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話想說,甚至因為擔心,差點壓不住情緒:“你——”知不知道很危險。
但雲詞打斷了他的話:“抓到了。”
“……”
這一刻的虞尋像生活在某段慢鏡頭片段裡,楊威被押進警車裡,周圍一片紛亂,但他周圍的一切卻又很安靜。
靜地像默片。
周圍隻有肆意席卷而來的風在晃動,還有雲詞的聲音。
“抓到他了,”昏暗的傍晚,巷弄口有一盞街燈,正好照在雲詞身上,他最後說,“……沒有人可以困住你了。”
作者有話說:
注:課堂內容引用百科,以及前面的內容改動了一些,咨詢律師表示除非當場報警不然事後告不了家暴,民事有效期內可以告不過就是一些賠償金,所以改了一下告別的啦。
第九十二章
醫院裡。
消毒水味兒濃厚, 走廊上人來人往。
醫生在辦公室裡邊填單子邊說:“傷口割得有點深,回去不要碰水,忌口, 過半個月回來拆線。”
虞尋坐在他對面, 認認真真記下注意事項。
然後他接過單子, 推門出去繳費。
回來的時候遠遠看見醫院走廊的椅子上,雲詞就坐在那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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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了件白色外套, 眼眸垂著,睫毛長長地壓下去,看著依舊冷淡的樣子, 走廊上有穿著病號服的小孩跑來跑去, 差點撞在他身上。
他伸出另一隻手, 掌心按在小孩頭頂, 免得他摔倒:“站穩,小孩。”
……
醫院的長廊長得沒有盡頭。
像時空隧道的某道縫隙一樣。
無數個雲詞在他面前出現,不斷交疊。
穿校服的雲詞, 在家裡的雲詞,在網吧陪他打遊戲的雲詞,比賽賽場上倨傲的、不可一世的雲詞。
他暗戀過的雲詞, 偷偷放在心上的雲詞。
還有直白而熱烈地,說喜歡他, 回應他的雲詞。
這個人,從高一開始就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一直到現在。
他帶著虞瑩東躲西藏, 每天混亂度日的時候, 也想過他怎麼會抽中這樣一張爛牌。為什麼楊威那種人要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把 他的人生攪得一團糟。
但是雲詞出現了。
他又時常覺得, 怎麼會這麼幸運。
虞尋壓下翻湧而出的情緒, 隻是眼眶還是滾燙。
等雲詞收回手,抬眼就看見虞尋走過來,沒有在他身邊的空位上坐下,而是走到他面前後蹲下了。
這人原本比他高一些,蹲下後,兩人有了高度差,雲詞隻能垂眼看他——像在看一隻家養的大型動物,而且這隻大型動物眼睛還泛著紅。
雲詞開口,打破沉默:“知道你很感動。”
他又說:“但也不用偷偷哭。”
玩笑話在這種情況下明顯失效。
虞尋沒接話,他低垂著頭,以一種近乎臣服的虔誠姿勢蹲著,額頭抵在雲詞手背上,低聲問:“為什麼一個人過去。”
“剛好撞上,”雲詞說,“事發突然。”
虞尋又說:“他拿的是刀,出事了怎麼辦。”
“……”
雲詞:“我應該打得過。”
虞尋重復他的話:“應該。”
雲詞承認:“當時沒想那麼多。”
他又補充:“他要是逃了……”
取保候審階段,嫌疑人逃亡的案例雖然少,但不是沒有。楊威如果真魚死網破逃了,那虞尋這一年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而且楊威一天不落網,虞尋就一天不能正常生活。
然而雲詞話都沒說話,虞尋幹脆利落地,啞聲打斷他:“那就讓他逃。”
“你比他重要。”
“……”
他願意不得安寧。
也寧願這把刀,扎向的是他。
唯獨不希望雲詞出事。
回去的路上,虞尋都分外沉默。
隻是牽著他的手握得很緊,緊到幾乎沒有縫隙,他手都快被這人握出汗了。
雲詞其實自己倒沒什麼感覺,縫針的時候也沒覺得多疼,但是虞尋這個牽手的力道,好像他比他痛多了:“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疼。”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路口。
紅綠燈閃爍間,虞尋悶聲說:“他就算捅我一刀,也不會有現在疼。”
雲詞現在想想,也覺得當時衝動了些,明明已經報警了,更理智的做法是拖延時間等警察趕到。
他抿了抿唇說:“我下次注意。”
“不會有下次。”
過馬路前,虞尋看著他說:“任何人都不會再傷害你。”
從醫院回去之後,虞尋連魚吃吃碗裡的貓糧空了都沒顧得上管,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放水。
雲詞進浴室前還想再掙扎一下:“我還有一隻手。”
虞尋倚在門口,堵著他說:“一隻手不方便。”
雲詞:“挺方便。”
虞尋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殘酷的話:“沒在跟你商量,進去。”
“……”
半小時後。
雲詞又被摁在沙發上吹頭發。
虞尋的動作很輕,像在觸碰某種易碎品,落在他頭發上的力道輕不可察。
晚上睡覺的時候虞尋幾乎隔一個小時就醒一次。
雲詞起初以為他是睡不著:“做噩夢了麼。”
然而虞尋隻是將眼睛睜開一道縫,落在他手上,確認他的手沒被壓到,才又闔上:“沒,就是想看看你。”
他攬著雲詞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雲詞知道他還在後怕,於是安慰他:“沒什麼事。”
說完,他又突然說:“其實我今天打的,還挺帥。”
“?”
虞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跟帥不帥扯上什麼關系。
雲詞刻在基因裡的欲望悄悄作祟:“我罩過你。”
虞尋“嗯”了一聲。
雲詞切入重點:“以後出門說是你大哥,不過分吧。”
“……”
虞尋難得地沉默了。
他這位男朋友。
白天徒手接刀。
晚上還在被窩裡,執著自己能不能當大哥。
雲詞說完,等待虞尋回答。
這個回答對他很重要,不是遊戲裡那種隨隨便便喊著玩的的大哥。
而是真正的哥。
“行,”虞尋拿他沒辦法,摸了下他的腦袋說,“以後你是我大哥。”
雲詞享受了一個月的大哥待遇。
雖然是那種吃飯的時候,小弟都恨不得追上來給他喂飯的大哥。
但怎麼說,也是當上了。
兄弟群裡。
虞尋的備注也改成了:[雲詞小弟]。
流子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流子壓不住火了,以為是雲詞自己改的,心說多大的人了還玩這麼幼稚。
他手指重重地敲擊在屏幕上:[請把手機還給我兄弟。]
有人回復:[這個請字,你是真的開始講禮貌了流哥。]
流子回復他:[閉嘴。]
李言一開始還有點懵:[你們在聊什麼]
李言翻了下聊天記錄:[錯群了?]
流子:[你不需要知道。]
李言:[???]
李言勝負欲開始叫囂:[憑什麼你能知道我不能知道。]
等他意外點開群列表,他往群裡發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子:[……]
李言頭一次對這段戀情表達了高度認可,並且表示,要是早知道能靠這種手段徵服對手,高中就該撮合他倆談戀愛。
流子:[…………]
有病吧。而且那叫早戀。
雲詞看到這句“請把手機還給我兄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虞尋照常在幫他吹頭發。
他單手打字,回復流子。
yc:[沒搶他手機]
雲詞在吹風機停下的間隙,示意虞尋上號說話:“看手機。”
頂著“雲詞小弟”備注的黑色頭像出現在群裡,發了兩句話。
第一句:[嗯,這我大哥。]
第二句:[我自願的。]
群裡靜默一陣。
然後流子狂發表情包刷屏。
流子:[媽的,這個群解散算了。]
-
過半個月,雲詞去醫院拆線。
接著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與此同時,楊威的案子也進入最後的流程,由於惡意持刀傷人,量刑加重。
法院宣判當天,虞瑩和嚴躍也來了,場面有點尷尬,雲詞沒想過“見家長”的地點會是在法院。
虞瑩和之前看起來不一樣,頭發剪短了,整個人說話也非常冷靜:“謝謝你們。”
她對嚴躍說:“高中的時候麻煩您費心照顧他了,他一直和我說您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師。”
嚴躍扶了一下眼鏡,難得地有些無措。
兩人又站著說了會兒客套話。
虞瑩走前,轉向雲詞的時候說:“他以前就經常和我提到過你的名字。”
雲詞:“?”
以前。
高中的時候麼。他想。
總不能那時候就說是暗戀對象吧,那估計答案就是“死對頭”了。
虞瑩最後說:“……他說你是他非常好的朋友。”
非常好的。朋友。
雲詞愣了下。
仿佛穿過時空,他看見高中時候他當成敵人的虞尋,仍是穿著校服的模樣,表面上在學校和他打得不可開交,但是回到家裡,在虞瑩面前卻說:“是個非常好的朋友。”
……
回去的路上,虞尋見他一直不說話:“在想什麼。”
雲詞:“在想我高中的時候好像沒說過你一句好話。”
虞尋:“正常。”
他又問,“那都說了些什麼。”
雲詞脫口而出:“傻逼,腦殘,和那個有病的。”
他以為虞尋多少會有點介意,畢竟這幾個詞都不是什麼好詞。
然而虞尋隻是隨口問他:“和誰聊的。”
雲詞:“李言吧。”
虞尋:“頻率高麼。”
雲詞想了想:“一天好幾次。”
虞尋居然聲調略微上揚,挺滿意地樣子:“哦,你從那時候開始,就一天提我那麼多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