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舟一把蒙住他的眼睛,手上用力, 將他往外推, 邵司都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推了出去,隔間門還從裡頭落上了鎖。
邵司看不太明白, 他手指曲起,敲了兩下:“你沒事吧?”
“沒事。”回答他的是顧延舟一聲悶哼。
邵司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
索性他也不介意,懶得再問,況且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飯點:“那我先出去了,你保重。”
顧延舟在裡頭沉著臉,不知道是該罵他蠢還是罵他傻。
他‘下面’被他叫硬了好半天。
邵司音質比較涼,哼著喘氣的時候,尾音總是會習慣性延長一拍, 延出幾分慵懶上揚的調來。跟之前他在那場化妝間裡頭的戲不同,那次的邵司基本沒有喘出聲, 隻是張張嘴,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溢出來,卻又沒有。
歐導還特意要這種效果, 說是夠壓抑。
剛才他一直用手擋著,極力掩飾底下越撐越大的小帳篷,他甚至都已經很壞心眼地打算好了,如果邵司問起來,他就直接坦白。
我喜歡男人,也喜歡你。
可這人愣是眼瞎。
顧延舟簡單紓解完,打開隔間門走出來,站在洗手池邊上,盯著鏡子裡頭的自己有一瞬間失神。
“你有顧慮,你當然會有顧慮。”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顧慮的具體內容,隻是我想知道,你的顧慮,是對自己還是……對他?”
“……噢,為他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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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導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著。
尤其那天,他說的最後一番話。
“你看到一條漂亮的小魚,你就想,它一定得生活在漂亮的玻璃缸裡,缸底得撒上些漂亮的小石頭,你覺得這樣它在裡面才遊得開心,遊得高興,不需要去考慮什麼嚴肅生存問題。你有沒有想過,這條小魚可能更喜歡大海?”
“你沒有權利替它選擇玻璃缸,”歐導最後拍拍他的肩走了,又說,“不過我大概也看出來了,你之前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延舟,你完了,這攤上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是啊。
顧延舟洗去手上那灘粘稠的液體,不置可否地想,他完了。
然而幸好那個眼瞎的人,有一個不那麼眼瞎的系統。
邵司去吃飯之前,打算去一趟監控室,路上系統就不停跟他說:[不知道你注沒注意到,剛才顧影帝好像勃起了。]
邵司腳下一滑,差點摔。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知道勃起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就是你們人類產生性衝動之後自然而然的一種生理反應。]
邵司開始裝模作樣地沒理他,直到走到監控室門口,終於繃不住了,自認為特別淡定地問:[你確定?他真的硬了? ]
系統一針見血:[你是不是其實特別在意。]
[……沒有。]
推開門,周衛平正在收拾電纜線,邵司咳了一下:“等會兒,您先別拔,我看一遍回放。”
葉瑄突然默不作聲地往外走,手腳僵直,走路的姿勢特別不自然。
“怎麼了這是?”邵司給她讓開一條道。
周衛平回答道:“她這是被嚇到了,你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邵司眉頭一挑:“被嚇到?”
“我也不好說,你自己看。”周衛平開了電腦,“本來想把它拷出來發在群裡的,既然你來了,那就看看吧,做好心理準備。”
邵司第一反應以為,是他們這步棋沒有下對地方。
然而看到王山在監控錄像裡露出的古怪嘴臉,邵司沒忍住,從心底泛上來一陣寒意,有些毛骨悚然。
王山那張臉,在他眼裡變幻莫測,最後化為李光宗之前說的一句話:“我路過齊明辦公室,聽到楊澤在跟他吵架,楊澤還罵那王老板就是個死變態……”
結果中午飯點,楊澤正躺在床上刷微博和粉絲互動,卻看見通知欄裡閃過一條微信提示。
邵司:“在嗎?”
楊澤跟邵司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劍拔弩張,尤其挑明了之後,雙方誰也不待見誰。
他們微博互關,微信也加了好友,卻從來沒有互動過。
楊澤整個人看起來很頹廢,家裡窗戶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腳邊還亂七八糟堆著很多易拉罐。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最後還是沒理會。
幾秒後,邵司又發過來一條:“想裝瞎就別刷微博。”
楊澤不耐煩地點開聊天框:“你想幹什麼?”
“明天下午有空嗎,請你吃個飯。”
楊澤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如果換了以往,他巴不得跑邵司面前耀虎揚威去,可是現在……
他自嘲地看著屏幕上隱約倒映出來的自己。
——那張胡子拉碴,眼圈深陷的臉。
邵司正吃著飯,看楊澤回過來一條語音,他剛把手機往耳邊貼就差點被震聾:“——你是來炫耀的?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我角色被刷了,齊明也打算放棄我,我已經廢了,我廢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啊?!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在看我笑話?”
李光宗筷子一頓,離得遠聽不太真切:“什麼啊這是,嚷那麼大聲,哭喪呢?”
邵司將手機屏幕拿遠了些。道:“可不嗎,我也好奇。”
隔了一會兒,邵司又問:“你知道楊澤家在哪嗎?”
李光宗:“……嗯?我查查,不對,你要幹啥。”
楊澤住所離這裡不是太遠,開車過去約莫四十分鍾。麻煩就麻煩在,邵司要是想用車,就得問李光宗要鑰匙。
但是李光宗能放他開車出去就有鬼了。
收工之後,邵司在酒店走廊裡來來回回地走。
[你直接敲門,說,顧師兄,能不能問你借個車,這不就完了嗎?]系統搞不太懂,[你現在怎麼磨磨唧唧的。]
[閉嘴,別煩。]
[……我說你兩聲你還不樂意了。]
系統以自己多年來對他的理解,猜測道:[你不是吧,我早上說了一句勃起,你就鬧別扭到現在?]
邵司在腦內把它按著打了一頓。
另一邊,陳陽正好跟顧延舟談完事情,開門就看到邵司一臉陰鬱地站在門口,他嚇了一跳:“……你找延舟?”
邵司整整衣領:“嗯,想對對戲,他在嗎?”
“在的,”陳陽給他讓開一條道,“你進來吧。”
顧延舟在練俯臥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個,滿臉都是汗。邵司進去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那他裸露的脊背,肩背由於向上發力微微弓起,那層薄薄的肌肉覆在上面,再往下看是精瘦的腰……
邵司不自在地挪開眼,靠在門邊,也不往裡頭走。
顧延舟做完最後一個,半響才撐著手起來,半曲著腿,坐在地板上去勾邊上那罐冰啤,隻將眼角餘光分給邵司:“找我對戲?”
邵司一向習慣開門見山:“不是,騙你經紀人的,我就是想問你,你車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顧延舟站起來,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流:“怎麼晚了,你要去哪?”
邵司面不改色:“兜風。”
兩人對視幾秒,邵司改口道:“我去找楊澤,李光宗跟我透露過他跟齊明吵架,我今天聯系他,發現他好像不太對勁。”
顧延舟把車鑰匙扔給他,然後把他按在沙發上,俯身靠近他的時候,邵司一瞬間以為這人想對自己幹什麼。然而顧延舟隻是抬手揉揉他的發頂,哄顧笙一樣哄他:“你在這坐著等我一會兒,我洗個澡。茶幾上有水果,自己拿。”
邵司眨眨眼睛:“……哦。”
一小時後,等兩人趕到楊澤家,楊澤正好晃晃悠悠地在陽臺上喝酒,迎著路燈從下往上打量他,隻能看到他的半個輪廓。
楊澤仰頭灌完最後一口,手一松,罐頭就直直往下落,最後骨碌碌滾到邵司腳邊,邵司順勢將它又踢了出去,易拉罐便呈回旋狀,‘砰’地一聲打在另一處地方。
楊澤眯起眼,看到自家樓下那個帶著帽子的黑影:“……你是誰。”
邵司抬起頭,露出那張標志性的俊臉,然後手從褲兜裡伸出來,很隨意地衝他揚了兩下:“我是你爸,開門。”
楊澤收回眼,又開了一罐啤酒,踩著拖鞋走回屋裡去了。
邵司低聲罵了一句‘操’。
顧延舟將袖子撩上去:“簡單講講,他最近都怎麼了。”
“角色被刷,說自己廢了。”
“好辦,對付這種人激將法最好用。”顧延舟彎腰撿起地上的易拉罐,反手就往樓上扔。
……
“你現在大概隻能捧著手機找粉絲聊聊天找安慰,你以為粉絲喜歡你……他們喜歡你什麼?”
“——喜歡你整過的臉,你尷尬的演技,每次上臺嫻熟的假唱技巧,還是喜歡你對此一無所知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的這種盲目的自傲?”
楊澤站在陽臺口,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什麼,他先是說了好幾句‘滾’,最後實在忍不住,下樓打開門,沉著臉剛想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就被邵司和顧延舟兩人一左一右地架住。
顧延舟掐著他脖子,將他抵在牆上,邵司則是反手鎖上門。
楊澤臉逐漸漲成青紫色。
顧延舟騰出一隻手來,拍拍他的臉,問:“我也不廢話,直接說了。王山那所夜總會地下,佔地五千平米的私人封閉式會所,他是不是帶你進去過。”
第五十二章
夜色漸濃,天空黑壓壓地,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衛平站在窗戶邊, 風緩緩吹進來,將他手裡拿著的那本日記吹得沙沙作響。
年紀大了, 加上以前在夜裡挑燈夜讀導致眼睛出了一些毛病。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住它,從胸前摸出個金絲邊眼鏡, 眼鏡上還耷拉著一根長長的紅線。
將眼鏡戴上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將目光落在那行平和的字跡上:
建邦, 你要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