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聽說溫柳年已抵達大鯤城後,他便也暗中啟程,想來會一會這傳說中的大楚第一才子,看看到底有何本事。
“王爺。”段念敲門,“溫大人來了。”
段白月道:“請。”
溫柳年推門走了進去。
段念關上門,抱著劍在外頭守,心說這溫大人生得可當真是好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文質彬彬的,與詩文中的才子一模一樣,笑起來也挺招人喜歡。
段白月卻對此長相很不滿,相比而言,他倒是極喜歡上一屆的狀元王文才,五大三粗脖子短,又黑,臉上一個大痣,痣上還長著一撮毛,極為賞心悅目。
“成親了是嗎?”西南王問。
溫柳年身邊還跟著幾名追影宮暗衛,當保鏢用。一見他問,立刻七嘴八舌道,成了,早就成了,而且夫君極為體貼,我們都非常羨慕。
溫柳年滿腹狐疑,西南王生得如此高大英俊,傳聞中也說狡猾陰險得很,為何愛好卻如此婆姨,一張嘴就問別人成沒成親。
段白月不緊不慢喝茶。
溫柳年心思活絡,打算試著說服西南王,隨自己一道平定三尺浪之亂。
看著武功頗高,不用白不用。
屋外,段念打了個呵欠,看看天色,心說也不知王爺在與溫大人聊些什麼,居然這麼久還不見出來。肚子咕咕叫,下去買了包點心吃了大半,方才見溫柳年帶著人出門。
“王爺。”段念敲門進去,“方才屬下見溫大人似乎心情不錯,可是相談甚歡?”
“相談甚歡談不上,他要本王出面,去查清三尺浪那頭的貓膩。”段白月用手輕輕扣了扣桌子。
“王爺答應了?”段念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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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沒有。”段白月道,“三日為期。”
段念點頭:“那屬下去吩咐小二,送些餐食上來。”
段白月答應一聲,隨手翻開木盒,臉色卻是一驚。
“王爺?”段念問,“怎麼了?”
段白月“啪”一聲,將盒子裡的三隻紅甲狼倒出來,卻不像往日那般到處亂竄,而是蔫頭蔫腦趴在桌上,看著像是快死了一般。
段念張大嘴,為了抓這三隻小祖宗,西南府的山幾乎都被翻了一遍,一路上都好好的,這怎麼突然就要死了?
“去將溫柳年給本王找回來。”段白月道。
“溫大人?”段念提醒,“溫大人是讀書人,應當不會醫蟲才是。不如屬下去找葉谷主?他也住在大鯤城中,是江湖一等一的神醫。”而且退一步說,這蟲本來就是要送給他的,萬一真沒救了,更該趁著還有口氣送出去,免得百忙一場。
“旁人沒用。”段白月道,“速去速回,休得拖延。”
“是!”段念不敢再馬虎,轉身出了客棧。
於是原本都已經打算回家睡覺的溫大人,就又被請到了客棧。在西南王充滿威脅的眼光下,交出了兩隻自己的蟲——也是紅甲狼,背殼卻是泛金色,金甲狼。
感受到蟲王的氣息,那三隻半死不活的小紅甲狼,果真又活了起來,嗖嗖到處跑。
段白月:“……”
溫流年撓撓臉蛋,挺胸抬頭。什麼叫天賜良機,此時不講條件,還待何時。
誰讓本官的蟲這般爭氣,且爭氣!
段白月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權衡再三,最後隻得答應,親自前往三尺浪查看究竟。
王城宮中,楚淵難得沒有待在御書房,而是在寢宮回廊下獨自溫酒看雪。牆角梅樹開得燦爛,前陣子遷回時被好好施了肥,所以長得極為茁壯。
“皇上。”四喜替他加了件披風,“該歇息了。”
楚淵微微有些醉意,紅著眼角看他。
“來,老奴扶皇上起來。”四喜公公道,“再待下去,要著涼了。”
楚淵問:“酒還有嗎?”
“有,有,這回多得很。”四喜公公一邊走一邊道,“西南府送來了三大車緋霞,私窖裡都快堆不下了。”
楚淵坐在床邊,讓四喜伺候著洗漱完後,腦子清醒了些,卻依舊懶得動,躺在床上出神,覺得時間過得可當真是快。在御花園中初次遇到他,還像是昨日剛才發生,晃眼卻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二十年啊……楚淵翻了個身,眼底有些落寞。直到沉沉睡去,心裡頭也依舊紛雜。
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再相見。
第95章 天鷹閣 什麼叫無妄之災
臨近年關,時間總會過得分外快一些。這日下了早朝,難得御書房前沒有人等著議政,四喜笑呵呵道:“皇上可要出宮去走走?最近大街上熱鬧得很。”
楚淵道:“可有何喜事?”
“大喜事沒有,小喜事日日不斷線。”四喜道,“這快過年了,商人們都在挖空心思招攬客人,有不少各地來的稀罕物。辦婚嫁的人家也多,據說想請嗩吶班子還要靠搶,連敲鑼開道的價錢都漲了五倍不止。”
“你倒是打聽得清楚。”楚淵失笑,“也罷,出去散散心也好。”
四喜伺候他換上便裝,主僕兩人也未坐轎,步行出了宮。街上當真是熱鬧至極,娶親的人家也當真是多,還遇到一家大戶邊走便撒喜糖,花生酥裡夾著碎蓮子,甜蜜蜜的麥芽糖一拌,取個好兆頭。
百姓在道兩旁笑著接糖,沾喜氣,小娃娃更是蹦蹦跳跳跑進跑出,卻不小心摔倒,粘糊糊的小手拉住楚淵衣擺一擦一蹭,留下黑乎乎的印子。
“啊喲,你看著。”四喜著急。
“無妨,小孩子不小心罷了。”楚淵笑笑,示意他莫要嚇到小娃娃,“走吧,前頭就是千帆的府邸,正好去看看病好了沒,這都三日未見他上早朝。”
“是。”四喜替他擦了擦衣擺,擠過人群前往將軍府。日月山莊是江湖門派之首,給三少爺修的宅子自然不會小,飛檐翹角畫棟朱甍,牌匾上的字是楚淵親手所題,遠遠看著便極有氣勢。
“皇上。”後頭有人小聲叫。
楚淵轉身。
劉大炯手裡拎著幾包補品,小跑過來道:“皇上這是要去沈將軍府上探望?”
楚淵點頭:“這麼巧,在這也能遇到劉愛卿。”
“實不相瞞,微臣也是要去探望沈將軍,這都病了兩三天,叫人擔心。”劉大炯晃了晃手裡的紅紙包,“這可是好東西,大補。”
楚淵笑著打趣:“若朕沒記錯,劉愛卿的侄女上個月已經成了親。”
“四侄女成了,五侄女還沒成。”劉大炯很實在,“這沈將軍可是香饽饽,松懈不得。”
四喜直牙疼。
楚淵也對他這愛好哭笑不得,令四喜上前扣動門環。
前來開門的卻不是老管家,而是個八九歲的少年,看打扮像是外族人,眼眸有些灰,卻透著光。
“你們找誰?”少年問。
“我們是沈將軍的朋友。”四喜道,“聽說將軍病了,便來探望他。”
“這樣啊。”少年側身,“沈將軍在後院。”
“多謝。”四喜問,“忠叔呢?平日裡都是他開門。”
“忠叔去買年貨了。”少年關好門,“我要看門,不能走,你們自己進去吧。”
四喜道謝之後,三人一道往後院走。楚淵道:“灰眸少年,像是來自彎月國。”
四喜與劉大炯對視一眼,沉默。
這是哪。
沒聽過。
不知道。
楚淵笑道:“西域一個小國家,與大楚來往甚少,不過千帆出身江湖,府裡有這些朋友不算奇怪,朕也是隨口一提罷了。”
雖說府邸不小,下人卻沒多少,臨近年關更是大半都回了老家,看著有些空空落落。
“你看,我就說,沈將軍早就該成親了。”劉大炯道,“過年都冷冷清清,沒媳婦沒孩子,宅子再大,總不像個樣啊。”
“愛卿就莫要打邊鼓了。”楚淵道,“這大過年的,就不能讓朕耳根消停片刻?”
“咳咳。”劉大炯識趣閉嘴,成成,不說不說。
楚淵伸手推開後院門。
劉大炯笑容凝固在臉上。
沈千帆正在樹下與人聊天,對方是個俏麗的紅衣女子,五官明豔身姿妖娆,黑發如瀑垂落腰間,腕間佩著五彩璎珞,正在往這邊看。
“朱砂姑娘?”楚淵失笑。
“末將參見皇上。”沈千帆行禮,心裡暗暗叫苦——怎麼也沒個人通傳。
“皇上。”朱砂也有些意外。
“你這看著可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楚淵笑道,“免禮吧。”
沈千帆咳嗽兩聲:“多謝皇上。”
“上回見著姑娘,還是在西北大漠中。”楚淵道,“既然來了王城,怎麼也不來宮中做客。”
“前天才剛到。”朱砂道。
“所以有人便病了三天。”楚淵拍拍沈千帆的肩膀,別有深意。
沈千帆頓時面紅耳赤。
劉大炯看得想垂淚,白忙活了大半年,原來喜歡的是這一類,也不早說。
朱砂道:“我是來王城找藥的。”
“找到了嗎?”楚淵問。
“嗯。”朱砂道,“本來還打算明日去宮中拜會皇上,順便送一張地圖。”
“地圖?”楚淵道,“哪裡的地圖?”
朱砂道:“翡緬國。”
楚淵微微訝異。
“上回聽皇上提起天辰砂,我便多留了幾分心。”朱砂道,“我族人以巫醫為生,向來居無定所四處遊歷,十幾年前,也有人曾去過南海,替翡緬國的公主治傷。”
“哦?”楚淵問,“姑娘的族人現在何處?”
“已經亡故了。”朱砂道,“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隻有這翡緬國的海域圖,是阿九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才發現。”
“如此。”楚淵了然,“多謝姑娘。”
“皇上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朱砂道,“那我回房去拿地圖。”
楚淵微微點頭,目送她離開後,用頗有內涵的眼神看著沈千帆。
“皇上。”沈千帆頭皮發麻,“朱砂姑娘隻是來末將府中借住。”
“這王城內有多少客棧,非要借住在將軍府?”楚淵挑眉。
沈千帆道:“客房多得是,空著也是空著。”
“你啊。”楚淵拍拍他,“死心眼。”
劉大炯也在一旁哭喪著臉。
沈千帆頭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