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握筆的手頓住,隨後笑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得問父親。
我翻了個白眼。
還在這裝呢。
我又不是瞎子,現在的傅家誰不怕傅念辭?
就連傅遠說話做事都得看他臉色。
所以我更奇怪了,我一個混混哪裡有能力和他爭?
為什麼大費周章地將我困在這?
我皺著眉道:「餘洛還在醫院,今天就該續交住院費了,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他。」
傅念辭捏著鋼筆,筆尖將紙張貫穿。
他很少拒絕我,這次也一樣。
他抿著唇答應道:「好啊,哥哥想去哪都可以。」
我朝他笑笑,轉身要走。
身後一道帶著祈求的聲音傳來:「你還會回來嗎?」
我沉默了會,回答道:「會的。」
心裡卻暗地發誓,死都不回來了。
我拿不準傅念辭對我的態度,又或者說我不願去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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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危險,遠比我從前接觸的人危險。
他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虎視眈眈盯著我。
惹不起我就躲。
隨著車窗外的建築越來越多,我時刻懸起的心終於落地。
我伸著懶腰讓司機往醫院開。
司機長相敦厚,看上去十分老實。
我不動聲色地問道:「叔,當司機很累吧?」
他笑了笑:「當傅家的司機不累,傅少爺對我們很好。」
隻字不提傅遠的事。
我繼續問:「傅少和傅夫人關系怎麼樣?」
他從鏡子裡看了我一眼,答道:「不好,傅少對誰都冷冰冰的,除了您。」
我噎住,訕訕一笑。
傅念辭對我似乎的確很特殊。
這份特殊驅使我遠離他。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
我向司機道謝後便下了車。
陽光灑在背上,暖烘烘的。
我撥通餘洛電話:「喂,你住幾零幾來著?」
靜了幾瞬,電話那頭傳來怒吼:「宋詞,你他媽能記住什麼?」
「你爹住 608。」
隨後電話被掛斷。
我嘖了聲。
瞧這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我拎著水果上了樓。
一推門就看見餘洛毫無形象地吃著車釐子。
就連房間也變成了單人間。
名貴補品堆滿了桌。
我怒了。
合著我這段時間為了他「賣身」,生怕他死了。
結果他在這吃香喝辣呢。
我掐住他脖子:「龜兒子,老子送你一程。」
餘洛連忙賠笑:「爹,您是我爹,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我冷冷睨著他,抓起車釐子往嘴裡扔:「解釋下吧,怎麼回事?」
餘洛攬著我肩膀,神秘兮兮地說:「多虧了你弟弟,要不然我早死了。」
雖然猜到可能是傅念辭的手筆,我還是有點驚訝。
餘洛調侃道:「宋少,你這位弟弟真疼你啊。」
我蹙眉不解。
餘洛壓低聲量說:「聽說王哥他們被人打了一頓,哎喲,那叫一個狠吶。」
「警察都來了。」
「看看這是你弟弟嗎?」
他說著掏出手機遞到我面前。
那是一張照片。
昏暗的燈光下,傅念辭扼住王哥的脖子,神情冷漠。
他的身手可不差,長相又極為兇悍,敢動他的人少之又少。
偏偏這樣一個人在傅念辭手裡,像一隻弱小的兔子。
王哥的臉漲得很紅,青筋暴出。
他睜大眼睛,看上去很是害怕。
傅念辭腿上蓋著薄毯,俊美的面容陰沉無比,活像地獄裡爬上來的修羅。
隔著屏幕,我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餘洛收回手機,心有餘悸道:「有錢人也遭過罪嗎?你弟弟怎麼比我們這些在道上混得還恐怖?」
我看他一眼:「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沉默的空隙間,醫生來給他換了藥。
不得不說,高檔醫院就是不一樣,連醫生都長得這麼賞心悅目,名字也好聽。
「江淮」。餘洛疼得咧嘴,沒好氣地瞪了醫生一眼,「輕點,老子沒有惹你吧?」
叫作江淮的醫生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有。」
餘洛被氣得不輕,跟我吐槽:「這人有病,老子為了救他才摔壞了他手表,答應賠他了,還死纏著我不放。」
江淮也不反駁,認真地替他上藥,動作看上去輕柔了些,看向餘洛的眼神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挑眉,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等藥上好後,餘洛開始趕人。
江淮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門。
餘洛輕咳兩聲:「還……行,哈……其實很一般啦。」
這也叫一般?
長得比電視上的愛豆還好看呢。
我詭異地打量著他,沒再追問。
餘洛心虛地轉移話題:「你打算住哪?」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廢話,當然住我自己家啊。」
餘洛摸了摸鼻子。
看他過得很好,傷也沒大礙,不僅沒瘦還圓潤了不少。
我放心地回了家。
8
傅念辭幫了我不少忙,我理應感謝他。
但不知怎麼地,這個電話就是打不下去。
或許是因為我騙了他,就連在電視上看見他,我也會心虛地換臺。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也許是生氣的吧。
但沒關系,從今往後,我和他徹底沒關系了。
我以為是這樣。
我以為會這樣。
但世事難料,當我早起去買早餐時,我再次遇到了傅念辭。
他褪去了電視上的冷漠,穿著簡單的衛衣,笑意盈盈地看我。
我訥訥道:「好巧。」
他回:「不巧。」
隻有兩個字。
嘶,看來是生氣了。
我盤算著怎麼胡編理由時,他低沉的嗓音透過風傳過來,叫我微微愣神:「不巧,特地來等你的。」
我幹笑兩聲,埋頭喝粥。
氣氛實在詭異。
飛快吃完一碗後,我起身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
傅念辭望著我,委屈道:「哥,你是不是討厭我?」
他今天穿得薄,可能有些感冒,連帶著聲音沙啞。
風將他的眼睛吹得很紅。
總之,怎麼看怎麼可憐。
「沒關系的,我知道我是拖油瓶,哥不要我,我理解。」
他說這話時甚至帶上了哭腔。
周圍人紛紛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我咬著牙還在掙扎:「司機呢?叫他把你送回去。」
傅念辭搖頭道:「就我一個人。」
「打電話。」
他攤手道:「沒帶。」
他又俏皮地眨眼:「哥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我噎住。
答案是沒有。
不僅沒有司機的,我連傅遠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風越刮越大,眼見著就要下雨。
我無可奈何地將他帶回了家。
9
事實證明,路邊的男人不能撿。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把傅念辭帶回家。
倒不是他有多壞,而是他太黏人了,並且管得還多。
不像我弟,像我老婆……
半夜兄弟叫我喝酒,我穿好衣服剛要出門。
他立馬拽住我衣袖裝可憐:「哥你別走,我一個人在家害怕。」
想著他腿腳不便,我還是沒去。
家裡明明有兩個房間,他硬是要和我擠一張床。
睡一起也就算了,反正兩個大老爺們也沒什麼。
怪就怪在他睡覺極其不老實,毛病一大堆,非要貼著我才能睡著。
隻要我一移開身體,他立馬就醒了,然後又把我攬進他懷裡。
大冬天的,兩個人貼一起暖和,我也沒多說。
他還喜歡捏著我腰上的肉睡覺。
我黑著臉躲開。
他就賣慘,說自己在孤兒院的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夜夜睡不好,隻有摸著娃娃才能睡著。
後來,娃娃也被那群壞小孩扯壞了。
他邊說邊紅眼,可憐巴巴的。
我懷疑他拿準了我的死穴,知道我吃軟不吃硬。
於是,我隻能由著他去。
最尷尬的是早上。
兩人抱著睡醒後,我經常能感覺到他那處的異常……
果然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我隻能小心翼翼地離他遠點。
除此以外,傅念辭似乎很關心我的胃。
他不讓我點外賣,理由是外面食物不幹凈。
起初我還不同意,不幹不凈吃了沒病。
我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更何況,這世上有什麼比外賣香?
然後我就被打臉了。
在吃過一次他做過的飯後,我果斷宣布:傅念辭做的飯才是最香的!
不僅好吃還極為下飯。
我摸著圓鼓鼓的肚子感慨道:「兄弟你好香。」
覺得不對勁又改口道:「兄弟,你做飯好香。」
傅念辭勾起唇角給我倒水,笑道:「哥哥喜歡就好。」
他熟練地收拾碗筷。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道:「我來收拾就行。」
我趿拉著拖鞋走向他,絲毫沒注意到地上的一攤水。
眼瞎的後果就是腳底一滑,朝前撲去。
很不巧地栽倒在傅念辭身上,又很不巧地唇對唇貼了上去。
第一反應是,嗯,比想象中的軟。
第二反應是,唔,還挺熱的。
第三反應是瞪圓了眼睛。
心中一萬匹羊駝奔騰而過。
老子的初吻啊!
沒事,沒伸舌頭不算,我瘋狂麻痺自己。
我撐起身子,剛和他分開,一雙手勾住我脖子,將我往前帶。
那雙常年波瀾不驚的眼睛泛起瀲滟。
我的呼吸繃緊了一瞬。
眼睛的主人似乎很不滿意我的出神。
懲罰似的咬住我嘴唇,我吃痛嘖了一聲。
口腔立馬被他的舌頭佔據。
傅念慈吻得又急又兇,直到我喘不過氣,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我。
腦子成了一團糨糊,我推開他,幾乎是逃出了家門。
我始終沒有回頭,忍受著這如有實質的目光,直到我們被一道木板阻隔。
10
我落荒而逃。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蕩了半天決定去找餘洛。
他已經出院,家離我也不遠。
我撥通電話:「乖兒子,出來伺候你爹。」
電話那頭沒聲音。
我正奇怪著,突然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宋詞?餘洛在洗澡。」
我擰著眉,問道:「你誰?」
對面回答得很利落:「江淮。」
「我們在醫院見過面。」
我還想再問,對面響起殺豬般的叫聲:
「江淮!誰允許你動老子手機的?」
「看來嗓子沒事,剛剛在床上怎麼沒聲了?」
「臥槽,你他媽別瞎說。」
「小詞你等我,我現在下去。」
我還想繼續聽八卦,對面似乎被制裁了。
伴著下樓的聲音,餘洛很快出現在我眼前。
他的嘴巴很腫,像剛剛被人啃咬過。
鎖骨處也留有可疑的紅痕。
我圍著他打量道:「嘖嘖,瞧瞧這副被滋潤過的樣子。」
餘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搗了我一拳說道:「出什麼事了?大半夜叫我出來。」
我不爽地翻了個白眼:「好啊,沒事就不能叫你出來了?」
「果然兒大不中留。」
餘洛嘿嘿一笑:「當然不是,隨叫隨到。」
連帶著心情輕松了許多。
我們找了家大排檔坐下。
餘洛遞了瓶啤酒給我,說:「你弟住你家吧?」
我灌了口酒,詫異地回:「你怎麼知道?」
餘洛笑了笑:「江淮和你弟認識,他告訴我的。」
我哦了一聲,雖然很想八卦餘洛和江淮的事,但當事人不想說,我自然不會問。
「傅念辭喜歡你對嗎?」餘洛突然開口道。
我怔了怔。
喜歡嗎?原來是喜歡嗎?
我不知道,畢竟母胎單身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