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贊》的曲譜被擺放在譜架上,等凱撒清場完畢,琴聲悠揚響起。
這首法國大經文歌的重要奠基石,將呂利譜曲中恢弘昂揚的風格發揮到極致,五聲部弦樂、小號和合唱團被縮影在黑白相間的琴鍵,在巫瑾指尖緩慢流淌。
少年逆光凝起視線。
曲譜下方用小字寫著17世紀時的合唱團唱詞。
我們認你為主。
普天之下都敬仰你——
琴聲自國王套間起始,在整座古老的城堡飄揚。
凱撒和小染同時兩眼放光:“密碼箱浮出來了!”
呂利的幽靈再次被驚動,放棄自閉試圖掀走一切觸碰鋼琴的練習生。鏡廳走廊,魏衍舉起大砍刀,從瑟瑟發抖的C級練習生手中搶來一張嶄新的副本卡牌,正在端詳牌面線索。
授冕廳外,佐伊終於通關副本,正在翻找下一張卡牌。明堯突然在戰爭長廊狂奔,隊友被他嚇了一跳:“跑這麼快……你不餓?”明堯興高採烈:“我剛看到我們隊長了!”
小特裡亞農宮,文麟被秦金寶暴力搶走任務物品,安慰眼眶發紅的隊友:“不怕,會有卡牌的。”
凡爾賽宮和平廳。
楚楚拎著小裙子狗腿恭維衛時,抓緊一切機會和大神搞好關系:“這招高啊!妙啊!666啊!大特裡亞農宮都被咱布置好了,把人手不夠的卡牌扔到凡爾賽宮,等選手自投羅網,這是釣魚——哦不對,炸魚,炸魚!”
“有這些選手為您所用,咱們何愁大計不成哇哈哈哈!——咦,又開始彈琴了?”
衛時打了個手勢:“安靜。”
陽光照耀大地,凡爾賽宮從晨後走到午前的。琴聲在進入高潮前放緩,琴鍵低昂有力,持續四小節的傳統三聖頌飄揚到心跳最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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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的眾民得到救贖。
你遁入永恆的榮光。
咔擦一聲。
密碼箱徹底彈出。凱撒一把搶過字母轉軸,按照薇拉給的紙條依次拼出單詞。
le Roi Soleil,太陽王。
原本在對著凱撒無聲斥責的幽靈一頓,遲緩轉向拼出的這行小字。
他嘴唇顫動,像是在念念有詞。
他甚至忘記了去驅趕鋼琴旁的練習生,到凱撒將密碼箱中的淡藍色卡牌拿走都無動於衷。
巫瑾抬頭看向呂利。
這位17世紀的宮廷樂師在默背《感恩贊》的唱詞。
最後一段琴聲終於與樂師的口型相合。
——你是我永恆的仰仗。
——光榮的君王,請讓我永遠不要陷入迷惘。
宮廷樂師抬頭看向遠處的阿波羅廳,那是路易十四曾經停留最久的地方。他或許看到幼年時安靜從自己手中接過舞鞋、在表演前依依不舍看向自己的小路易,或許看到了在凡爾賽接受萬民朝觐的太陽王。
樂師走到三角鋼琴前,略顯蒼老的透明雙手與巫瑾彈琴的手重合。
最後兩個小節回旋重復。
——光榮的君王,請讓我永遠不要陷入迷惘。
幽靈淡去消散。
呂利副本通關。
凱撒不出意料地拿到了讓-巴普蒂斯特·呂利的人物牌,小染一高興把剩下的腰果分了一半給巫瑾薇拉:“吃呀吃呀對腰子好!”
薇拉揚眉,勉強接過,經過一整個晝夜,所有選手都是飢腸轆轆。
“找了一圈隻有零食,”小染嘆息:“估計得舞會才有正餐。”
巫瑾這才想起自己口袋裡還有張舞會請柬,時間定在西元1680,9月5日當晚。鋼琴旁的日歷停留在1680,9月4日。
“還有一晝夜。”巫瑾把畫師勒穆瓦納的卡牌交給薇拉,從安全性來看,保管重要副本物資上,薇拉的戰鬥力遠比巫瑾來的靠譜。
薇拉接過,再次翻出舞會請柬,字跡已是發生微小變化。
請柬(已激活)誠邀,首席宮廷畫師薇拉,攜舞伴巫瑾。
“請柬激活了!還有頭銜。”薇拉驚訝。
巫瑾略一思索,並不意外:“身份卡是進入舞會的關鍵。如果在舞會開場前,同一小隊還沒搶到卡牌——”他微頓:“很大可能會被舞會拒之門外。”
薇拉想了想:“第一批副本結束,卡牌的爭搶會比之前更激烈。”
巫瑾點頭,還沒等他開口,薇拉斷然決定:“我們再拿一張人物卡,以防萬一。”
巫瑾並不反對,即使從請柬來看,他完全可以蹭薇拉身份進入舞會。但多出來的一晝夜完全可以用來繼續積攢小隊物資。
腕表上,生存數字已經降到了322。
“開場時選手隻有拳頭,後來有長劍、砍刀,部分特殊副本裡還存在火銃。”巫瑾解釋:“淘汰速率隻會越來越快。我們要盡快找到下一張副本牌。”
兩人嗑完腰果,第一件事就是躲著人群查看那間關了“持劍盔甲女武士”的儲藏室。出乎兩人意料,即便是從拿破侖副本拖出來的大砍刀都拼不過那把開了掛的長劍。
巫瑾不得不再次把女武士關入房內。
“紫卡還沒激活,牌面一片空白,”巫瑾攤手:“畢竟紫卡的難度更高於藍卡。”
之後兩小時內,兩人幾乎是翻箱倒櫃尋找卡牌,最終由視力極佳的薇拉從某個矮桌的桌腳下撿起一張。
卡片熒藍透亮,牌面一片空白。
“如果放在這裡,理應更早被人發現……”薇拉思忖。
按照節目進程,一旦同副本中有一張牌被選手撿到,節目組會採取包括幽靈在內的各種方式催促其他練習生拿牌,以激活副本線索。
巫瑾並不著急,線索牌到手就抽空去補了個覺。
兩小時後,薇拉從淺眠中醒來,吸了吸鼻子:“好甜。”再看了眼牌面,依然空白如舊。
後兩個小時換巫瑾補覺,薇拉值守。等臨近傍晚,巫瑾揉揉眼睛睡醒,差點被一口嗆住。甜膩的香氣在房間內飄蕩,像是打翻了10個生日蛋糕。桌面上,牌面空白未變——
薇拉見巫瑾清醒,美滋滋看愛豆從暖烘烘的小被子裡把自己扒拉出來,小圓臉睡的又紅又軟。
“香味是從卡牌發散出來的,大概是在3小時前。”薇拉小心研究卡牌的構造,指著兩片粘合面的間隙:“這裡有個夾層,兩遍都是防水塗料,裡面應該事先預裝了香精,在接受到某種指令之後打開揮發。”
巫瑾接過卡牌。
牌面既無曲譜,也沒有油畫。這張牌的線索隻提供給選手的嗅覺——
“香水卡牌。”巫瑾開口。
休整完畢,兩人在黃昏前快速向藏書室走去。
五感中,人類最少依賴的就是嗅覺,甚至於嗅覺消失也能正常生活,能從香水牌上推測出的信息少之又少。即使擁有少量香水藏品的薇拉也隻分辨出一兩味。
“中調、後調都有香草,甜到嗆人,前香好像有青檸,酸上幾秒就沒了,層次感不佳,考慮到是17世紀調香也可以理解……”薇拉吸著鼻子分析,似乎瞬間進入副業美妝博主模式,幾秒後下了個定論:“花香調,女香。”
巫瑾推開藏書室的側門,補充:“不一定,國王用的香水也是花香調。路易十四常用的‘太陽王巴黎美爵香水’就是皇室象徵鳶尾花調。”
薇拉一呆:“國王用花香調?不用木質?”
巫瑾背誦課後補充材料:“木質香是20世紀後主流審美對男香的要求,路易十四時期,洗澡被是為‘不潔、會引入疾病’,即使國王一生也隻洗三次澡,法蘭西貴族依賴花香調掩蓋體味。”
薇拉捂住胃:“嘔——”
兩人終於找到了“調香”書架。
有了上兩次的合作,巫瑾薇拉分工明確,各自從書架一端下手。
“‘香水’在梵語中和毒藥‘紅砷’是同一個詞……”薇拉抽出書架上最明顯的一本,讀了一行扔回,吐槽:“毫無意義的背景信息,這張牌難不成還能是太陽王的絕世小毒妃?”
巫瑾仰著臉,就著書架高處看書:“香水,謀殺犯的故事……這本怎麼在這裡?”他同樣把書放回,見薇拉好奇,略讀簡介:“19世紀小說,取材於波旁皇室統治下的法國,呃,”巫瑾耳後微紅:“兇手殺害了12位香味迷人的年輕女子,調配出最完美的欲望香水。”
薇拉點評:“有點意思。”
接著抽出第三本:“國王親自參與調配香水,巴黎美爵世家進貢的特質香深受路易十四喜愛,國王甚至在大特裡亞農宮內設有調香工作室,放置有香精、原材料和大量書籍——”
兩人一頓。
“線索在大特裡亞農宮。”
黃昏即將降臨,趁天黑之前,兩人迅速收攏物資、武器向大特裡亞農宮進發。大特裡亞農距離凡爾賽宮有近20分鍾腳程,途徑皇家莊園與運河的支流,巫瑾還伸著腦袋看了眼國王的馬厩。
泥地上壓了一張綠卡,駿馬正嘶鳴,像是在提醒選手發現。
“是真馬,不是投影。”薇拉表示:“節目組總算花了點錢……”
夜幕籠罩之前,淺紅色大理石砌成的大特裡亞農終於出現。周圍樹林蓊鬱,綠草青蔥,巫瑾又走了個神,想著大佬不知道還在哪裡打野。
“大特裡亞農的卡牌怎麼會在凡爾賽宮。”巫瑾還在思索:“這裡……好像沒有其他選手。”
薇拉循著書籍上的資料,在這座淺白色的建築中到處穿行,終於停在了調香室的門前。
順著溫馴的落日橘光,兩人推門而入。
薇拉小聲吸氣。
這裡幾乎是每個少女夢想中的天堂。柔軟的羊毛毯鋪在地上,淡色陳列架上擺放著一排排瓶瓶罐罐,數百種香精用水晶瓶分門別類避光盛放,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化妝水,面油,花水純露——
巫瑾艱難拉住薇拉:“別往臉上拍水,克洛森秀能省則省,誰知到裡面灌的是什麼!”
薇拉隻能作罷:“17世紀就有這些了嗎……”
巫瑾點頭點頭:“是啊,法國時尚。”
兩人再次分工,巫瑾去翻查書籍,薇拉對照香精分辨卡牌上的調香:“對,前調有青檸,中調香根草茉莉,後調香草琥珀。”
巫瑾指尖於書頁劃過,飛速開口:“路易十四,太陽王香水是鳶尾花調,調和樹脂於佛手柑,路易十五喜好濃烈的龍涎香。皇後瑪莉泰瑞莎喜好薔薇,曼特濃夫人偏愛橡木琥,香草和茉莉是蒙特利潘夫人的摯愛……”
巫瑾一頓。
薇拉迅速反應過來:“對,香草茉莉。是蒙特利潘……等等這位夫人是誰?”
巫瑾看向後頁:“……路易十四的盛寵情婦,法蘭西第一美人。”
薇拉呀了一聲:“第一美人——等等誰在外面?”
巫瑾同時捕捉門外的聲響,愕然回頭。
一刻鍾前,大特裡亞農宮分明空無一人——
修長壯碩的人影靠在門上。
巫瑾趕緊按住小卷毛。
薇拉一口氣沒提上去,條件反射擋在巫瑾面前。
走廊盡頭,楚楚抱著一堆卡牌撲騰撲騰跑來:“真有人撿到卡牌啦!咱們捉到魚啦!看看都捉了啥……哎呀一隻小巫魚!”
靠在門上的衛時掃了眼楚楚。
楚楚趕緊站好:“薇拉姐,巫選手,你們那張卡牌是誰?”
放棄抵抗吧!你們兩個已經被大神一個人包圍了!整座大特裡亞農宮的線索都握在衛大大手裡!
楚楚正要欣賞巫瑾驚慌無措像受驚小兔一樣的表情,冷不丁看到巫選手在對著衛哥軟軟微笑——
不過巫瑾一秒反應過來,做出警備姿態。
楚楚揉了揉眼睛,繼續聒噪:“薇拉姐姐,是誰呀是誰呀!”
衛時:“蒙特利潘。”
楚楚懵逼:“誰?”
巫瑾終於理清,兩人在矮桌腳下找到的卡牌不屬於凡爾賽宮,因此線索才會直指大特裡亞農。而整個特裡亞農宮都是大佬布下的圈套。
大佬能上來堵人,手中一定握有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