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瑤自己蹬蹬跑出來,手裡拖著一串幹辣椒,揮手:“走,回去!”
下屬答應一聲,抱著他翻身上馬,一路風馳電掣回了皇宮。
楚淵遠遠見著,問:“是你西南府的人?”
段白月點頭,靠在欄杆上吹風看夜景。兩人此時正在一座寶塔上吃東西,往下看去,整座王城燈火爍爍,一派盛世之象。
段白月遞給他一條烤小魚。
楚淵道:“不要,辣。”
段白月道:“西南的東西都辣。”
楚淵看著遠處:“與我何幹。”
段白月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
楚淵抬手一巴掌拍過去。
怎麼這麼兇啊……段白月叼著半根雞翅膀,一臉衰相。
“傷好了嗎?”過了一陣子,楚淵又問。
段白月撸起袖子給他看——胳膊上有一道紅色的猙獰傷疤,雖說創傷已經愈合,看著卻依舊讓人後怕。
“命大,骨頭沒斷。”段白月喂給他一個糖果子。天氣太熱,上頭裹著的糖粉已經融了大半,留下黏糊糊的糖漿在手上,段白月自己吮了吮手指,又問:“還想吃什麼?我買給你。”
楚淵拉住他的手。
段白月心裡一驚一喜,還沒來得及反握住,卻已經被拖著跳下了九層寶塔,耳畔風聲呼嘯,須臾便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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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我了。”段白月長出一口氣,將懷中的人輕輕放在地上,“幸好我反應快,不然摔了你怎麼辦。”
楚淵:“……”
他一直以為自己功夫不算低,但為何這人居然能在眨眼間便將自己抱起,還是在半空中,簡直見了鬼。
“怎麼了?”段白月湊近他,小心地問。
“沒。”楚有些不自在,淵躲開他的視線。
段白月笑。
楚淵皺眉:“笑什麼笑!”
“笑還能有為什麼。”段白月有些無賴道,“高興唄。”
“走吧。”楚淵道,“帶你看樣東西。”
段白月問:“看什麼?”
楚淵道:“出城。”
段白月意外:“這陣出城?”
楚淵卻已經獨自向城門走去。
有守衛盤查,光明正大出不去,不過兩人都是高手,輕而易舉就翻出了城。山道上極為寂靜,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方才到了一處山崗。陰風陣陣,四周都是腐臭的氣息。
段白月有些不解:“為何要來亂葬崗?”
“這下頭躺著的,便是當初傷你的人。”楚淵道,“十八個,一個也不缺。”
段白月皺眉:“說了你不準插手,若是被皇上知道,這可不是小錯。”
楚淵道:“那陣我沒收到你的回信。”
段白月:“……”
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要怎麼回。
楚淵道:“所以他們必須死。”
段白月啞然。
“你沒事就好了。”楚淵淡淡道,“回宮吧。”
山道很窄,段白月護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道:“又不高興了?”
楚淵沒說話。
段白月抓心撓肝,道:“我也不是故意不回你書信,下回,下回就算我胳膊斷了,也……小心!”
楚淵揪著他的衣領,將人重重按在山壁上。
“老天。”段白月雙手環住他的腰,使力讓兩人換了個位置,將他禁錮在自己的手臂與山石之間,方才松了口氣,“下頭是懸崖,你不要命了。”
楚淵與他對視,半空月色皎潔,隱匿的星辰悉數落在眼中。
段白月一愣,覺得自己應當是眼花,想要湊近看清些,楚淵卻已經將頭扭向一邊,隻留給他一個側臉:“放開我。”
段白月有些手足無措,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瞥。他先前隻會將人惹炸毛了再腆著臉皮哄,卻沒想過要是惹紅了眼眶,接下來要怎麼辦。
四周很安靜,楚淵從他懷裡輕輕掙開,道:“以後別受傷了。”
“我不會出事的。”段白月跟在他後頭,急急忙忙道,“我要長命百歲,將來,將來還要帶著,回西南。”最後說得聲音極小,也不知對方是聽請了沒。
楚淵加快了腳步。
段白月又道:“西南可好了。”
楚淵問:“有多好?”
“洱海邊的景致比三月江南還美。”段白月道,“想吃什麼都有,隔三差五便有集會,十裡八鄉的寨子都會聚集在一起載歌載舞,怎麼樣,喜不喜歡?”
楚淵道:“不喜歡。”
段白月趁機道:“西南還有我,我呢,你喜不喜歡?”
楚淵停下腳步。
段白月神情雀躍。
片刻之後,山道上雞飛狗跳,西南府的世子爺抱著頭到處跑。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行不行?喂喂這裡是棗刺,這裡是水塘……啊!”
噗通一聲響,濺起一人高的水花。段白月擦了把臉上的水,撲騰到岸邊欲哭無淚:“都說了有水塘。”
楚淵:“……”
“一起下來?”段白月伸出手,“還挺涼快。”
楚淵道:“想得美。”
段白月冷不丁朝他做了個鬼臉。
楚淵:“噗。”
“肯笑了啊?”段白月朝他彈了彈水花,“傻。”
楚淵丟給他一塊手帕,自己轉身往山下走。段白月緊走幾步追上去,湿湿嗒嗒有些狼狽,卻也不以為意,心裡頭反而挺暢快。
月色如水,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第155章 再度交鋒 山巒般的船隻
“皇上,王爺。”章明睿端了一筐藥草,正在急急往過走,見著兩人以後趕忙行禮。
“受傷的將士們如何了?”楚淵問。
“回皇上,已經差不多都安置好了。”章明睿道,“除了有三百餘人傷勢較重外,其餘都無大礙。阿離姑娘與曲先生教了我們一個方子,可以減輕迷音帶來的心悸之症。”
楚淵點頭:“辛苦了,去忙吧。”
章明睿謝恩之後,又小跑著去了船艙。段白月問:“要去找薛將軍嗎?”
“明日吧。”楚淵道,“他也累了,此時去找他,估摸這一夜又不會睡了,你陪我到各處走走。”
段白月道:“好。”
海面寂靜無風,卻也有些涼意。段白月取了大氅裹住他,兩人登上一艘小船,四處巡視了一圈,行駛到暗處,楚淵還在看遠方一艘戰船,臉上卻冷不丁被落下一個吻。
楚淵:“……”
段白月道:“忍不住。”
楚淵捏捏他的下巴,輕聲道:“不準鬧。”
段白月笑笑,勾住他的手指握緊。侍衛站在船頭,識趣地並未回頭,隻是盡量將船隻行駛的平穩些,將兩人一路送回了主戰船。
四喜送來熱湯,聞著有一股子藥味,說是九殿下送來的,喝完可以安神驅寒。
段白月喝了一口,皺眉:“當大夫是頂尖的,當廚子可不怎麼樣。”
楚淵隻嘗了嘗,便將整碗都推到他面前。
“我就知道。”段白月單手撐著腮幫子,呵欠連天,“都這樣了,還要吃藥安神啊?”給個枕頭便能倒三天。
楚淵戳了戳他的臉頰:“大楚最勞碌命的皇後。”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裡,低頭吻了上去。四喜原本要送洗漱用的熱水,見著後也趕忙退回去,笑呵呵站在門口,時不時偷摸看一眼,心裡盤算等將來大婚的時候,王城裡還不知會忙成什麼樣子,估摸著光準備就要大半年。
第二日一早,阿離便與曲蘊之一道過來,途中恰好遇到葉瑾。
“葉谷主?”阿離笑吟吟道,“我沒認錯吧,久仰。”
葉瑾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姐姐與弟弟這種令人落淚的認親大會。
“叫我阿離就好,這是我相公。”阿離又道,“小金子還在睡,他昨晚一直鬧著要找谷主,天快亮了才消停。”
“在下曲蘊之。”曲蘊之道,“谷主要去找皇上?”
葉瑾點頭:“昨日一直在忙,還沒來得及感謝二位,此番可是幫了大忙。”
“我們本該早幾天就到的,隻是途中一直遇到風浪,耽擱了。”阿離道,“還當來就能見到爹爹與南師父。”
“不知可否冒昧問一句,小金子口中的仙翁爺爺究竟是何人?”葉瑾試探,“先前從未在江湖中聽說過。”
“家父並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會有江湖傳聞。”曲蘊之笑道,“曲家世代居於鳴鼓島,武學秘笈也是先祖親手所創,平日裡貿易同上亦多是同南邊的島國,與大楚並無多少往來。”
葉瑾點頭:“原來如此。”
“曲家原本是不出島的,不過家父年輕時貪玩,偷偷乘船到了大楚,才得以結識南前輩。”曲蘊之道,“到了我這一輩,便更加頑劣,不過倒也運氣好,誤打誤撞救了阿離。”
“真好。”葉瑾笑笑,“獨居仙山海島,聽著便是一派逍遙。”
“谷主也不遑多讓。”曲蘊之直爽道,“與沈盟主神仙眷侶行俠仗義,話本裡……嘶,我方才什麼都沒有說。”並沒有特意買過話本看。
“走吧。”阿離甩甩手腕,“我們去找皇上。”
葉瑾看向她的眼中充滿親切。
雖說昨晚歇下時已經臨近天亮,楚淵卻依舊早早便起床,段白月替他梳好頭發,順勢從身後將人抱住,看著鏡子裡人。
楚淵側首,咬住他的唇瓣閉上眼睛。段白月笑笑,手掌拖住他的後腦,讓兩人貼得更近。原本隻想淺淺的觸碰,到後來卻又是一陣纏綿啄吻,直到將那淡色的唇瓣吮出紅意,才戀戀不舍放開懷中人。
船艙外,阿離問:“皇上還沒起?”
四喜公公點頭:“估摸著快了,不如諸位先去吃個早飯?”
不該啊。阿離在心裡嘀咕,不都說大楚的天子勤政愛民,日日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上朝,莫非又是吹噓出來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