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置,專門給你的,”虞尋拎著脫下來的校服外套,指了下邊上花壇,“離球場最近,建議蹲著,累了還能坐會兒,精挑細選半天,還是覺得這個角度最方便詞哥您欣賞我精彩的球技。”
雲詞:“……你也病得不輕。”
虞尋當沒聽見,上場前,把校服外套扔給雲詞。
“——在這待著,我們打到幾點,你待到幾點。”
別太過分。
這句話雲詞沒能說出來。
因為口哨聲響——比賽開始了。
一開始,他看天看雲看草,就是不去看虞尋。
但在花壇邊上蹲著,時間久了實在無聊,他抬眼去看球場。
勉為其難。看一眼。
這一眼,剛好看見虞尋進了個球。
少年有些妖冶的眉眼在陽光下沾上幾分盛氣,眉尾揚起,抬手扯了下上衣領口,汗隨著下顎淌下去。流子從他身邊跑過,兩人在擦肩而過之際,很默契地擊了下掌。
花壇附近有偷偷來看虞尋打球的女生,羞怯地小聲為他助陣:“虞尋加油!”
……
雖然不對付,雲詞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有幾分姿色。
這個夢終止於虞尋中場休息,下場看見他那件本該在雲詞手裡的校服外套,被隨意掛在花壇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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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約裡沒有這條。”
雲詞毫無負罪感,“不扔廁所都算我有素質。”
夢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窗外操場上聲音越來越響,還有教官集合的口哨聲。這聲口哨聲和夢裡的不一樣,一下把他吹回了現實。
雲詞睡醒睜開眼,校醫已經吃完飯回來了,正坐在書桌面前整理資料。
校醫問:“你睡了一個多小時,腳腕還有沒有不舒服?”
雲詞活動了下腳踝:“好多了。”
說著他看了眼邊上的板凳。
空的,原先坐那兒的人已經不見,隻留下一瓶很小的藥瓶。
校醫留意到他的目光:“你朋友剛走不久,整隊去了。你要沒啥不舒服的話,也趕緊走,現在還來得及去食堂吃兩口飯。”
“他不是……”
雲詞下意識想辯解,說到一半又覺得犯不著特意解釋他和虞尋的關系。
朋友這個詞在他倆的關系裡壓根不會出現,突兀且陌生。
就是天塌下來了,他和虞尋都做不成朋友。
結果剛拉開門。
校醫又叫住他:“你朋友。”
“一瓶這麼小的藥,”校醫匪夷所思,“喝了一個小時?他怎麼喝的?”
“……”
雲詞在原地沉默了。
這個問題,得問神經病本人。
-
一天的訓練很快結束。
解散後有的同學直奔食堂,有的人先回寢室洗澡換衣服。雲詞屬於後者,受不了身上的粘膩,先回了宿舍。
等他洗完澡出來,倚著陽臺門吹風,給嚴躍回消息。
嚴躍:[給你發的課件看一下,軍訓期間提前預習,有不懂的就問輔導員。]
雲詞回他:[忙,訓練,沒看手機。]
過了一小時,室友陸陸續續吃完飯回來。
有打遊戲的,躺床上休息的,給家裡人打電話的。
很快到熄燈時間,這些聲音又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最後戛然而止。
在大強度的體能訓練下,宿舍夜談這項活動始終沒能進行下去。
但雲詞還是沒能睡著。
他甚至把嚴躍給他發的課件看完後,真揪出來幾個問題,三更半夜去戳輔導員。
輔導員這個點自然是不會在線。
雲詞又一通百度,翻課程教材,自己把問題解決了。再去給輔導員留言,讓他不用理自己上面的問題。
……
這一通操作下來,還是沒有睡意。
他有點惆悵。
說好的學習是助眠的最佳手段。
雲詞正想把手機關了,消息欄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紅點。
李言:[分享鏈接:助力好友,還差十三個人可解鎖,快來幫我砍一刀吧~]
過了一分鍾。
李言:[我還以為你不會點這種鏈接,你居然真幫我砍了。]
李言:[不過你怎麼又沒睡?]
雲詞:[我年輕]
李言:[……]
李言一針見血:[你高三的時候都不熬夜。]
雲詞這個人的確稱得上節制。
平時總是提前完成作業,刷卷子的速度都比別人快,睡覺時間全班最早。和他們打遊戲的時候也少上頭,總是打得差不多就撤了。
雲詞:[想聽實話?]
李言:[昂。]
手機屏幕泛著熒光,雲詞手指觸在冰冷的屏幕上:[26:27]
李言反應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是白天他表舅和虞尋的比分:[…………]
李言:[懂了]
李言:[合理]
李言:[沒事表舅,此仇必報!]
李言:[不過說到這個,你倆今天怎麼都去醫務室了?]
雲詞:[?]
李言:[你倆籃球賽後被密切關注,反正最後傳出來的是你倆打籃球打進醫務室。]
雲詞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這個傳言可以說是很離譜。
不過他和虞尋之間,本就充斥了太多這種離譜傳言。
李言作為雲詞身邊比較親近的人,對他和虞尋的具體情況比旁人還是更了解一些:[不過說起來,說怎麼你每次有事這個人都在,哪兒都有他,待在醫務室裡搞得好像在給你當陪護。]
李言:[明明一開始是他特嫌棄你吧。]
李言越說越覺得哪兒不對:[我一直覺得你倆最開始……就是你去找虞尋想認識下那會兒,他反應挺不對勁的,不至於一上來就那麼討厭你。而且最開始讓你別靠近他,怎麼後來反倒是他一直在往你這靠。]
雲詞目光落在這段話上。
前半段,不知道。
李言問他,他問誰去?
至於後半段。
雲詞一字一句地打:[他改戰術了。]
[這是他的新打法。]
收到消息的李言:……
還打法。
你倆這輩子給對方的定位離不開打架了是吧。
第八章
之後幾天,二連教官讓雲詞在邊上跟著他指揮帶隊,帶了一整天,教官對他的稱呼從“那個姓雲的小子”直接變成了“瘸子”。
“瘸子,什麼時候能去跑圈?”
“瘸子,怎麼回事啊,現在年輕人什麼身體素質,打個球也能崴了。”
“你不是和我說你球技還湊合麼,怎麼打不過一班那小子。”
雲詞站在王教官邊上挨訓,一言不發。
沒資格反駁。
直到王教官來了一句:“你高中是不是也總輸給他?”
沒想到一言不發的雲詞居然“如數家珍”起來:“高一少勝一局,高二追上去三局,到高三畢業那會兒差不多是平局。”
“……”
王教官又試探著問:“那你倆成績誰好?”
雲詞繼續:“高一第一次月考,我總分比他……”
“停。”
王教官聽到分數就頭疼,而且看這架勢,雲詞是真能把他倆每一次的考試成績都報給他聽:“行了,我心裡有數了。你倆一直難分伯仲。”
等到了飯點,所有人面如菜色地排著隊去食堂。
雲詞帶隊去打飯,他最後一個打完,潮男衝他招手,指指邊上特意給他留的空位。
那一桌男生見他來了,紛紛朝他吐苦水:“這飯。”
“真太難吃了班長。”
“這日子沒法過了。”
“再吃下去,我挺不過這半個月軍訓。”
“班長,有沒有什麼門路能買到泡面?”
“我能有什麼辦法,”雲詞往嘴裡塞了口飯,澆滅他們對他的期待,“昨天半夜有個偷偷叫外賣的,外賣都被攔了。趕緊吃,吃完回去整隊,中午有個宣傳講座。”
聞言,所有人失望地嘆了口氣,繼續扒拉餐盒裡的飯菜。
雲詞扒拉幾口後不得不承認。
這飯確實挺難以下咽,他這幾天也一直沒太吃飽。
飯後,宣傳講座。
講座主要內容是愛國教育,學校特意請了專家,在大會堂進行演講。
雲詞和潮男坐一起,讓他幫忙盯著老師和教官。
潮男:“你要幹嘛?睡覺啊?”
雲詞:“玩手機。”
雲詞並不是那種嚴格遵守紀律的班長,要不是睡覺太顯眼容易被抓包,他也不是不能睡。
“盯好了,”他把手機壓在軍帽下面,“順利的話晚上有泡面吃。”
他列表裡聯系人很多,把同校老同學挨個戳過去,很快有人向他透露了重要信息:[班長,你要泡面?]
雲詞:[有貨?]
對面:[有人有。]
雲詞:[名片推我。]
對面這人很顯然也是偷摸玩手機,回消息的間隔很長。
雲詞等了會兒,他回過來四個數字:[5210。]
什麼玩意。
雲詞盯著這四個數字,完全摸不著門路。
更不知道這四個數字能和泡面之間扯上什麼聯系。
對面:[剛剛教官來了]
對面:[這是寢室號]
對面:[五號樓210,他們寢室賣泡面,晚上熄燈後一直到凌晨一點都是交易時間,敲門的時候記得報交易暗號,暗號是三聲“大哥”。沒有聯系方式,說是不能留下證據,不安全。]
雲詞:……
這都什麼跟什麼。
雲詞:[不能留證據,是不是得帶現金,不接受轉賬。]
對面:[沒錯,班長,你懂了。]
-
晚上,熄燈後。
整棟樓漆黑一片,樓道裡的燈是感應燈,感應的時間非常短,讓人懷疑學校是不是為了省電故意調過時間。雲詞宿舍一行人在忽明忽暗的樓道裡潛行。
越靠近目的地,潮男和網癮少年越小心謹慎,他倆半蹲著小步小步往前挪,跟做賊似的。
隻有雲詞慢悠悠跟在後面,站得筆直。
他洗過澡,身上披著件寬大的薄外套,手裡拿著手機照明,手機手電筒那束光隨著他走動而晃動。
“210,到了,”潮男停下來,“直接敲門?”
雲詞抬起手,手電筒的光照在寢室門牌上。
是這間。
那麼問題來了。
雲詞晃了下手:“暗號誰喊。”
潮男:“……”
網癮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