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欲拒還迎
陸煥換下衣服就去浴室洗澡。
鬱白含到隔壁次臥搞了個洗漱回來,陸煥還沒從浴室出來。
浴室門正對著臥室中央這張大床。鬱白含躺在床上,能聽見裡面淅淅瀝瀝的水聲,磨砂玻璃門上霧氣蒸騰。
隱隱有高大的人影在門後晃動,鬱白含看了幾秒又移開目光,盯著天花板出神——
他現在的身份很復雜。
既不是司家的人,也不是陸家的人。
司白含是司家二十年前抱養的。一切源於某個“大師”說“司白含”能給司家帶來氣運,要先養二十年,再在適當的時機放出去。
後來陸煥在商界異軍突起,司家就知道時機到了。
於是將人送過去搞垮了陸氏,從此司家獨大。
陸氏垮臺後,陸煥被司家設計出了車禍;而司白含也被司家當作棄子,早早領便當下線了。
作者為了不讓作為主角的司家顯得太冷血,還特意在“司白含”死前加了段轟轟烈烈的心理描寫,大概意思就是:我是自願的,我死得其所!
……
鬱白含每每想到那段心理描寫就喉頭一哽。
這是什麼法外狂徒加pua大師!
尤其現在他穿成了司家棄子,鬱白含隻想說:爬,趕緊爬。拴著狗繩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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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冤種誰愛做誰做去吧。
“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突然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鬱白含摸到枕邊的手機,點開就看見一條短信,來信人:【司延停】
喔,法外狂徒加pua大師來了。
司延停就是司家的長子,把“司白含”安插到陸氏的主謀之一,也是他名義上的“大哥”。
這些年司家完全把司白含當作工具對待,對外說是“嬌養”不讓見人,其實是關在房間裡定期接受“服從命令”的洗腦。
負責洗腦工作的就是主修心理學的司延停。
鬱白含:法外狂徒,二殺。
他手指一動把司延停的備注改成了【pua大師】,這才點開對方發來的短信。
【pua大師】:睡了嗎?
鬱白含,“……”
他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已經快十二點了。
司延停問他睡了嗎,當然不可能是在關心他的作息。多半是在問他:睡到陸煥了嗎?
鬱白含敷衍地動了動手指。
【鬱白含】:嗯。
對面似乎沉默了一下,接著發來。
【pua大師】:這麼快?
顯然是在質疑陸煥不行。
鬱白含被逗得“咯吱”一樂,手指在屏幕上敲字敲得飛起。
信息還沒發出去,床對面的浴室門突然被推開。沐浴露的香氣混著水汽在門口彌漫,鬱白含抬頭就看見陸煥走出來。
陸煥身上裹了件浴袍,渾身熱氣騰騰的。敞開的領口下露出泛紅的胸口,額發還在湿漉漉地滴著水。
他長腿一邁走過來,在地毯上留下一路湿痕。近了,他停在床邊,陰惻惻地開口,“在和誰發消息?”
鬱白含手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光,停在微信界面上。
“我大哥。”
一雙黑沉的眼從浸湿的額發下看過來,陸煥幽幽盯著他,“這麼晚,在和你說什麼。”
“他睡不著,想我了。”
“……”
陸煥,“什麼?”
向來平穩的聲調微妙地變了個調,罕見地透出幾分匪夷所思。
鬱白含直接把手機遞給他,“看吧。”
陸煥低頭看了一眼。
熒白的屏幕光映在他眼底,和那道顯眼的備注一起。
他視線停留了幾秒,這才看向內容。在備注的對比下,簡潔的內容顯得有些平庸。
【pua大師】:睡了嗎?
【鬱白含】:嗯。
【pua大師】:這麼快?
打字框裡還停留著鬱白含打了一半的字:畢竟是第一次
陸煥眼皮一跳,“第一次什麼?”
“第一次結婚,太累了。”
“……”
鬱白含收回手機,把那半截消息直接發過去。頭頂又傳來陸煥的聲音,“pua大師?”
鬱白含腼腆一笑,“嗯,兄弟間的昵稱。”
陸煥嗤笑,“是嗎,你們還真是兄友弟恭。”
當哥哥的在弟弟新婚大半夜發消息問“睡了嗎”,當弟弟的給對方備注“pua大師”。
真是有趣極了。
他前世是眼瞎才沒看破這層塑料關系。
陸煥正在心底自嘲著,思緒突然又頓了一下。
不對,前世還沒有這些端倪。
他目光越過毛巾的邊緣看向還躺在床上玩手機的鬱白含——和前世完全不一樣了。
為什麼。
·
陸煥擦幹了頭發就要上床。
屋裡除了床頭燈的光源,隻剩鬱白含手機屏幕白涔涔的亮光,映在那雙烏黑的眼睛裡,眸光明躍。
他手機裡的應用軟件相當少,隻有一個用來和司家聯系的微信。鬱白含下了個飛車遊戲玩得起勁,一條腿還伸到了被子外面。
褲腳翻卷起來,露出一截小腿。
陸煥低頭看了一眼。
就看鬱白含在他被子上踩了個剎車。
“……”
陸煥皺眉,“過去點。”
鬱白含瞟了眼自己躺的位置,還沒有越過床的一半,“擠不到你的。”
陸煥冷冷,“我沒有和人一起睡的習慣。”
鬱白含放下手機看向他,“剛剛說一起睡的是你,現在嫌離得太近的也是你。”
他嘆了口氣,“你在欲拒還迎?”
陸煥,“………”
欲拒還迎。
陸煥直接被氣笑了。
他掀開被子跨上床,一手撐在鬱白含身側,柔軟的床榻因為成年男人的重量陷下去了一些。
鬱白含呼吸一屏,“幹嘛?”
陸煥看他這樣,竟生出種扳回一城的詭異的滿足感。他垂眼,“挑釁的是你,害怕的也是你。”
“你在欲拒還迎?”
鬱白含,“……”
好個睚眦必報的男人!
呵呵呵呵。
他把被子蹬開,伸手拽上陸煥的浴袍領口,仰頭露出兩顆小虎牙,“誰說我害怕,我是期待得不知道怎麼辦了好嗎?”
陸煥也沒撤身,唇角牽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是嗎?”
那雙殷紅的薄唇分明是笑著的,燈光卻在他漆黑的眼底斜投下一線陰影,顯出幾分深藏的冷戾。
白色浴袍裹著他精瘦的身體,掩不住的侵略性。
鬱白含有一瞬心想:好像披著羊皮的狼。
他趕緊從陸煥臉上移開目光。
視線下滑,他心頭又是一震。
陸煥浴袍領口是敞的,下擺也是敞的。雖然籠罩在陰影裡,卻比剛才西裝革履時更加直觀,富有衝擊力。
“……”
小說設定都這麼胡來嗎。
“看夠了嗎?”
陸煥的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鬱白含收回目光,決定先暫時收著點浪。
“不早了,睡吧。”他將枕頭搬遠了點,一本正經地縮回被窩,“今天先放你一馬。”
陸煥輕聲嗤笑,“放我一馬?”
鬱白含已經閉上眼,“晚安,瑪卡巴卡。”
…
兩人距離拉開,陸煥終於也跟著躺下。
床頭燈一關,臥室陷入黑暗。
鬱白含陷在絲滑綿軟的被子裡,很快就被穿書帶來的疲憊感裹挾著,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翻過身,“砰”一聲悶響,好像踹到了溫熱的東西;
再過了會兒,他膝蓋抬起又是“噗通”一撞。
在他第三次踢過去時,一隻大掌牢牢抓住了他的膝蓋。沒等那隻手將他推開,鬱白含忽然順著枕頭往前一埋,半夢半醒間伸手摟住了身前的熱源。
周圍的動靜驀地凝滯。
掀開的被子裡竄過一陣冷風,一隻手掐在了他脖頸上。
“司。白。含……”
鬱白含在朦朧中皺了皺眉,抬手把掐在自己脖子上那隻手扒拉下來,還不忘順手塞回被子裡掖好。
幹什麼動手動腳的,睡覺。
“………”
片刻,一隻手將他往外推開。
鬱白含“啪嗒”翻了個身,後半夜沒再亂動。
·
第二天醒來時還不到八點。
鬱白含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成了趴姿,身側的床已經空了,對面浴室裡傳來一陣響動。他起身推開浴室門,正對上刷牙的陸煥。
鬱白含友善,“早。”
陸煥從鏡子裡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善。
鬱白含,“睡得不好?”
含著泡沫的嘴咧開了一點,似乎在說“呵呵”。
鬱白含睡得很好。他睡好了心情就好,這會兒靠在門框上笑容可掬,“你該不會緊張得睡不著?”
陸煥將漱口的水吐出來擦了把臉,“昨天是破例,從今天開始你搬去次臥。”
鬱白含隨遇而安,“喔好。”
他轉頭去隔壁洗漱完,和陸煥一起下樓吃早餐。
餐桌是一張可坐十二人的大長桌,管家馮叔和兩名佣人在一旁候著。
陸煥坐在主座,鬱白含在他右邊挨著坐下,“我就不坐你對面了,說話太費嗓子。”
陸煥淡淡,“我吃飯沒有說話的習慣。”
鬱白含,“我有。”
所以費的也是他的嗓子。
“……隨你。”
早餐很快吃完,陸煥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轉頭叫上鬱白含,“你跟我一起去公司。”
鬱白含正在喝牛奶,聞言放下杯子舔了舔嘴角的奶泡,“我去做什麼?”
陸煥沒回答他,幽光在眼底蘊藏。
做什麼?當然是好好看著。
前世犯過的錯他不會再犯,這次他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管家馮叔打圓場,“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一道冷聲打斷他,“馮叔。”
聲音戛然而止。
鬱白含擦了擦嘴,起身跟上陸煥,“那走吧。”
馮叔在前面領路。
出了餐廳是寬敞的客廳,客廳一側是整面落地窗,和煦的晨光將整間客廳映得亮堂。
前面大門已經打開,門口等了名約摸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相貌樸實端正,是陸煥的親信樊霖。
馮叔停在玄關外,“先生慢走。”
說完又笑眯眯地對鬱白含道,“司少爺慢走。”
鬱白含一頓,“馮叔,還是換個稱呼。”
陸煥轉頭看過來,唇角挑了挑,似帶了點譏诮,“那要叫你什麼,陸夫人?”
鬱白含投去羞澀一瞥,“以後再說。才剛結婚,太膩了。”
陸煥,“……”
馮叔揣測,“那司先生如何?”
鬱白含抿唇,“就別司不司的,不吉利。”他補充,“尤其念快了之後。”像是一種詛咒。
玄關內外三人同時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