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司皺皺眉,含糊不清道:“沒吃,你好煩,我要睡覺。”
“撒謊撒上癮了是不是,胃不好自己不知道?”
“……顧延舟,你真像我媽。”
“……”
休息室裡,王隊收起資料,起身告辭:“那就先這樣,非常感謝你的配合,邵司那兒我就不去了,你幫忙轉告他一聲就行。”
顧延舟也起身送他:“您客氣了……我送送你。”
陳陽聽到裡頭的動靜,收起手機,側身讓了條道。
王隊衝他點點頭,同時擺手道;“不用,你接著忙,已經夠不好意思了,耽擱你不少時間。”
“那行,有事再聯絡,我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著。”顧延舟送他到門口就沒有再送。
陳陽看著他們倆個,一頭霧水,等王隊走遠了,他才問:“怎麼回事啊這?”
“沒什麼。”
顧延舟沉著臉,自王隊走後,他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凝重:“過來問了幾個問題,走訪調查。不提這個,你手機呢,借我打個電話,我手機沒電了。”
邵司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跟著池子雋下了樓。現在正在六樓一間臨時騰出來的錄音室裡坐著,聽池子雋的聲音同過錄音設備傳出來,一遍一遍重復同一句歌詞。
他邊聽邊想,等會兒找個什麼理由上去。
徐桓揚就在樓上,這一趟可不能白來。
剛才和朱力兩人站著寒暄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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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司不太想讓步,明裡暗裡暗示朱力:“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子雋是個新人,今天也是第一次來這,你這麼為難人家不好吧?”
朱力滿臉不情願:“這……”
池子雋趕忙走過去把邵司拉走:“沒事兒,我們可以去樓下找房間,或者等別人錄完了再說,讓歌神安安心心在這錄。就不打擾人家了。”
“……”這個隊友要多傻有多傻。
邵司看他一眼,偏偏這人還毫不自知,急吼吼地就想走。朱力求之不得,主動幫他們按了電梯:“下回,等下回有空,我讓桓揚帶你參觀參觀。”
越想越不對勁。
邵司坐在音效師邊上,有些出神。
音效師隔著玻璃窗做著錄音工作,時不時地喊“停”。
隻是這一回喊停,並不是因為池子雋唱得不對。
音效師回頭看了邵司一眼,提醒道:“你手機,手機一直在響。”
“不好意思,“邵司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屏幕中央閃著兩個大字,通知欄裡還顯示了好幾通未接來電。
邵司將手機舉起來,在池子雋面前晃了晃,做了個口型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池子雋傻呵呵地跟他比了個“V”的手勢:“去吧,你忙就先走,不用等我。”
他們這間錄音室位置比較偏,應該是平時不常用,設備有點小問題,一開始話筒都發不出來聲音。
邵司推開門走出去,看了一眼拐角處的樓梯,一邊繼續盤算一邊道:“陽哥?”
顧延舟:“是我。你在哪?”
聽到是他,邵司停下來,換了隻手拿手機:“我現在在華譽,過一會兒就回去,怎麼了?”
他等著顧延舟問他在唱片公司待著幹什麼,他就耍耍他隨口來一句‘打算出專輯’,讓他平時對他唱歌意見那麼大。
音樂節廣告過後,邵司真接到過一個邀約,回村的少婦2劇組特意打電話過來問:“雖然這部戲我們沒緣分合作,不過我們可以換一種形式……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為我們的片頭曲獻聲?”
邵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片頭曲?”
“咱們這次的片頭曲叫‘鄉村style’,要不我給您放一段伴奏您聽聽看?真的很不錯,曲風大氣,歌詞詼諧幽默,又朗朗上口,您考慮一下?”
“……”
曲名太難聽。
不過他還是表示考慮考慮,然後拿著人家的歌闲著沒事就練兩嗓子。顧延舟每回都把他嘴堵上,不是壓在沙發上就是壓在床上,摁著親:“本來收視率就少,你這樣唱,更沒人看了。怎麼想的……”
然而顧延舟並沒有追問他在唱片公司幹什麼,隻道:“先回家,再過一會兒我也收工回去了,有事跟你說。”
邵司:“什麼事?”
顧延舟今天不太對,平常打電話沒說幾句準要開個黃腔。
此時顧延舟聲音卻頓了一下,又問:“方導那個戲,你第二次試鏡過了?”
邵司推開窗戶,從六樓往下看。
樓下除了一片佔地面積非常小的小樹林,就是一扇上著鎖的鐵門,那扇鐵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鏽跡斑駁:“嗯,過了,怎麼?”
“王隊剛才來找我,他給我看了幾份資料……”
顧延舟說了些什麼,邵司聽兩句之後就沒有繼續往下聽,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彎腰從小樹林裡鑽出來的男人身上。
那片樹林大概走個十來步就能走出來,坐落於後院右下角。那男人彎著腰,看樣子應該不矮,臉上戴著口罩,渾身上下裹得相當嚴實。
邵司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盯著他看了好幾眼,潛意識覺得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那人原本要推開鐵門走出去,可能是感官過分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祖宗,”顧延舟話說到一半,問他問題等了又等沒等來對面那人回應,於是停下來反問道,“你有沒有在聽?”
邵司哪裡還顧得上聽電話,他忍不住從頭到腳打了一個寒顫——樓底下那個男人似乎是詭異地笑了一下,即便他帶著口罩,但邵司就是隱隱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他仿佛在微笑。
然後他又緩緩抬起手,在空中一頓一頓地點了幾下。
正好是六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抱歉,走神了……”邵司回過神, 問道, “你說什麼來著?”
顧延舟:“總算回魂了?”
剛才喊他好幾聲都沒反應。結合王隊說的那些信息,顧延舟心都提起來了, 正要換衣服直接翹班去華譽找他。
邵司摸摸鼻子解釋道:“剛才看到個男人……就在樓下。”
‘特別古怪’四個字還沒能說出口,顧延舟聲調便降了下來, 冷飕飕地問:“男人?”
“……”
“長得很帥?”
邵司將窗戶關上,轉身道:“你瞎吃什麼醋, 他從頭到腳遮得跟個神經病一樣, 壓根沒看清臉。”
樓下那個古怪的男人並沒有逗留太久,他意有所指地在空氣中敲點了幾下之後, 食指和中指輕輕並攏,貼在口罩上,這個動作像是對他做了一個飛吻。
邵司平靜下來以後,定定地看著他,眼神不閃不避。
在最短的時間裡,邵司將那個男人的身高、外形等主要特徵詳細觀察了一遍。
身高大約在一米八左右,體型偏瘦,飛吻的時候抬的是左手、可能是個左撇子。
那人似乎是感覺到這種窺探性的目光, 彎彎腰推開鐵門,走出去了。
“挺奇怪的, ”邵司道,“為什麼偷偷摸摸地從那裡出去?”
顧延舟沒說話,耳邊回響起半小時前, 王隊跟他說的那番話。
“欲望牢籠這本書有問題,原作者在美國失聯,我們聯系不上。但從他以前接受的採訪來看,這本書就是在像兇手致敬——他很有可能跟兇手認識,並且長期維持著一種‘網友’關系。”
“我們通過他的個人信息,摸去了他家中,發現很多疑點。他賣了欲望牢籠這本書的版權以後,立刻買了去往美國的機票,走得匆忙,連家裡人都沒有通知。”
小醜先生,男,80後。原名肖躊,筆名取的是諧音。
從小喜愛看懸疑小說,血腥兇殺類電影。自小學被同學霸凌開始就不怎麼喜歡說話,總是一個人低著頭在座位上發呆。
“我在這兒住了快三十多年了,鄰裡之間關系都不錯,這一片的人我都認識。警察同志,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我基本上都知道一些。”王隊帶著人前去走訪時,小醜先生家裡正巧沒人,去商場買菜去了,於是便在鄰居李阿姨家裡坐了一會兒。
李阿姨一邊給他們遞水一邊接著感嘆道:“肖躊這孩子,小的時候還好,越長越……這個我也不好說,有時候我都挺怕他的。這孩子太孤僻了。”
她晚上跳完廣場舞回來,經常會碰到肖躊上了晚課回來。在樓道裡,他背著書包,衝她喊一聲‘李阿姨’,這三個毫無平仄的字眼、配合著當時肖躊看她的眼神,都讓她不自覺地汗毛直立。
半小時之後,肖躊的父母買完菜回來。
王隊從胸口裡掏出自己的證件,亮明身份的時候,這兩個老實人提著袋芹菜,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鑰匙還插在口裡也沒顧得上拔下來:“找我們?”
王隊將證件塞回去,道:“準確說是找你們的兒子,肖躊。”
關於肖躊,他們夫妻二人所說的話都相差無幾,而且不太願意多談:“……我們一直想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整天看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紙上寫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就感覺他不太正常,而且他這個狀態,我們也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去開導他。”
肖躊高考沒有參加,高考那天在網吧裡呆了足足一整天,最後沒有任何成績。
落榜後一直關在房間裡寫東西,基本不和他們交流,他們二位也不知道孩子一天天究竟在弄些什麼。
“當時想想,覺得他要是就這樣在家裡待著,安分一點,那也不錯了。想待在家裡就待家裡頭,也不在意多煮那一口飯。”
他們對肖躊並沒有存什麼期望。然而一本《欲望牢籠》改變了他們的看法。這本書成功發行並且獲獎無數,讓夫妻倆欣喜若狂。連帶著平日裡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鄰居都轉了態度,紛紛誇他們兒子“好樣的,大作家”。
隻要有才華,古怪就成了個性。別人眼裡的“瘋子”一下變成“天才”。
肖躊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案例。
王隊拿著錄音筆,聽到這裡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要真像他們所說的這樣,那麼為何此刻,這兩位對自己兒子的事情有種‘避而不談’的態度,似乎並不太想多說。
“是這樣的,警察同志。”聊到一邊,肖母聊不下去,起身去廚房洗菜去了,肖父嘆口氣,坦言道,“我們早已經跟他斷絕關系了。當初他招呼都沒有打一聲,買了機票出國,我們到處找他,報了警、貼廣告,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最後從親戚的孩子嘴裡聽到他的消息。”
那孩子正好在美國留學,在路上偶遇碰到肖躊,然而也隻瞥見一眼,肖躊急急忙忙上車走了。
“這些倒是次要的。”王隊說得太多一下子沒剎住,此刻直接切入重點,對顧延舟道,“Joke的個人博客,兩天前更新了幾句話,意有所指。他寫‘我,隻有一個我,任何揣測、模仿都是對地獄的不敬,必將受到嚴懲’。這句話我們初步推斷,應該是跟欲望牢籠即將開機這事有關。因為凱撒這個角色的原型就是他……現在凱撒已經定了角色,所以他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這次凱撒的扮演者。”
——邵司。
“……也就是說我被變態盯上了?”邵司曲腿坐在沙發上,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這個邏輯倒是很獨特,因為我演個角色他就覺得被冒犯,那肖躊寫出凱撒這個角色,並且在全國各地大量發行,這事又怎麼說?”
顧延舟遞過去一杯水:“所以肖躊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