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眼睛並未看向時沅,但字字句句都在指責她。
時沅撕下一張紙,寫上名字開始默寫,逼迫自己去忽略那些話。
下課後,她拿著默寫走上前,伸手遞給老師。
「老師,對不起我剛才遲到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這是我剛默寫的。」
女生誠懇的態度並未打動他一分一毫,隻是自顧自地收拾著教案。
走前才丟下一句:「你還是別交給我了,自己給自己默寫,有沒有水分我也不知道。等你什麼時候能做到你說的話再說吧。」
講臺隻餘她一人和手中孤零零的默寫紙。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座位坐下的,拿出手機點開蔣既予發來的那條未讀消息。
怔愣地看著螢幕。
發來的時間隻和她到他們班時差了兩分鐘不到。
他知道她會送過來,卻還是在即將上課前才說自己吃過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白跑一趟。
時沅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在涼水入喉一剎,被冰涼的觸感刺激地瞬間回了神,她眨了眨眼,忽然發現原來麻木到了極限也會感到疲憊。
......
下午放學,時沅像往常一般低頭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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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是因為這一天下來的兵荒馬亂帶來的疲憊還是別的,步子比平時慢了很多。她再次抬頭時,已落下人群一大截。
落單的小姑娘往往是被路邊打劫的首選目標。
時沅還未加快腳步,忽然就被一股勁兒拎著衣領拖到了胡同裡。
面前站著三個穿著恨天高的女生,頭髮顏色雜亂。臉上化著並不算成熟的妝。
很明顯,是輟學的學生。
「同學,借點錢花花唄,有多少啊?」為首的女生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帶著並不真誠的笑容。
時沅不想跟她們浪費時間,把書包拿下來找錢包。
在徹底翻了個遍還未找到時,她忽然心涼地想起。
錢包在給蔣既予買早餐時拿出來後就忘記放了回去。
身上隻有手機,但媽媽怕她在網上亂買東西,餘額裡並沒有多少。
幾人等得不耐煩了,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其中一人直接上前給了時沅一巴掌,接著點了點她的肩膀,語氣危險,「同學,拖延時間呢是吧。」
這個時間路過的學生不多,就算有,也隻當做沒看見迅速離開。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幾個人看到。
旁邊的人碰了碰蔣既予的肩膀,說:「予哥,那不是你女朋友嗎?」
說著伸手指了指。
蔣既予嚼著口香糖,偏頭看了眼,女孩被扇得偏了偏頭,肩膀也被抵著後退了幾步,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忽然,胡同內的時沅似有感般抬起頭,和幾米外的男生對上視線。
他面無表情地轉回來,「是麼?你看錯了吧。」
說罷,抬腳徑直走過去,目不斜視地。
時沅垂下眸靜了幾秒,複又看向她們,說:「我錢包忘在學校了,我現在去拿好嗎?」
「你他媽真當我傻啊?」幾人沒拿到錢,語氣也逐漸暴躁,「放你回學校不是讓你去找人抓我們?」
還不待時沅再開口,邊上插來一道懶懶的聲音,「滾遠兒點。」
時沅看過去。
江忱雙手插兜站在逆光處,看了她一眼隨即看向幾個女生。
「朋友,礙著你事兒了?」
「一上學的還跟我這麼狂呢。」
幾人也轉頭看他,語氣挑釁。
江忱走近幾步,沒意味地扯了扯嘴角,「別跟我廢話,我打女的。」
男生1米8還要多出一截的身高立在她的面前,身上還透出淡淡戾氣。
這是絕對勢力的碾壓,至少三人中誰也受不住他的一下。
「你給我等著。」幾人撂下一句狠話踩著恨天高離開。
胡同很快剩下江忱和時沅兩人。
女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慢吞吞走過來,輕聲說:「謝謝。」
江忱看了她臉上的紅痕幾秒,點點頭側身讓開。
時沅走過去,像往常一樣低頭回家,無事發生一般。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行人愈少。
她在臺階上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腦子很空。
手機在寂靜的空氣中忽然響起。
媽媽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喂?沅沅,還沒到家嗎?」
「媽媽,我馬上就回來啦。」
「天都黑了,趕緊回家來,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嗯,知道了媽媽。」
時母又囑咐了幾句後才掛斷電話。
時沅放下手機,又安靜地抱著書包坐著,忽然,眼淚似不受控般一滴一滴地砸在下一階臺階。
她忙抬手擦掉,小小的聲音帶著哭腔,「不哭不哭,沒事的。」
她忍住眼淚,對自己說。
深呼吸幾口氣忍住哭意後,時沅站起來又擦了擦臉上早已幹掉的淚痕,轉身上了住戶樓。
絲毫沒注意到遠處靠在牆上的男生。
江忱盯著空出來的臺階,忽感嗓子有些癢,煙癮犯了。
時沅走後,他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她後面。
那幾個女生沒拿到錢可能沒那麼輕易放棄,或許在他走後又堵住時沅。
他一路跟著她來了這裡,自始至終,女孩都是低頭小步走著,沒發現他的存在。
他看著女生在一幢樓下停住腳步,站站走走幾分鐘後,她卻忽然在原地的臺階上坐下了。
後來又看著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跟媽媽打電話,看著她擦著眼淚安慰自己。
他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卻莫名記住了她面對男友疑似出軌時的無奈,上課遲到時的慌忙,和剛才被打劫時的無助。
路燈昏暗,他慢慢抽完一根煙,摁滅煙頭隨手扔進垃圾桶,輕嗤一聲:「莫名其妙。」接著轉身離開。
這一晚,時沅沒再管手機有沒有資訊,吹了頭髮就睡過去,她夢見了蔣既予,夢見了兩人小時候的初遇,一起上學放學,還有他拉著她躲在他的身後去應對那些欺負她的人。
......
這段時間蔣既予的父親回來了,他沒再找過她事。
這讓時沅舒了口氣,她再次回歸了平靜的生活。
她和江忱,明明那天之後一句話沒說過,但兩人之間卻莫名有股奇怪的磁場反應。
某天英語課,老師突擊要求收作業,時沅是英語課代表,她走下座位一個個收。
到江忱時,
「沒寫。」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看著她。
時沅點點頭,繼續去收下一個人的。
收完後抱著作業放在講臺上,交給老師一份名單。
英語老師看著一串名字,半分無奈半分氣憤,被氣笑了,「你們真夠自覺的啊,我不說收你們就不寫是吧。」
「沒寫的下課拿著作業來辦公室,沒來的就讓你家長來請你。」
在英語老師怒火中上完這節課後,好幾個人起身出去都往辦公室方向走。
江忱是無所謂她的威脅,但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是打算去辦公室溜達一圈。
他剛走出教室,就被喊住。
「江忱。」
時沅追了出來。
他轉頭,「有事?」
她抿了抿唇,小聲說:「你不用去。」
江忱輕挑了下眉,「為什麼?」
「我沒記你的名字。」
幾秒後,她才聽到他的聲音,「這是感謝我?」
時沅抬頭,對上他好以整暇的眼神。
她直視回去:「不行嗎?」
江忱笑了,「行啊。」
後又跟著她回了教室。
站在對面的兩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予哥,最近不見嫂子啊,你不去跟女朋友聯絡聯絡感情,小心她移情別戀喲。」
蔣既予聽後沒意味地笑笑,收回看向對面的視線,「隨她啊。」
......
時沅正站在金碧輝煌的ktv門口,手裡的手機握得發緊。
她還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今天蔣既予給她發了資訊:「晚上陪我去玩一會兒,到時候給你發地址。」
再次看到他的資訊時,心底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排斥。
但她依舊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所以現在,她在這裡。
猶豫幾秒後,她深呼了口氣走進去。
ktv內部的構造與平常的不太相同。
一層是獨立包廂,二層是舞池和卡座。
蔣既予給的地址是二層的7號卡座。
她上了樓擠著人群終於磕磕絆絆來到。
「嫂子來了啊。」一人不經意抬頭間看到她。
蔣既予搖著骰子的手停下,抬眼看過去。
「過來。」
坐在另一邊的艾甯看到時沅時表情瞬間沉了下來。
蔣既予身邊的男生很有眼力價地騰了位置出來。
時沅手不自覺捏著衣擺,有些出汗,踏著空隙坐過去。
蔣既予推開骰盅,抬手摟住她的肩膀。
在他手觸碰到一刻,時沅有一瞬間僵硬。
蔣既予察覺到了,低頭湊近她的耳朵,「我不能碰?」
時沅搖搖頭,低聲回答:「沒有。」
模樣乖順得不像話,在這個激情上頭的氣氛中,隻有她像隻小綿羊窩在他的身邊。
明明害怕不適應的很,卻還是安靜地待著。
蔣既予的手從她肩膀慢慢向下,滑到腰際時忽然用力收緊。
時沅身體瞬間往他身上傾過去。
「啊。」她小小的驚呼一聲,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才沒倒下去。
不期而遇地,兩人對上視線。
曖昧昏暗的燈光下,女孩眼裡的不知所措格外明顯。
不知為何,蔣既予忽然有些渴。
他視線慢慢下滑,在那兩片櫻唇上停住。
時沅看著他慢慢靠近,渾身緊繃起來,雙手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
在碰到的前一瞬,一道驚呼聲終止了他的動作。
「啊!!流血了!」
一個穿著露臍裝的女生捂著嘴,指著一個滿頭是血的男生喊到。
「予哥!那邊卡座上有個人把楊宏打了。」
蔣既予放開時沅,起身抬腳走過去。
剛邁出一步,忽然想到什麼,回身看了眼還愣住的女孩。
他語氣難得有些正經:「就坐在這等我,別亂跑。」
不等她回答就快步離開。
一群人瞬間聚集起來,分成對立兩面。
其中一人掂了掂手裡的啤酒瓶,言語間滿是挑釁:「楊宏,說說,哪個不長眼的動的手。」
叫楊宏的呲著牙捂住頭,另一隻手伸出,往某個方向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