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們真的趕時間……”
“回去排隊。”
李光宗說完,也回想起這兩人當時急急忙忙要走的樣子。
然而他貓在車裡,看到的可不是這幅景象。
朱力穿著一身皮夾克,衣服有點緊, 將他圓滾滾的肚子形狀都勒了出來,他走在前面, 四面環顧不知道找什麼。
徐桓揚慢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面上沒有什麼表情,隻說:“你現在知道緊張了。”
朱力罵罵咧咧:“我他媽能不緊張嗎, 他就是個瘋子,瘋子。”
徐桓揚:“早幹什麼去了,那件事情我一開始就不同意,現在事情變成今天這個局面,你高興了?”
李光宗那輛車,款式低調,滿大街都是,停著一點存在感也沒有。
朱力正要回話,張張嘴又突然頓住,他餘光瞥見那輛車,原本就陰陰沉沉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像是警惕過度似的,腳下改了路線,直直地往車輛停放的位置走過去:“先別說話,我過去看看。”
夜,曖昧的夜。
往常,李光宗總覺得夜色能帶給人無限遐想。
然而今天這個夜晚,變成了恐怖片。
體育館早已經切了電源,整個巨型建築從外面看過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還是路燈隔牆照進來,才讓這個角落變得亮堂些。
朱力表情太嚴肅,一步一步靠近,手裡舉著不知道什麼玩意兒,可能是手電筒也可能是防身用的刀具。李光宗看著覺得渾身戰慄。
幸好他這車的玻璃窗用了特殊材質,因為邵司偶爾會坐他車回家——雖然這大爺內心其實特別嫌棄。不過在邵司坐了一次之後,他還是把車窗都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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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力拍拍車窗,又敲了兩下,然後將臉貼近了,使勁往裡面瞧。
“可嚇人了,那綠豆那麼丁點的小眼睛,瞪起來還挺大。”李光宗心有餘悸道,“那張大圓臉就這麼貼在我車窗上……大半夜的,你說嚇不嚇人。”
邵司:“你知道嗎,你講事情,沒個十分鍾壓根講不到重點。”
李光宗:“我有嗎?”
邵司:“你說呢,還有你這幅毫無自知自明的蠢樣子。”
“……”
“我男神在嗎?你就當著他的面這麼擠兌我,作為粉絲我也是要臉面的。”李光宗剛到家,從兜裡掏鑰匙開了門,轉言道,“而且這還不算重點嗎?他出現在那裡,古古怪怪地拿臉非禮我的車窗——這一點就非常值得重視了好吧。”
顧延舟衝邵司勾勾手指:“電話拿過來,我跟他聊聊。”
邵司正好也懶得再聽這場‘阿崽的奇幻冒險’,直接把電話塞在他手裡:“教教他怎麼做人。”
李光宗在電話那頭越來越陰謀論:“他們兩個在附近繞了幾圈,好像還吵起來了,然後歌神手機亮了一下,兩人湊在一起看屏幕,看完之後歌神說什麼‘被耍了’,好像是這三個字,我沒太聽清,但是真的很古怪……也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畢竟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整個體育中心還封著,照理來說他們也做不出什麼事情。
顧延舟道:“細節太多,你跟我們說我們不能保證全都能記得住,而且警方如果還有什麼問題要問你,我們也答不上來。”
李光宗:“……嗯?”
“翻譯一下就是,麻煩你直接給警方打電話。”
哦,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冷漠。
李光宗反手關上門,隨口道:“聽起來,你們兩個都很忙哈?”
顧延舟毫不避諱:“嗯,我也忙著發情。”
李光宗:“……”
容他脫粉三分鍾。
顧延舟跟他講電話的時候,邵司一直湊在邊上聽。
他雖然對李光宗的遭遇絲毫不感興趣,但是他一直留意著“徐桓揚”三個字。
[統統,]邵司喊了一聲,[這徐桓揚到底是幹什麼的。]
系統:[誰知道呢。]
[……你還能幹點什麼。]
[我上周閉關維修,差點沒報廢。我現在能出現在你面前,不給你拖後腿已經算不錯了。]
系統又嘆了一聲:[唉,你說我倆可不可憐。]
他剛想說‘你報廢跟沒報廢也差不了多少’,就聽到李光宗提到歌神這兩個字。
然而重要的地方這人卻一筆帶過了,極其簡練,絲毫不拖泥帶水。
顧延舟正要掛電話,邵司伸手攔著他,隔著半個手臂的距離問道:“你剛才說歌神什麼?”
李光宗:“啊?我說他什麼了?”
“他看屏幕的時候什麼表情?”邵司道,“是短信嗎?”
“應該是短信吧,離得稍稍有點遠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手機‘滴’了一聲。表情挺……挺煩躁的?”李光宗道,“他們後來就走了,巡邏的過來了,本來體育中心就還封著,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溜進來的。”
當時巡警拿著手電筒,往這邊一照:“你們在這幹什麼?”
朱力立馬走上前去:“落東西了!我們過來找找,進來的時候門口還沒人……你認得我們嗎,白天我們在這邊拍攝,後來出了那事,走的時候又太匆忙。”
“身份證拿出來我看一下。”
“哎,好。”朱力點點頭,“給——我們真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別誤會,就是桓揚手表丟了,我們猜可能是拍攝的時候不小心弄丟的……”
本來清場工作就在收尾階段,零零散散也剩下幾個收拾東西的人,巡警看了兩眼他們的身份證,徐桓揚三個字他不陌生:“我認得,唱歌的,我挺喜歡你的歌。行,那你們趕緊走吧。”
徐桓揚接過身份證:“謝謝,打擾你了。”
“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找什麼手表的,為什麼要撒謊?”李光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琢磨道,“想不明白,倒也不是覺得他們有嫌疑,我就是覺得奇怪。”
這個問題的答案邵司也不清楚,但是他沉默兩秒,說了另外一句話:“你知道嗎,這回排查耗時耗力,但是一無所獲。”
令王隊頭疼的正是這點。直到清完場,都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每個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廁所裡不可能裝有監控。
雖然廁所門前的走廊裡裝了,但是一派人去監控室調錄像才發現,發現它早已經變成了黑屏。
監控室工作人員解釋說:“經常這樣,監控攝像頭質量不太好,時不時地就黑屏,壞了兩三個了。我們跟上面匯報了一下,說明天統一找人過來修,因為其他地方也壞了幾個。”
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沒有人知道。
李光宗說完便準備掛電話,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把他嚇得不輕:“算了,我應該是被刺激的,有點疑神疑鬼。那就不說了,你們早點休息。廣告的事情明天……明天再看看安排。”
十有八九是不會再繼續拍了。
好好的廣告拍出了人命,導演組都不知道外邊會不會把輿論帶到自己這邊來……現在最好的方式還是用原來邵司和歌神合唱的那版。
在邵司恍神間,車已經停了下來,顧延舟在他眼前揮手道:“傻了?”
“你才傻了,”邵司眨眨眼,按了按太陽穴,“就是一直忘不掉,老在我眼前轉。”
有些事情,知道、和親眼見到,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前陣子也一直在電視上看到過類似的新聞,但看過也就看過了,不至於夜不能寐,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都無法甩開。
趁顧延舟洗澡的空檔,邵司登了微博,小黃鶯的事情果然引起全民熱議。
同樣火起來的,還有他和顧延舟在警局門口懟記者的視頻。
本來營銷號是想帶一波‘某兩位大明星沒素質居然罵人’的節奏,沒想到一經發出,獲贊無數:“說得沒毛病!路轉粉!這對夫夫我站了!今天刷微博差點氣死,那些在評論裡求照片的什麼毛病?這麼嚴肅的事情,當看戲啊,茶餘飯後的談資?圖個新鮮好玩刺激?”
邵司略過這些報導,往下劃,翻到一個小黃鶯粉絲整理的一些圖片,圖上小黃鶯笑得兩隻眼睛眯起,天真且燦爛。
那名網友配字道:你要快點好起來[/祝福]。
邵司哪篇報導都沒轉,唯獨在這條微博下面點了個贊。
第一百零七章
小黃鶯在醫院搶救了十來個小時,身上多處骨折, 腦部以及肺部均收到外力撞擊, 傷勢嚴重。
次日,動漫音樂節廣告組派人過來慰問, 當時小黃鶯才剛脫離危險,躺在重症病房裡, 隻能從一個小小的玻璃窗口望進去,看到病床上那個小小的身影。
導演手裡捧著一束花, 正要走過去, 卻聽到病房門口有爭吵的聲音。
“你怎麼回事,看個人都看不好, 囡囡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這都是你的責任!”
一個打扮貴氣的女人伸著手指指著黃鶯嬸,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整個人情緒處於失控狀態,說話咄咄逼人。
她身邊還站著個男人,那男人比她冷靜些,攔著她將她往邊上拉:“你冷靜一點,你怪小蘭又有什麼用,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心裡已經很自責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等孩子度過危險期……”
“自責——?”女人音量高了八度,尖銳地透過層層空氣, 直接鑽進人耳朵裡,“自責有用嗎?她自責能把囡囡換回來?當時我就說了,找個專業的照顧囡囡, 她這個半吊子出身的,當什麼經紀人。你別攔著我,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她在別地找不到工作,來禍害我們囡囡來了……”
黃鶯嬸低著頭,面上淌著淚水,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
當時小黃鶯上節目一夜成名之後,本來是要和一個圈內有名的童星經紀人籤合約。
可家裡人說那誰誰誰工作還沒著落,既然專業也勉強對口,把機會留給自家人得了。對小黃鶯來說也是件好事,親近的人在身邊帶著,總比陌生人好。
“我一開始就不放心她,建國,我老早跟你說過的。”女人咄咄逼人道,“現在出事了,在這裡裝可憐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面對這張喋喋不休的嘴,男人隻能攔著她,對黃鶯嬸說:“你先回去吧,守了一整晚了,也讓你嫂子冷靜一下。”
導演和副導演兩人頓時往前走也不是,往後退也不是。
動感音樂節工作群裡,一大早就異常熱鬧。
【導演】:我早上過去探病,一家子人在醫院裡頭吵架……那架勢。
【編劇小陳】:吵架?
【副導演】:可不嗎,出了事都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在醫院吵得不可開交,尤其是小黃鶯她媽,戰鬥力太強了……不過也怪不得她,孩子出這麼大事,換誰都冷靜不下來。
邵司拿著手機看他們聊天,剛把顧延舟往邊上踹開一些,這人大概是睡夢間察覺到睡夢,長臂一攬,又把人攬了回來,啞著聲音問了一句:“看什麼呢?”
邵司拿著手機道:“吳導昨晚在微信群裡說他去明早要去醫院探病,看看小黃鶯的情況,我定了鬧鍾,看看他探得怎麼樣。”
“嗯,”顧延舟又將眼睛睜開了些,“怎麼樣,脫離危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