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李言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麼原因。
最近沒有考試,也沒有參加什麼活動。
難道是戀愛?
忙著談戀愛,不回兄弟消息。
對於他兄弟和虞尋談的這場戀愛,李言每每想到,心情都還是很復雜。
他等官宣等麻了,還提前給周文宇預告近期會有一個地震般的消息,可能會摧毀他的信念,要他提前做好準備。
結果遲遲沒動靜。
等了又等,等到的是虞尋搬走的消息。
他本想為了兄弟,去戳一下那位姓虞的,結果發現全西高聞名的黑白兩道勢不兩立的頭像變了。
黑的那個不見了。
“你們,”李言去雲詞寢室串門,一眼看到那個空床位,他想說“分手了嗎”,話到嘴邊,掩飾了一下問,“鬧矛盾了……?”
他去的時候,寢室裡沒有其他人。
他表舅對著那個空床位,手裡攤著本教材,但已經幾天沒動過一個字了,整個人像被抽走了一樣,勉強“啊”了一聲回應他。
李言:“鬧得很大嗎?”
“……”
“嗯,”雲詞說,“不會再聯系了。”
Advertisement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明沒有表情,卻好像快哭了。
那是李言第一次見他這樣。
雲詞這樣的人,哭這個字,想象不到會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
李言第一反應是拍桌:“那小子幹什麼了,我去找他算賬——”
劈腿。冷暴力。長得帥玩得花。
李言腦海裡浮現出一堆渣男罪名。
然而雲詞說:“他沒幹什麼。”
“別找他。”
“……”
也是從那天起,李言再也沒有從雲詞嘴裡再聽過“虞尋”兩個字。
-
雲詞起初以為,虞尋搬走後,兩人最起碼上課的時候還能見到。
然而高平陽在點名的時候說了一嘴:“虞尋同學家裡有事,請了半個月的假,一班班長這個職位也沒辦法繼續勝任,所以咱們這次還得評個班長出來……有沒有人自告奮勇,願意當班長的?”
“對了,咱們馬上大二了,課程安排這塊也有變動。”
高平陽接著說:“法學兩個班以後分開上課。”
“這個你們應該入學的時候就知道了,咱們法學系的老傳統,大一為了讓大家更好地適應新環境,現在大家對專業都有了更深入了解了。”
他站在講臺上,天氣越來越熱,教室頂上的風扇轉動著,“接下來,專業課老師會更有正對性地對每個學生展開教學工作。新課表之後會發到你們班級群裡,到時候記得查收。”
臺下稀稀拉拉地說:“知道了。”
雲詞一言不發。
他盯著桌上的法典,一節課下來,一個字都沒記住。
之後的時間,一直到期末考前,他都沒再見過虞尋一面。
法學兩個班隔得太遠,甚至都不在一棟教學樓,課程安排也不在一個時間段。
隻有講座通知的時候,輔導員有時候會在大群裡艾特所有人。
高平陽會重點艾特某個人:[虞尋,你這次再不來,就扣學分。]
風景頭像:[收到]
高平陽:[收到是什麼意思?]
風景頭像:[敷衍一下的意思]
[……]
雲詞對著這個陌生頭像看了會兒,視線落在這個頭像發出來的每個字上。其實也不陌生了,這個頭像已經他看了太久。
這竟成了他們分手之後的唯一關聯。
講座虞尋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他想了下,點進那個頭像,在聊天框裡一個字一個字,極其緩慢地輸入:[你沒必要……]
沒必要這麼躲著我。
但在發出去前一刻,他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了。
聊天框回歸平靜。
最後一次聊天的記錄還停留在那天。
講座照常進行,臺下烏泱泱的人,其實根本看不清任何人,但雲詞掃了一圈,確認這裡面沒有虞尋。
這一天,雲詞坐在大禮堂角落,整個觀眾席位置上燈光都很暗,他隱匿在這片黑暗裡,在散場的那刻,對著來來往往出入的學生,忽然想,這裡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
原來南大校區這麼大,大得兩個人隻要不聯系,就很難再碰上。
-
升大二的那個假期,雲詞回了一趟家。
嚴躍心髒不好,他陪著去醫院檢查。
他發現嚴躍有心髒問題,還是通過之前那次爭吵,後來又從家裡翻出一堆護心丸。
盛夏,陽光炙熱,悶得透不過氣。
雲詞坐在醫院走廊裡,等檢查結果。
如果問他,長大的瞬間是什麼,高中的他可能回答不出。
但大學的他的回答是兩個瞬間。
被迫接受現實的瞬間,和恍然驚覺親人老去不再年輕的瞬間。
醫生拿著檢查結果說:“你爸爸這次檢查結果還行,但平時還是要多注意情緒,保持情緒穩定。”
“除了上年紀了,和他的職業估計也有關系,平時過於焦慮。還是建議別太費心。”
“……”
和雲詞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還沒離開家,去南大之前,嚴躍的精神狀態就不太穩定。
在外面需要高度集中精神,要鎮壓住整個年級的學生,遇到的事也多,他還在家的時候,嚴躍起碼還能有個半夜能薅起來折騰的對象。
他離家後,空蕩蕩的房子裡就隻剩下嚴躍一人了。
雲詞說了句“謝謝醫生”。
嚴躍強勢慣了,出去的時候默默往前走了幾步,免得雲詞過來攙扶他。
父子之間話少,愣是走出去一段路,快走到醫院門口,嚴躍才開口說話。
“人生還有很長,”嚴躍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你會知道到底什麼是重要的,現在短暫的不適應,很快會過去。”
雲詞沒有回答。
半晌,他隻是說,“車到了,走吧。”
升大二的這個假期,是雲詞過得最混亂的一個假期。以前他會在這期間提前預習功課,或者埋頭復習,大量刷題。
最意外的一次,也隻是晚上出去網吧和某個人打PK。
這個假期,他過得日夜顛倒。
睜開眼,也不管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就開始刷手機。
假期新上架一款開放式手遊,沒什麼人玩,也算不上多有意思,他故意拿它消磨時間,不斷放任自己沉溺。
開服沒幾天,遊戲有個活動,完成任務後遊戲自動分享鏈接到朋友圈。
鏈接:[“江湖一夢”,開服大禮……]
他怕嚴躍看見,秒刪了。
嚴躍沒看見,李言倒是來戳了下他:[你在玩遊戲?]
李言:[不過這遊戲我三天就棄遊了,而且服務區真玩家很少,你居然玩得下去。]
雲詞看著,在心裡回了一句因為他也不在意這遊戲到底好不好玩。
他上線的時間加起來很驚人。
經常整晚整晚打通宵。
假期後,雲詞回憶起,對這款遊戲沒什麼太大印象了,稍有些印象的是他在遊戲裡經常會遇到一個黑色衣服的遊戲玩家。
這個ID名叫“江湖第一高手”的遊戲玩家很沉默,不在公屏說話,也不會因為經常碰到而給他發消息,邀請他組隊過任務。
尤其晚上通宵的時候常常碰見。
這麼難玩的遊戲,除了他居然還有人通宵在玩。
有一天,雲詞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無聊,過完所有任務後,主動去戳了一下那個在路上亂轉,一個任務一晚上都沒打完的第一高手。
[yc:打嗎。]
[江湖第一高手回復yc:不打]
[yc:?]
這個問號透露出一種“你憑什麼拒絕”的信號。
[江湖第一高手:我要憑自己的實力。]
[yc:……]
嚴躍很快發現不對勁,但父子倆心知肚明原因是什麼。
他對著雲詞房間那扇緊閉的房門,最後默默地嘆了口氣,隻當不知道。
那時候嚴躍想著,都是暫時的,都會過去。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
炙熱的無風的夏天,蟬鳴聒噪。
假期結束後,大二開學,雲詞再沒有登陸過那個遊戲。
那個混亂的日夜顛倒的假期像是沒有存在過一樣,整個大二,一整年的時間,他的生活裡排除了一切娛樂。
上課,背法條,提前準備法考。
參加辯論賽,拿獎,不斷比賽。
這一年裡,李言都不敢找他聊天了,他感覺他兄弟像個機器人,隻知道學習的那種。
明明以前的雲詞也是個學霸,也每天撲在學習上,爭強好勝,但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李言偶爾帶著周文宇來串寢,手裡拍著個籃球,很是吵鬧地想把他拽去球場:“打球去?”
雲詞頭也不抬:“拿著球,滾。”
李言:“?”
“兄弟好久沒看見你精湛的球技了。”
“手斷了,”雲詞說,“沒有球技。”
“……”
彭意遠在邊上,抬頭加入話題:“我上周,讓他幫忙參演一下我的新作,是個最牛逼帥氣的男主角,風光無兩,能讓他在南大的學生生涯裡增添光輝的一筆,結果臺本都給他了,他說他不識字。”
李言:“……”
雲詞一直沒說話,他坐得筆直,手裡捏著支黑色水筆,整個人像是隔絕了一切,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
李言走出608寢室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想到區別在哪兒了。
以前的雲詞,身上是有鋒芒的。
有一種肆意的少年氣,和虞尋較著勁。
現在好像有什麼東西熄滅了。
李言心想,他明明是個旁觀者。
為什麼也會跟著難受。
他走出雲詞他們那棟宿舍樓,悶熱的空氣鋪面而來,宿舍樓附近有個簡易球場,兩隊人正鋒相對運球比拼,誰也不讓著誰。
他站著看了會兒,仿佛看見雲詞在西高時候的身影。
李言不知道虞尋這一年多過得怎麼樣,他站在雲詞這邊,自然也不會去問。偶爾和流子兩個人在網上扯皮,流子也自覺避開相關話題。
唯一一次,李言忍不住想替雲詞說句話:“你兄弟,該不會是渣男吧。”
流子:“???”
流子反應很大:“你他媽放屁,他——”
流子忽然緘默,像是想到什麼,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怎麼樣,李言也沒往下問。
雲詞對整個大二的記憶,都在課本上。
宿舍成了單純用來睡覺休息的地方,他在教室和自習室裡不要命地連軸轉,每次考試拿的分數都是最高。
高平陽自然是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學生取得好成績的,但雲詞這個成績好得太誇張了,跨向另一個極端。
高平陽第一次勸學生放下課本,多感受體驗大學生活:“這個,雖然學習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隻顧著學習了,有時候也需要多體驗生活。”
雲詞相比大一入學時候,性格沉默很多。
他站在辦公室裡,聽完,然後說:“說完了麼。”
“沒別的事,我去自習室了。”
“……”
這種同樣的沉默,讓高平陽想起另一個人。
……
大二中途,過年。
雲詞離校,像往年一樣,陪嚴躍置辦年貨,雲詞話變少後,和嚴躍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凝滯。
嚴躍主動找了點話題:“這春聯不錯。”
雲詞看了一眼,“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