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我為何會耽擱?”段白月鼓著腮幫子。
“與我何幹。”楚淵用書遮住臉,“四喜,四喜,四喜!”
“四喜去睡了,我特意看過。”段白月坐在床邊,“別的禮物能送給國庫,有兩件可不行,你得親自收。”
“是什麼?”楚淵挑挑眉梢,“你啊?”
段白月道:“你若想要我——”
“我要你作甚。”楚淵撇嘴打斷,“禮物呢?”
段白月打開隨身帶著的包袱,裡頭赫然一個人頭骷髏。
楚淵:“……”
段白月道:“猜是誰。”
楚淵道:“你若能留一張皮,我還能猜。”
“是高德。”段白月道。
楚淵皺眉:“楚項的人?”
“他上回派人刺殺你,我可一直記在心裡。”段白月道,“此番前來王城,恰好得知他被楚項暗中派往隨州,那是你的地方,要去做什麼不言自明,索性一刀宰了幹淨。”
楚淵道:“丟遠些。”
“還有件東西。”段白月道,“再猜一回?”
楚淵道:“楚項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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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他的命,我遲些再給你。”段白月展開手心,“過生辰,自然要圖個吉利。”
“糖?”楚淵不解。
“是西南的五福糖,幸好你的生辰不在三伏天,否則一路怕是早化了。”段白月道,“在西南,滿了十六歲人人都要吃,吃了才能長高。”
楚淵對此毫無興趣。
“吃一個。”段白月哄騙,“就一個。”
“不吃。”楚淵道,“有毒。”
段白月自己吃了一個:“喏。”
楚淵道:“還是有毒。”
段白月問:“要怎麼樣才肯吃?”
楚淵道:“看你這般窮追不舍,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死也不吃。”
段白月:“……”
“退下吧。”楚淵裹緊被子,“帶走你的賀禮,本王閱過了。”
段白月道:“這糖我貼身帶了一路。”
楚淵索性連腦袋都捂住。
那就更不吃了。
段白月嘆氣:“好好好,我走便是。”
楚淵道:“帶上窗戶。”冷。
段白月道:“那明日宴席時,我要坐在前頭。”不要又像上回,將自己安排到偏位,肥頭大耳的回乢太子倒是坐在首位,與他相談甚歡。
楚淵悶笑,直到聽到他離開,方才揭開被子。
第二日傍晚,楚皇大宴群臣,西南府世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且當真是坐在首位,與太子僅有三尺之遙。
段白月心情甚好。
眾人舉杯相慶,很是喜樂融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歌姬舞娘獻藝助興,內侍也撤了酒菜換上點心,頭盤便是楚淵平日裡最喜歡的荷花糕,清淡又雅致,方方正正一小塊,入口即化滋味正好。
楚淵拈起一塊,送進了口中。
綿軟化開之後,卻有一個硬硬的小糖塊,酸酸甜甜。
楚淵皺眉看向段白月。
世子爺單手撐著腮幫子,望天。眼底有些笑意,有些無辜,有些無賴。
楚淵叫過四喜低語幾句。
四喜面色為難。
楚淵道:“去吧。”
四喜哭笑不得,出去端了一個金盞回來,放在段白月面前,悄聲道:“世子,這是太子……請您的。”
“淵兒。”楚皇看到後,打趣道,“莫非你還私藏了佳釀不成,連父皇都不知道,怎麼就單單送給世子。”
“太烈,父皇還是少飲為好。”楚淵面不改色,繼續坦然吃點心。
段白月端起那杯陳醋,仰頭一飲而盡,淡定無比:“太子所言甚是,的確有些烈。”
一盞醋而已,隻要肯乖乖吃了爺的糖,再喝一缸也無妨。
大理城內,賣此糖的小攤子生意也極為紅火,因為近段時間成親的人多。要成親,別的東西可以不準備,這五福糖可缺不得,小兩口吃了才能如膠似漆,甜甜蜜蜜,旁人分都分不開。
定能一路到白頭吶。
第94章 三尺浪 一隻爭氣的蟲
段白月問:“大師這是何意?
那和尚伸手,道:“十兩紋銀。”
百姓暗中咋舌,可當真是天價。
段念遞給他一錠碎銀。
和尚接到手中,仰天大笑,轉身離去。
段念:“……”
還當付了銀子,便能求個解釋,走了是怎麼回事?
百姓卻很崇拜,因為小話本中的癲狂神僧都這樣,笑起來一定要狂放。
段白月笑笑,並未多做計較,道:“走吧,我們也回府。”
此番抵達沐陽城後,西南軍在郊外安營扎寨,段白月更是幹脆在城中買了處宅子,看架勢像是要長住。地方官府自是膽戰心驚,卻也無計可施——朝廷看架勢是要置之不理,隻說會派人和談,可到現在也遲遲不見人。去求助海龍王,卻也僅要自己靜觀其變,當真不知要靠誰。
段白月倒是心情極好,甚至還弄了一個魚塘,養了一池金紅錦鯉,幾隻翠綠鸚鵡。
段念心說,王爺這是打算來此養老不成。
官道上,幾架馬車正在不緊不慢前行,溫柳年問:“點心吃嗎?”
“不吃。”葉瑾搖頭,繼續思緒紛飛。
“谷主在想些什麼?”溫柳年好奇。
葉瑾道:“在想苗疆蠱術裡,有沒有哪種能惑人心智,卻又看不出來。”
溫柳年糊塗:“既是被迷惑了心智,自然會癲狂痴傻,如何能看不出來?”
“不是這個意思。”葉瑾道,“比如說一個人,好端端的,突然就哭著喊著要與街上一個流氓成親,旁人拉都拉不住。”
溫柳年:“……”
“但除此之外,其他卻都極正常。”葉瑾問,“可有這種蠱?”
“應當是有的,但本官也隻是在書中看過。”溫柳年道,“谷主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神醫,若是有人中蠱,應當能查出來才是。”
“我就是查不出來啊!”葉瑾憤憤一拍大腿。
溫柳年趁機問:“誰中了蠱?”
葉瑾冷靜坐直:“並沒有誰。”
溫柳年:“……”
反應還挺快。
王城與大鯤城間路途迢迢,等眾人抵達時,已經到了飄雪時節。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楚恆精心做準備,掩蓋舊時一切罪證。想要將他扳倒,便隻有等,等著他下一個破綻出現,也給遠在王城的皇上爭取時間。
雖說是東海重鎮,大鯤城卻並不富裕繁華,甚至連一般的中原小城都比不過。房屋破敗不堪,百姓也僅是靠著打漁為生,若是遇到天災,便隻有縮在家中,等著朝廷的救濟過活。城裡沒有學堂,也極少有書畫鋪子,聽街上的人闲聊,這裡的後生最好的出路便是投軍,加入海龍王的東海黑龍軍,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甚至還能給弟弟妹妹攢些彩禮嫁妝。
“大楚的軍餉有這麼高?”葉瑾問。
“自然沒有。”沈千楓道,“黑龍軍的軍餉,是大楚別處軍隊的三倍,甚至四倍五倍。”
葉瑾眉頭緊皺。
“楚恆可不會空手變白銀。”沈千楓道,“這些年皇上往東海撥了多少銀子,分到百姓手中的又有多少?前些日子路過集市,還有百姓為了一碗米大打出手,日子窮著呢。”
葉瑾道:“混賬!”
“也不著急,這筆賬,皇上自然會與之清算。”沈千楓道,“你我安心在這住著便是。況且還有個溫大人在,想來往後這一年楚恆也會收斂安分許多,百姓不至於太苦。”
葉瑾用拇指蹭蹭他的嘴角:“這幾天有些上火,我泡些清火茶給你。”
沈千楓點頭,看著他忙活,又道:“虧得有西南王。”
葉瑾頓時叉腰怒:“關段白月什麼事!”我們和他又不熟。
“自然關段王的事。”沈千楓沒聽出他的意思,“西南軍駐扎沐陽城,一來震懾楚恆,二來也能保護溫大人,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現在無論皇上如何調兵遣將,甚至是御駕親徵率軍南下,都能解釋成是為了對付段王,將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不會打草驚蛇令楚恆起疑。”
葉瑾道:“哼!”
沈千楓道:“你似乎很不喜歡段王?”
葉瑾道:“對!”
沈千楓好笑:“為何?”
葉瑾刷拉往茶壺裡丟了一把冰糖:“因為他非常淫蕩!”
沈千楓狐疑:“你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啊!”葉瑾強行有理有據,“叫這種名字的,十個有九個都非常淫蕩!”不能再有道理了。
沈千楓:“……”
然而溫大人卻沒功夫管西南王淫蕩與否,自打來了這大鯤城,有處叫三尺浪的海域便沒消停過,幾乎日日都有海寇來犯,楚恆三不五時便會親自帶兵迎戰,卻每每都是無果而返——此事明擺著是個局。畢竟若是海域不安穩,那麼這破爛不堪的城鎮與飢寒交加的百姓,便都有了借口來解釋。更有甚者,往後若是朝廷再撥來銀子,按照楚恆的膽子,隻怕依舊敢扣押重做軍餉。
這樣下去可不成。溫柳年愁眉苦臉,還在思考應對之策,便已經有人找上門。
是段白月的心腹,名叫段念。說是西南王已經來了大鯤城,想請溫大人前往一敘。
溫柳年想了想,很爽快便答應了下來。
畢竟出發前皇上就說過,等到了這大鯤城,不管有什麼事情,大到排兵打仗,小到想吃火鍋,都能找段王。
而段白月也極為期待能見著這位溫大人。
且不說那些年遞往西南府的密報,就算是近些時日,也經常會有宮中的信函送上門。朕的溫愛卿要來,溫愛卿不會功夫,你要好生保護,溫愛卿愛吃肘子,你多送他幾個,燉爛些……如此叮囑三四頁,也沒有多餘的話,落款處草草一個楚字,龍飛鳳舞,寫認真些都不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