫裡拿面粉,化學班和新同學們都沒有出聲。這讓黃默挺意外的。要知道這準備的是十四個人的口糧,哪怕隻是幾天的量,也很可觀。
黃默甚至已經想好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服策略,以應對可能出現的抗議,畢竟她們帶走的幹糧多,就意味著剩下的糧食少。
然而別說抗議,連吐槽都沒有。
等她和林娣蕾把這些都做完了,攤開來晾涼了,開始分裝的時候,王杉才問了句,夠嗎?
林娣蕾沒黃默那樣細密的心思,聽這樣問,立刻答道,再多我們也拿不了啦。
王杉沒料到是怎麼個回答,哭笑不得。
黃默才開玩笑似的說,我還怕你們嫌我們拿的多呢。
王杉愣住,想也不想道,怎麼可能。
黃默也有點愣,自己和對方好像不在一個頻道,隻能解釋,畢竟現在是坐吃山空,我們拿走的多,留給你們的就少。
王杉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苦笑著搖頭,如果救援不來,這裡的東西再多也沒用,如果救援能來,餓幾天也就餓幾天了,再說你們帶走那些,也不夠我們吃多久的。
的確,十四個人的口糧分給四十三個人,消耗速度乘以三倍。
黃默理解了王杉的思路,以為談話會就此結束,不料對方沉吟片刻,又開了口。
他說,你們為什麼不逆向想,你們這一走,食堂就少了十四張要吃飯的嘴,從長遠看,你們反而是將更多的食物留給了我們。
王杉說這話時一字一句,洪亮清晰,表情嚴肅而認真,讓想調侃他不要這樣上綱上線的林娣蕾都猶豫了,最終愣是沒敢開口。
你們不要總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這年頭不流行活雷鋒了,回頭讓人坑死都不知道!
新同學裡不知誰喊了一句,帶著點鬱悶,帶著點無奈,帶著點吐槽,但更多的,卻是別扭的善意。
黃默和林娣蕾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彎了眼眉。
待到傍晚,小伙伴們的行囊基本都收拾完畢。唯獨趙鶴和李璟煜,還在為兵刃糾結。
趙鶴其實也還好,他就是相中了羅庚的軍刺,奈何這種東西全校可能都隻羅同學一家沒有分號,於是在宋斐的建議下,退而求其次,拿磨刀石磨起了二樓找來的金屬筷子。如今隻是鐵杵尚未磨成針,壯士還需努力個把小時。
李璟煜就比較難辦了——他相中的是鑄鐵大鍋。
自上次怒砸喪屍後,李璟煜就對此重器念念不忘,覺得隻有這等神物在手,才能激發他的小宇宙。
但大鍋不是你想背想背就能背。
李璟煜試了幾次,別說扛著逃命,就是拎著走都費勁。上次打喪屍純屬情急之下的蠻力爆發,但人不可能時刻處於爆發狀態。
於是拿也拿不了,舍也舍不下,糾結著李璟煜,也折磨著武生班。
最後還是宋斐靈機一動,把那口曾經與李璟煜並肩戰鬥的大鍋裡的原配鐵锹拿了出來,塞進了對方手裡。美其名曰,一锹在手,大鍋全有,氣質相通,精神永存。
李璟煜眼睛一亮,欣然接受,並很快就舞動起來,與之培養戰鬥默契。
趙鶴的筷子磨完,已近晚上八點。
十四個穿戴整齊的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目光落到宋斐身上。
不方便出聲,宋斐隻能擠眉弄眼——為什麼是我?!
十三個小伙伴一齊攤手,連欠揍的神態都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你臉皮最厚。
宋斐磨蹭半天,最後一咬牙,撈起地上的雜物袋,轉身大踏步走向化學班和新同學。
此時這兩組人馬已經不再那樣泾渭分明,確切地說白天的時候,就已經漸漸聚到一處。武生班小伙伴們知道這是為了騰出地方來給他們忙活,做飯也好,收拾也罷,來回走動方便,可現在他們收拾完了,準備走了,才發現收音機也在這兩班同學的聚集處。
當然這和化學班新人班都沒有關系,收音機這幾天就一直放在距離新人班最近的置物架上播放,如今還在那兒,隻不過旁邊除了新人班,又多出了化學十三郎。
而現在,宋斐需要在四十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將之取走。
什麼樣的戰友們會給另外一個戰友布置這樣的任務,簡直沒人性啊!!!
吶喊在心間炸裂,就像節日裡連綿不斷的禮花,嘭嘭炸得宋斐暈頭轉向。
可腳下已來到四十三個人的面前。
廣播的聲音仍在頭頂響著,宋斐強迫自己不去看大家的表情,迅速伸手撈下收錄機,飛快關閉。
後廚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宋斐終是沒忍住,轉頭看向那四十三個人。
可這一看,他就後悔了。
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種看著別人眼裡的光漸漸熄滅的感覺,還是讓宋斐難以招架。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但他同樣會有剝奪了別人希望的罪惡感,這兩者明明那樣矛盾,卻又實實在在地共存。
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宋斐努力忽略心底的壓抑,拎起收音機返回,塞到趙鶴懷裡。
趙鶴接住了,但一臉措手不及。
宋斐皺眉,跟化學班新生班無話可說,跟趙鶴還是有的講的:“你那是什麼表情,不一直都你拿嗎?”
趙鶴似乎想說什麼,但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重重一嘆,不那麼甘願地抱住了收錄機。
宋斐發現自己手裡還拎著雜物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光顧著硬頭皮拿回收音機,忘了這碼事。
連忙再次轉身回到化學班和新生班面前,蹲下來把東西一樣樣從袋子往外拿:“蜂蜜,枸杞,美容儀……這些都是我們從快遞點弄過來的,一直放箱子裡都快忘了,帶著也不方便,就都留下便宜你們了……”
下意識想消除之前拎走收音機造成的生硬氣氛,宋斐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親切活潑。但頭卻一直沒敢抬,更別說眼神交流。
王杉撲哧樂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