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戰局波詭雲譎,楚淵第一次御駕親徵,要學的事情不算少,幸好身邊之人大都能幫一把,也能得個喘息的機會。
這日午後天氣正好,楚軍大營中,一個紅衣女子正在晾曬草藥,衣著火辣妖娆,顯然不是中原人,是隨部落族人一起前來給先鋒隊將士治傷。
“朱砂姑娘。”楚淵走上前。
“皇上。”那女子聞言轉身。
“可有時間?”楚淵道,“朕有些事情,想要向姑娘討教。”
“自然。”朱砂把手洗幹淨,將他讓進了自己的營帳,“皇上想知道什麼?”
“姑娘既是大漠遊醫,精通巫毒之法,不知可聽過金蠶線?”楚淵問。
“嗯。”朱砂點頭,“聽是聽過,卻不算熟,也沒見過。”
“無妨。”楚淵道,“把知道的說出來便是。”
“金蠶線是苗疆毒物,狡猾至極,一旦鑽入血脈,便很難再將其除去。”朱砂道,“每年醒一回,喝飽了血便會繼續沉睡,而一旦其蘇醒,中蠱之人便如同萬蟻噬心,生不如死。”
想起當日段白月蒼白的臉色,楚淵不由自主便握緊右手。
“金蠶線生長速度極其緩慢,前頭十幾年或許沒什麼,隻是若不管不顧,任由蠱蟲在體內長大,隻怕沒人能撐過二十年。”朱砂道,“皇上為何突然想起問這個?”
“可有藥能解?”楚淵聲音有些沙啞。
“據說有,天辰砂。”朱砂道,“不過我連金蠶線也沒見過,天辰砂是傳說中才有的藥物,就更不知在何處了。皇上若是還想知道更多,葉谷主或許能幫上忙,若是連他都不知道,就隻能去西南王府問問看了,畢竟是南邊才有的東西。”
“若是連西南王府都無計可施呢?”楚淵繼續問。
“那就隻有再往南找。”朱砂道,“我曾聽族裡的老人說過,在楚國以南有個翡緬國,又稱為巫國,本就擅長這種毒物,應該會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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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緬國。楚淵點頭:“多謝姑娘。”
回到營帳後,恰好四喜正在整理書桌,楚淵便問了他一句。
“翡緬國?”四喜公公搖頭,“據說神秘得很,全國都住在林子沼澤裡,沒人見過。”
“哪裡會有這樣的國家。”楚淵失笑,“若是當真讓百姓住在沼澤裡,隻怕三天就會亡國。”
四喜公公道:“皇上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楚淵問,“酒還有嗎?”
四喜公公趕忙下去拿。
身為帝王,楚淵的日子當真是節儉,行軍打仗一件多餘之物都沒帶,若非要說特殊,便隻帶了三壇緋霞。
酒很甜,喝完便能安眠。
西南府中,段白月也靠在窗前,仰頭飲盡杯中雪幽。
往後數月,不斷有戰報送來王府。
楚軍一路勢如破竹,先攻喀默河再破雲罕州,叛軍營地離奇生起大火,當晚火藥爆炸聲幾乎震破蒼穹,楚皇乘勝追擊,對方四散潰逃,紛紛跪地請降。
自楚先皇起便連綿不絕的十年西北紛亂終獲大捷,漠北部族被徹底驅逐。蜿蜒曲折的國境線上,是千萬大楚男兒用血肉之軀鑄成的如鐵邊防。
楚軍浩浩蕩蕩大勝而歸,西南軍也暗中分批折返。百姓都在說,當今皇上可當真了不得,第一場仗便打得如此風光。
花棠順利產下一對雙胞胎,胖乎乎的,段瑤天天笑呵呵跟在後頭轉。看得金嬸嬸心驚膽戰,生怕他會突發奇想給侄兒送條蟲。
段白月的內傷也逐漸痊愈,雖說金蠶線依舊無法根除,不過卻也暫時蟄伏了回去,至少在餘下一年內不會再有影響。
這日又有宮中密報傳來,說楚皇派出使臣,去了翡緬國。
……
“翡緬國?”段白月疑惑,“去那裡做什麼?”
“這還用說?”南摩邪斜眼。
“師父知道?”段白月依舊不解。
南摩邪提醒:“聽說那翡緬國的國主,生得甚是高大英俊。”
段白月:“……”
南摩邪感慨:“貌若潘安啊。”
段白月道:“師父這段時日倒是沒少看書。”還能知道潘安。
“你就不能有所行動?”南摩邪又問。
段白月放下手中信函:“比如說?”
“至少也要換身新衣裳,再找個畫師,將你的畫像往王城送一幅。”南摩邪道,“畫好看一些,不像你也就不像了,總歸這麼久日子沒見面,楚皇應該已經忘了你是何模樣。”
段白月面無表情叫來段念,將他直接拖了出去。
南摩邪連連嘆氣,這點出息,也不知在下回死之前,究竟還喝不喝到下一杯喜茶。
待到兩個小嬰兒身子骨長硬實,趙五便來找段白月辭行。
段白月嘆氣:“看來還是留不住你。”
“我心不在此,強留下來也不快活。”趙五道,“不過追影宮距離西南府不算遠,以後若是有時間,我與花棠會經常帶著兒子回來。”
“在我閉關的這些日子裡,辛苦你與弟妹照顧瑤兒了。”段白月拍拍他,“也罷,一路保重。”
“還有天辰砂。”趙五道,“我也會幫你找。”
段白月笑笑:“多謝。”
聽聞趙五要走,段瑤自然舍不得,親自去後山挖了一罐子蟲,送給了花棠。
……
金嬸嬸又開始埋怨南摩邪,都是南師父小時候亂教,看這都是什麼破習慣。
再往後過了一個月,西南府暗線回稟,說是楚皇去了大雁城出巡。
“還不快些去?”南摩邪靠在門口催促,“我替你看著瑤兒,省得他搗亂。”
火雲獅腳力上佳,尋常馬匹要十天的路途,隻用了五天便抵達城門口。
此番楚淵並非微服南下,隨行浩浩蕩蕩人不算少,自然不會住客棧,而是住驛館。
是夜春雨霏霏,楚淵正靠在桌邊翻書,窗棂微微傳來一聲響。
御林軍聽到動靜後趕來,結果還沒進門,便被四喜公公揣著手打發了回去,還說切莫再來打擾。
……
楚淵依舊在看折子,頭也未抬:“西南王當真如此喜歡翻窗?”
段白月靠在窗邊,看著他的身影笑。
第19章 大雁城 處處皆是機關
夜晚寒涼,四喜公公泡了一壺熱茶送進來,而後便又低頭退出了臥房。
段白月隨手關上窗戶:“已經很晚了,怎麼還不肯睡?”
楚淵答:“等你。”
段白月:“……”
楚淵放下手裡的折子,抬頭看著他,語調有些調侃:“怎麼,隻許你派人監視朕,不準朕也在西南府安插眼線?”
段白月挑眉:“那本王此番回去之後,可要全力徹查一番,看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
楚淵笑著搖搖頭,倒了杯茶水遞給他。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來這大雁城。”段白月坐在桌邊。
“你可曾聽過天剎教?”楚淵問。
段白月微微一愣:“天剎教?”
“地處西南,你應該有所了解。”楚淵道。
段白月點頭:“教主名叫藍姬,制毒有一手,武功路子邪門至極,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這大雁城隸屬紫雲州,山林茂密,珍稀木材多,木匠也多。”楚淵道,“即便一把普普通通的梨花木椅,隻要說是產自大雁城,若是放在王城商鋪裡,價錢也能高上至少三成。”
“所以?”段白月依舊不解。
“這裡可不單單隻是造些桌椅板凳。”楚淵道,“暗器木劍玲瓏塔,那些坐在巷道裡闲話家常的老人,說不清哪個就是機關高手,據說那座被你毀了的九玄機,最初圖紙也是出自這裡。”
“焚星喜歡嗎?”段白月問。
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起這個,楚淵明顯一愣。
在被趕出去之前,段白月及時收回話題:“先前聽到過傳聞,據稱制造九玄機的工匠名叫木痴老人,卻不知是來自大雁城。”
“前些日子朕接到消息,說木痴老人已經回了大雁城,才會借著查政的由頭來此。”楚淵道,“隻是來之後才知道,天剎教已經先行一步將人綁走,至今生死未明。”
“藍姬綁了木痴老人?”段白月摸摸下巴,“我還當魔教妖女隻會綁年輕力壯的英俊男子。”
楚淵與他對視。
段白月冷靜道:“沒有綁過我。”倒是一直在覬覦瑤兒。
“朕已經派人去天剎教附近打探消息。”楚淵道,“不日便會有回話。”
“為何想找木痴老人?”段白月問,“是要造暗器,還是宮裡有機關要解?”
楚淵錯開視線:“此事與段王無關。”
段白月摸摸下巴:“萬一西南府能幫上忙呢?”
“若是真想幫朕,那以後便離天剎教遠一些。”楚淵道。
段白月想了想:“怕本王被妖女綁走?”
楚淵失手打翻一盞茶。
“皇上?”四喜公公聽到動靜,在外頭小心翼翼試探。
“無妨。”在楚淵開口前,段白月先道。
四喜公公放了心,繼續揣著手站回去。
楚淵:“……”
屋內有些過分安靜,段白月隨手拿起桌上一盤點心:“能吃嗎?”
楚淵答:“有毒。”
段白月笑著咬了一口,然後搖頭:“有些甜,想來你也不會喜歡。”
“很餓?”楚淵皺眉。
“不眠不休趕了三天路,你說呢?”段白月替自己添滿茶。
楚淵叫四喜傳了些吃食上來。
三更半夜,驛館的廚娘自然做不出生猛海鮮,不過兩碗素面配些小菜,看上去也頗有食欲。隻是段白月筷子攪了還沒兩下,四喜公公卻又在門口稟告,說是派出去查探的人有了回話,正在外頭候著。
段白月端起碗,又順手捏了個包子,一路去屏風後繼續蹲著吃。
楚淵哭笑不得,叫四喜將人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