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雲詞推開門,從洗漱間出去了。
出去之後,臉後知後覺的才變得很燙。
寢室到點熄了燈。
雲詞躺在床上半天沒睡著,他想,虞尋會有那種反應也很正常。
他剛開始回應沒多久。
這些年打打殺殺,一直把他當成最討厭的人。
而且剛才的情形確實有點意外,誰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
最重要的是剛才倉促之下,什麼都沒準備。
虞尋給他機會考慮的話,他確實要再好好考慮要怎麼樣更正式地表白一次。
雲詞想著,打算去網上搜點什麼“表白攻略”之類的東西,結果沒忍住點進微信,又看起了他和虞尋的頭像。
虞尋再沒給他發消息。
他也沒發。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都在等明天。
倒是李言給他發了一堆未讀消息:[我□□和流子最後8:8,要是再來一局,我肯定能贏。]
李言:[最後拿了一堆紅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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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你睡著了嗎,我睡不著。]
李言:[8:8]
雲詞沒睡著,但也懶得理他。
次日。
雲詞後半夜才睡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等他從床上爬起來,下鋪的位置上已經沒人了。
他問了一聲,彭意遠說:“虞哥嗎?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和流子一塊兒,應該是去店裡了吧。”
雲詞看了眼手機。
還是沒有未讀消息。
雲詞抓了把頭發,從上鋪下去,洗漱後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坐在桌邊盤算了半天表白計劃,突然對彭意遠說:“你上次寫的情書,還在嗎。”
“情書?”
雲詞“嗯”了聲:“我觀摩一下。”
彭意遠心說雲詞和虞尋這兩個人最近都怪怪的:“你觀摩這個幹什麼。”
雲詞隨口:“沒寫過,看看。”
彭意遠昨晚跟著李言和流子,耳濡目染,學會了他們那套思維,說:“我懂了,上次你讓虞哥先學,但現在,你已經讓了他很多天,到你趕超他的時候了。”
“……”
非要這麼理解,也隨便吧。
說著,彭意遠正打算滔滔不絕傳授自己的情書經驗:“我寫了十幾封,在這個領域,學得比我的專業課好太多了,我覺得我還是很有發言權的,首先——”
雲詞突然打斷說:“算了。”
彭意遠:“怎麼就算了?你不聽了?”
“你情書沒效果,”雲詞說,“寫得不好。”
“我從不向差生學習。”
“…………”
彭意遠被痛擊:“本來就是傷心事了,還要攻擊我。”
他還是自己寫吧。
雲詞雖然沒有寫情書的經驗,但他收過虞尋給他寫的情書。
於是他找了張紙。
本以為這玩意兒寫起來應該很快。
但很多事直到自己做起來才發現不容易,可能是太過鄭重的緣故,寫在紙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仔細推敲。
他一節課能寫一篇作文,但現在一上午都寫不出幾句。
好像無論什麼詞語,都沒辦法真正形容他想表達的內容。
“所以他寫情書的時候,”雲詞對著紙上寥寥幾筆,自言自語說,“……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隻有一封情書顯得太單調。
雲詞起初想再買束花,隻是在選花的時候,目光落在店家發出來的展示圖片上,紅色玫瑰。
他想到虞尋給他折過的那朵。
半晌,雲詞關閉購物軟件。
他點進朋友圈,找到虞尋轉發過的那條朋友圈,點開。
機械音配合著畫面說道:“火爆全網的紙玫瑰教程,學會還怕不知道送對象什麼禮物嗎。首先第一步,拿出一張像這樣的紙,然後按照這個方向對折,下一步……”
雲詞找了張紙,一邊聽一邊暫停。
他沒折過這種東西,時不時還要倒回去看上一步怎麼出的問題。
情書很難寫。
紙玫瑰也很難折。
雲詞在準備表白的過程中,無意間重新做了一遍虞尋曾經為他做過的事。
虞尋為他做過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容易的。
如果不是喜歡,誰又耐得住性子這樣反復看教程。
晚上。
雲詞像上次那樣,在八點前提前從寢室出去,等在樓梯口。
他半蹲在臺階上,手裡拿著東西,默念提前準備好的話。一邊背書似的默念,一邊時不時看手機上的時間。
離八點越近,他腦子就越亂。
背的東西並沒有因為多念了幾遍就記得更牢,反而隨著八點臨近,逐漸想不起來要說什麼。
八點整。
等到雲詞聽見自下而上傳來的腳步聲,再順著腳步聲抬起頭看到站在面前的某人,提前準備好的話徹底全都忘光了,大腦變成一片空白。
虞尋:“蹲在這幹什麼。”
雲詞大腦空白地說:“等你。”
虞尋目光掃下去,掃到男孩子冷清的下顎輪廓,和柔軟的發頂:“不用在這等,可以直接給我發消息。”
雲詞明明沒有和他對視,卻還是能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哪裡。
他抬手壓了下頭發,擔心自己的頭發是不是出來之前沒打理好,放下手時不太自然地說:“要表白的話,怎麼提前說。”
他這句‘表白’說得太突然,虞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麼。”
“表白。”雲詞重復。
“你昨晚說考慮一天,”雲詞又說,“我考慮好了。”
“……”
雲詞把手裡提前準備好的東西給他,虞尋半彎下腰接過,意外地發現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封信,還有一朵紙折的玫瑰。白色的。
寢室樓,拐角樓道裡。
頭頂的聲控燈時不時亮起。
他拆開信封,裡面工工整整的字跡。雲詞從高中起,寫字其實有點潦草,並沒有那麼端正,隻有小學才這麼一筆一劃寫過字。
而且看得出寫得挺費勁的。
“我喜歡你。
可能比我意識到的時候還要早,生日那天,以為過快的心跳是因為跑步。或者更早,以為對你的關注是因為敵意。想試著回應等你發現,但好像很難控制。事態總會像控制不住心跳一樣,控制不住發展。
如果可以,有一句話我也很想收回。
我對你這樣的,也很感興趣。”
虞尋單手拿著信,看得很慢,好像想把每個字都刻進心底。
他等了一天,在這一天裡有無數次對著兩人的聊天框,想發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沒發。
結果沒等到雲詞“反悔”,沒等到他承認自己昨晚是在酒精作用下衝動失去了理智,反而等來了一場更加正式的表白。
雲詞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他打破沉默說:“這樣還會覺得是因為酒精嗎。”
虞尋捏著那封信的手指變得僵直,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瞳孔很黯,一字一句地說:“我給過你機會了,小詞。”
“你如果——”他整個人姿態很強勢,說話時帶著很強的壓迫感,“不反悔的話,以後都沒機會了。”
昨晚那樣的機會,隻有一次。
雲詞沒有回避他的視線:“誰要反悔。”
說著,他又伸手,“手機給我。”
“改備注,”他解釋,“把那兩個字去了。”
雲詞拿著虞尋的手機,很容易在最上方置頂欄裡找到自己的白色頭像。
這人之前給他的備注是“未來男朋友”。
把未來刪掉後,備注就變成了“男朋友”。
名正言順的那種。
跟他談戀愛的,男朋友。
虞尋看著他刪完,點擊確認後,也伸手:“你手機。”
雲詞把自己手機遞給他,像是在進行某種交往儀式一樣,互相給拿對方手機給自己改備注。
雲詞遞給他之前,在好友設置裡,也給黑色頭像加了個置頂。
虞尋單手敲字,敲得很快,再遞回給他的時候,備注赫然變成了一長串:“全世界最帥的男朋友”。
“…………”
“這個最的意思是,”確認關系的第一分鍾,雲詞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兒泛上來了,條件反射說,“你第一。”
虞尋像高中時那樣,拖著散漫的語調,故意惹他:“是這個意思,你當第二。”
“……”
“反悔的機會還有嗎。”
“沒了,”虞尋眉尾微揚,宿舍樓道燈又亮了下,他眼裡的光也一點點亮起來,“這輩子都退不了貨了。”
第五十五章
608寢室裡, 吵鬧依舊。
羅四方想把自己的電腦從鐵皮箱子裡拿出來:“把鑰匙給我吧,壯哥。”
王壯拿著鑰匙拒絕:“不行,當初說好了, 考試之前都不會再碰這臺電腦一下的——”
羅四方:“換個角度想, 適當的遊戲沒準能增加我考試的專注力。”
“那五十一次, ”王壯說,“剛好月底沒生活費了, 現在就給哥轉賬。”
羅四方:“……你這比網吧還坑啊,我不如去網吧上網。”
寢室裡幹什麼的都有。
劉聲正好抱著木吉他,在掃弦。
雲詞和虞尋一前一後回寢室的時候, 劉聲剛好彈到一半。
旋律緩慢繾綣, 琴弦聲清脆。
“……”
劉聲餘光瞥見回來的兩個人, 雲詞幾乎都快紅到脖子了, 整個耳尖看著都感覺在發燙,虞尋還不太明顯,但他關上寢室門後, 後背抵著門,低垂著頭,緩了會兒才抬頭和其他人打招呼。
“虞哥, 回來了?”劉聲說。
“琴彈得不錯。”虞尋回了句。
劉聲:“你今天早上出門一句話都沒說,還以為你心情不好。”
“沒, ”虞尋說,“心情很好。”
他又說, “而且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正打算去洗漱間洗把臉的雲詞:“……”
明明剛表白完, 已經在談戀愛了。
那股緊張且不自然的感覺並沒有消散, 他甚至不敢回頭, 擔心被其他人窺見。
劉聲隨口一問:“這麼開心, 中彩票了?”
虞尋聲音壓下去一些,強忍著某些情緒,但還是從字裡行間透出來:“那可比彩票珍貴多了。”
劉聲聽不太懂,心說估計是家裡發生了什麼好事吧,然後就見雲詞推開洗漱間的門進去了。接著,雲詞剛進去不過半分鍾,虞尋也擠進了洗漱間。
【608兄弟群(沒有雲詞和虞尋版)】
劉聲:[我怎麼覺得他倆有點怪怪的。]
一心撲在電腦上的羅四方:[什麼,沒有啊,不是很正常。]
劉聲:[感覺。]
但他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感覺:[感覺他倆關系變好了?]
羅四方:[肯定是經過我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維護了寢室的和諧,我就是說哪有跨不過去的坎!]
王壯:[和寢室長的努力應該沒什麼關系,我覺得主要是大家同窗共寢了快一個學期,關系變好也正常。]
隔了會兒,劉聲又在群裡發:[也是。]
雖然他總覺得,這個感覺好像不止是這樣。
……
洗漱間裡。
雲詞剛擠完牙膏,虞尋站到他邊上,也伸手去拿牙刷。
剛才的表白過程兩個人都有點飄忽,像是被某陣風忽地吹起,樓道裡的燈閃爍著,有很強的不真實感。
直到現在,在無比尋常的生活日常中這才落了下來。
“不過,”虞尋一隻手撐在臺面邊沿,突然問,“為什麼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改備注。”
雲詞擰開水龍頭,隨口說:“戀愛不是都這麼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