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司個子高,搖椅攤平了也裝不下整個人。他此時正蜷著,由於睡姿問題,毛衣領口往邊上歪了幾分——也幸好他平時到處跑,睡車後座已經睡出了一種特殊技能,這樣睡著並不顯得費勁。
不知道是太陽太扎眼,還是為了防止把臉曬黑,邵司拿帽子遮著臉。所以從顧延舟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頭頂幾嘬翹起的毛,再往下就是脖子和鎖骨。
太陽快下山了,氣溫也逐漸降下來。
顧延舟隨手將水杯擱在窗臺上,走過去幫他蓋毯子。他一靠近,蹲在搖椅底下的那隻中華田園貓立刻“喵”地嚷了一聲,然後立馬夾著尾巴竄到邊上去。
顧延舟本來打算給他蓋個毛毯就走,再讓這祖宗睡一會兒。
結果這一靠近,就不太想走了。
邵司本來睡得好好的,總感覺誰在鬧他,不太耐煩地睜開眼,結果入目便是顧延舟那張“乏善可陳”的臉:“……你想幹什麼?”
顧延舟一隻手撐在邵司耳邊,另一隻手掀開他臉上的帽子:“想幹你。”
邵司揉揉太陽穴,道:“哦,那你就想想吧。”
顧延舟伸手輕捏了捏他的鼻梁,然後起身道:“醒了就回屋,外頭冷,你還穿這麼少。”
邵司撐著手,坐起身,沒緩過神來,還有點懵,隨口應了一聲。
他手機沒帶在身上,隨手扔在沙發裡了。等他和顧延舟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客廳,遠遠就聽到手機鈴聲在響。等他們走進了,那陣鈴聲正好停止。
李光宗,未接來電3通。
邵司點了回撥,抓抓頭發往沙發上一坐。
顧延舟疊完毛毯,隨口問:“誰啊?”
邵司撇撇嘴:“你最近剛認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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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宗打電話沒人接,正在編輯短信,讓他看見了給他回個電話,結果短信剛編輯到一半,電話就來了。李光宗立馬接電話,嗓音嘹亮地喊:“爹!爹我們翻盤了!”
“嚷嚷什麼,把你激動的。”
邵司坐得不太舒服,剛才還沒睡夠,於是他一會兒靠著抱枕,一會兒又曲起腿換姿勢。
顧延舟原先在低頭擺弄手機,跟陳陽聊下一部戲的事情,分心注意到邵司換姿勢換了好幾個,不由分說地將他撈過來往在自己腿上按:“躺好,別亂動。”
邵司也很自覺,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將顧延舟的腿當靠枕墊著。等顧延舟發完信息,把手機扔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揉這人的頭發。
李光宗聽覺極其敏銳——尤其是對自己男神的聲音,兩隻耳朵跟雷達似的:“哎,我顧爹也在你邊上?”
邵司不太想搭理這頭白眼狼:“你要跟他打個招呼嗎?”
李光宗連連回絕:“不不不不我就隨口一說,我承受不住,顧影帝叫我兒子我聽著都要暈厥……不對,扯遠了,你看微博沒有?跟你想得一字不差!她把那些錄音——除了齊明說她抄襲的那段,其他都發了出來。”
這件事情完全在邵司意料之內,隻是他沒想過會那麼快:“她這是想迫不及待想踩著齊明和楊羽,自己上岸。”
李光宗:“是啊,說得可狠了——說他們兩個喪心病狂。她還翻了一堆齊明的陳年舊料,指正他一直強迫手下藝人進行潛規則什麼的,把那些破事全說出來了。還說自己之前是被他們威脅逼迫,但是現在還是決定勇敢地站出來……那個嘴臉,嘖嘖,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我就一直想知道,這些人翻臉怎麼比翻書還快?”
邵司冷笑一聲:“少抬舉他們,他們哪裡來的臉?”
顧延舟的手本來一直安安分分地擱在邵司頭上,沒幾分鍾便開始順著往下滑,指尖輕輕滑過他的喉結,最後搭在脖子上,指腹在他頸側緩緩摩挲。
邵司仰頭看他一眼,顧延舟順勢低頭親上他光潔的額頭。
“……”
李光宗本來特別擔心這次會失敗,更見不得邵司被人誤解。他誠惶誠恐地刷微博刷了好幾個小時,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獲得媒體動態。最後看到報導的那一瞬間,他心裡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現在這件事情來龍去脈已經清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已經有幾家公司來找我,問我你那邊的情況,想籤你。條件開得都很好,接戲方面也沒什麼限制。尤其有一家,還願意支付你當時離開華業娛樂時候的全額違約金。”
二點五個億,不是小數目。
邵司沒太大反應:“你覺得呢?”
李光宗:“我?我覺得挺好的啊。”
“行了,先不跟你說了,”邵司不置可否,道,“我給安殷打個電話。”
安殷此時正在家裡,王萍也在。
她之前發的那條微博,王萍事後倒也沒罵她,隻是把利弊赤裸裸地掰開,講給安殷聽:“你自己考慮清楚,你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幹涉你什麼。”
當時安殷說:“我都想過了,不管什麼後果,我自己一人承擔。”
現在結局出來,王萍松了一口氣——多虧了安殷之前主動站出來,他們基本沒有任何損失。
王萍放下手機,卻沒有想象當中那份輕松,她欲言又止:“……這件事情,我應該向你道歉。”
“你是對的。身為藝人,不隻是拿錢拍戲,還得對自己和觀眾負責。”王萍繼續道,“說來也慚愧,我活了那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沒你們幾個年輕人有勇氣。”
這場風波之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劇組停拍,投資商紛紛撤資,最後徹底解散。和演員們之間的合約自然也就變成無效合同。
齊明遠赴國外,楊羽被公司永久性封殺雪藏。
齊夏陽注銷了她在文學城的筆名和作品,再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線範圍內。
而缟衣所著的《出其東門》一時間名聲大噪,某著名公司宣稱,已經買下影視版權,預計明年年初開機,主演還未定。
至此,由邵司解約引起的一系列事件逐漸平息。
但是這一事件留下的教訓,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
歐導發微博說:謝謝當初曾經站出來為此發聲的人們,因為有了你們,這類事件將永遠不會再發生。
次日,天氣晴朗。
方淨拉開房門正要去水房打水,迎面撞見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
安殷抬手摘下墨鏡,手裡捧著的花束太大,擋住了她大半張臉,她鼓起勇氣道:“我……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邵司來得晚一些,他沒起來床,顧延舟也舍不得叫醒他。
結果等兩個人買了點東西趕到人民醫院的時候已經快中午,邵司本來準備直接敲門進去,顧延舟輕輕拉住他:“噓。”
邵司腳步頓住:“怎麼了?”
門虛虛掩著,顧延舟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一道縫,邵司清楚地透過門縫,看到安殷坐在椅子上,和戴薇說著話。
兩個人不知道說到什麼,一道笑了起來。
“過會兒再來吧,”顧延舟幫邵司把口罩戴上去,順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道,“我們先去吃飯。”
邵司想想也是:“吃什麼,川菜?我跟阿崽之前好像在這附近吃過一次,有家店還不錯。”
顧延舟看他一眼:“就你這胃,還川菜,咱兒子平時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邵司差點沒跳起來勒他脖子:“跟誰咱兒子呢,沒大沒小。”
第四卷:羅生門
第九十章
邵司本來打算自己開工作室,最後沒架住那個號稱要替他出二點五個億的傻逼公司。
去公司的路上, 李光宗多次強調:“這怎麼能說人傻呢, 說明他們有眼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可搶手了。圈裡現在都在傳一句話, 得邵爹者得天下。”
邵司現在就是行走的口碑,哪個公司和他籤上約——那真是, 像買了塊金字招牌一樣。
邵司緩緩睜開眼:“拜託你用腦子想想,他得跟我籤多少年合同才能回本?”
李光宗:“不是說沒有期限想走就走嗎。”
“你看, 傻不傻。”邵司道, “那我要是籤完,拿到錢沒幾天就走了呢?……不是, 這都不能算傻了,可能是智障。”
李光宗一拍大腿:“我說呢,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你這樣一說——是啊 ,他們智障嗎?!”
邵司閉上眼,沒再理他。
李光宗嚷了一會兒,發覺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你這就睡了?這就又困了?”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難以置信道:“爸爸,你才剛起床不到十分鍾, 而且今天我中午十點整過來接的你,就是怕你早上起不來床。”
“……”邵司皺皺眉, 調整了一番靠枕的位置,道,“那能怪誰?”
提起這個邵司就想冷笑:“你要是像我一樣, 大晚上有人非得跟你擠一張床睡,抱著睡就算了,還動手動腳,大半夜摸我屁股——別不敢相信,這就是你男神。”
李光宗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實在是沒辦法把‘摸屁股的小流氓’和心目中高大帥氣英俊的男神形象聯系在一起,他張張嘴,最後隻能發出來一個單音節詞:“啊?”
“啊什麼,面對現實吧,你男神就是個流氓。”
昨天晚上,大約半夜十二點,邵司跳起來和顧延舟打了一架。
顧延舟挺無奈,隨便接了幾招之後就想抱住他:“祖宗,別鬧,我下面都快硬炸了。”
邵司站在床上,趾高氣揚地將枕頭抓在手裡:“哦,意思是要我負責是不是?自己回房間撸去。”
李光宗聽得瞠目結舌。
邵司以為他家阿崽跟自己站在同一個陣營,接下來就應該附和著他來一句‘是啊,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
然而,李光宗噎了半天,隻說:“你們還沒……進行到最後一步啊?”
邵司沒聽明白:“什麼?”
“上床啊。”李光宗一臉理所應當,“沒嗎?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邵司:“……”
李光宗思維跳躍:“他不行,還是你不行?……不可能是我男神,我男神都快硬炸了。”
邵司輕輕抬腳踹了一下他的椅背:“你才不行,被他摸得,我也很硬啊。”
邵司踹完,收回腳,又抬手捏捏鼻梁,說出了自己近日來的擔憂:“其實……是我怕弄疼他。”
李光宗太陽穴狠狠一跳:“……?”
這人在說什麼?
李光宗剛才正好在刷微信朋友圈,這會兒趕緊退出去,預感到接下來可能邵司要說出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他三兩下點開顧影帝的聊天框,不假思索地按下錄音鍵。
果然——
他邵爹真沒讓他失望,接下來說的這番話,可以稱得上是很牛逼了。
“不是說第一次做都很疼嗎,”邵司一本正經道,“我上網查過了,我插進去,他肯定受不住。”
李光宗手抖了一下,差點把手機甩出去:“臥槽,你是認真的?”
邵司面不改色地睨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