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地說:「你連我具體航班信息都搞到了?待會兒不會還要跟我一起上飛機吧?」
裴延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這就怕了?」
我一臉不以為意道:「怕?我可是惡霸,你小心又被我抓住把柄,變成我的奴隸。」
聞言他握住我的手緊了緊,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低聲說:「你現在手上就有我的把柄。」
我好奇地問:「什麼把柄?」
他轉頭看著我,眼睛黑沉得像旋渦:「我喜歡你。」
24
……神經!
幾年不見這人怎麼學會油嘴滑舌了!
我耳朵燒得慌,掙開他牽著我的手,自顧自穿過廊橋上了飛機,在頭等艙找到座位坐下。
裴延的座位就在我右後方,時不時能感受到他投來的視線。
我前一晚參加派對通了個宵,坐下後沒多久就困了,便也顧不上理他,合眼靠在椅子上休息。
我夢到跟紀重霄起了激烈爭執,下意識眉頭緊皺。
半夢半醒間,有人將一條薄薄的毛毯蓋在我身上,應該是空乘。
我動了動嘴唇,無聲說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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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竟然已經快到京市了。
舷窗外黑漆漆的,已經是夜裡,地面上的燈火交織成金色的河流。
下了飛機,裴延跟在我身邊,我一言不發,他便也不主動搭話。
到達口接機的人不少,我一眼望見正抬手查看時間的紀重霄。
深秋天氣,他穿一件黑色大衣,顯得格外冷肅疏離,氣質端方。
像沒有暗面的月亮。
自從決定回國後,我們已有兩個月沒見了。
我還在愣神的當兒,他抬頭發現我,眸光一動,隨即露出熟悉的溫和笑容,朝我招了招手。
我隻遲疑了一瞬,就邁步朝他跑去,撲進他懷裡,立刻被他大力抱住,抬手輕撫我的後腦勺。
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木質調香水味將我溫柔包裹。
一如以往每一次別後重逢。
在我沒看到的地方,紀重霄和不遠處裴延的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火星四濺。
25
我在紀重霄懷裡閉了閉眼,隨後松開他,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臉色陰沉的裴延。
「過來啊,看見我哥就走不動道兒了?」我沖他喊。
聽見這話,裴延和紀重霄的表情都有一秒扭曲。
裴延抬步走來,周圍溫度頓時下降了好幾度。
紀重霄似乎對他言下之意心知肚明,淡淡道:「裴總這麼著急,不也是缺乏信心嗎?」
裴延短促地笑了一聲,針鋒相對:「我確實沒什麼信心,不過總比你一開始就沒有資格要強。」
紀重霄的眸光黯淡一瞬,而後變得越發銳利逼人,緩緩道:「如果我不打算遵守規則呢?」
裴延神情一滯,隨即眉頭皺了起來:「你……」
我聽他們打啞謎聽得頭疼,很想說一句別打了要打去練舞室裡打。
「哥,」我開口道,「你不驚訝我怎麼會跟他一起回來嗎?」
裴延頓時收聲,不動聲色地看著紀重霄。
紀重霄垂在身側的手指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
他垂眼斂去眼底的厲色,繼而偏頭溫和地看向我。
「還沒來得及問你。」他說,「本來擔心你飛行途中會無聊,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看著他,輕聲說:「哥哥,我在飛機上做了個夢,夢見你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
紀重霄眸光微顫,眼底掠過一抹痛色。
他溫聲道:「不管變成什麼樣,哥哥永遠不會傷害你。不用害怕。」
我望著他烏黑潤澤的眼眸,驟然發現其中脈脈流動的什麼,一愣之下,神魂巨震。
剎那間我感到身上冷熱交加,像同時被冰塊和火焰包圍。
我白著臉喃喃道:「哥,你……」
再抬眼時,他的神色一如往常,剛才好似隻是我的幻覺。
「傻子。」他無奈又溫柔地說,「哥哥永遠是你的哥哥,我向你保證,這樣放心了嗎?」
我定定地看著他,眼裡不自覺蒙上薄薄一層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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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重霄移開眼,看向一旁沉默的裴延,淡淡道:「我們要回家了,裴總還要繼續跟嗎?」
裴延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隨後微微一笑:「不了。」
他轉向我,目光柔和:「銘瑄,周五你的畫展上見。」
我一愣,點點頭。
裴延於是先一步離開。
我跟著紀重霄走出機場,頭頂是郊區高遠的深藍色夜空,空氣寒冷而清新。
紀重霄開車帶我回了紀家老宅,老宅裡燈火通明,進門時啪啪兩聲響,彩色亮片紛紛揚揚從天而降,嚇了我一跳。
「小少爺,歡迎回家!」
管家傭人都沒睡,客廳裡滿是氣球鮮花,推車上擺著巨大的蛋糕,是為我準備的歡迎儀式。
我被傭人們簇擁著戴上錐形派對帽,鬧哄哄地去切蛋糕時,紀重霄拿了杯香檳,就坐在不遠處的沙發裡,靜靜看著我們。
我臉上被抹了奶油,隔著人群與他遙遙相望,眼裡滿是晶亮的笑意。
他出神片刻,朝我露出笑容,抬了抬手裡的香檳。
我辨認了一下他的口型,他說的是:
「歡迎回家。」
幾天後的周五,我的油畫作品展在京市最負盛名的美術館舉行。
整個上流社交圈幾乎傾巢而出,錦衣華服豪車如雲,不斷送來的祝賀花籃層層疊疊擠滿了入口大廳,還沒到晚上所有的畫都被訂下了。
中午街上人最多的時候,十幾輛五顏六色的跑車排成長龍大搖大擺朝美術館開來,車身噴著的字十分矚目:
【五年之期已到,恭迎龍王歸位!】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車裡的傻逼們是誰。
27
一整天我都被溢美之詞包圍,被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直到晚間慶功宴都還飄飄然然。
為了我的心理健康著想,以後這樣的活動還是少辦為好,以免我變成沒有自知之明的油膩男。
不過還是得善始善終,我端著酒杯跟在紀重霄身邊,和幾位重要的業內人士應酬,臉上掛著營業微笑。
這時宴會廳的門突然打開,穿著黑色正裝的裴延走了進來,在門口站定後從容四顧。
看見我,他毫不掩飾地露出笑容。
我正要招呼他,突然發現周圍氣氛有些不對,眾人的目光在裴延與紀重霄之間來回。
我想起秦佑說的,這兩年他們兩人的關系勢同水火,兩邊的陣營也涇渭分明。
在場的大都是紀重霄這邊的人脈。
我轉頭看向紀重霄,他安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朝裴延走去。
他主動和裴延握了手,隨後轉身面向廳內眾人。
「裴氏集團的裴總,是小弟的大學同學,今天特地來捧場,大家不用拘束。」
接著他從一旁侍者的託盤中取了兩杯紅酒,遞給裴延一杯,與他相碰。
「歡迎。」
「謝謝。」
氣氛頓時松動,有大膽的人開起玩笑:「裴總,來看你的歸國白月光啊?」
一時間眾人都會意地笑起來。
裴延淡笑著看了那人一眼沒說話,隨後目光直直看向我,端正了神色。
他對身邊的人道了一聲「失陪」,然後穿過人群,徑直朝我走來。
28
我站在露臺邊望著裴延,感受到他沉甸甸的目光,餘光裡的其他人都成了虛影,心臟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動。
他來到近前,因為身高的關系,我不得不微微抬頭看著他。
四目相對時,整個空間寂靜無聲,他眼中流淌的情緒似曾相識。
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突然動了,開始從褲袋裡掏東西。
等他終於將口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是一沓白紙。
他看了看,然後遞給我。
我接過來展開一看,不由愣住了。
是當初我還給他的那份奴隸合同。
我疑惑地抬頭問:「什麼意思?君子報仇五年不晚?」
他一愣, 笑了起來:「當然不是。」
迎著我不解的目光, 他緩緩正色,漆黑幽邃的雙眸注視著我,低聲道:
「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所以,我仍然是你的奴隸。」
我端詳他片刻,輕笑道:「裴延, 當初被我羞辱, 其實你覺得很爽對吧?」
裴延眼神一暗,皺著眉道:「我沒……」
室內的燈光和眾人的視線都被他擋住, 我把手輕輕搭上他的胸口,感受到手下飽滿緊實的胸肌劇烈地起伏。
「這麼興奮?」我仰頭望著他, 輕聲說, 「想我這麼對你多久了?」
他抬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聲音沙啞:「從你在學校天臺上救了我開始, 每一晚, 整整五年。」
29
我耳朵先是一陣酥麻,然後才聽清他的話, 愣了一下。
還以為他真是受虐狂呢,原來不是啊。
感覺到他扣住我手腕的大手烙鐵一般灼燒著皮膚, 我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憤憤道:「神經病啊你, 有你這麼告白的嗎?」
這會兒這機靈勁兒倒是能看出來點集團總裁的樣子。
我無奈地說:「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他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竟然顯出一點可憐的意味。
「有人說我隻會給你帶來麻煩,根本不配喜歡你。」他說,「我覺得他說得對,我的喜歡對你來說一文不值, 我隻配做你的奴隸。」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可能確實有病, 我覺得做你的奴隸也沒什麼不好, 不,應該是很好, 我心甘情願。」
我望著他,感覺到心中難以抑制地發軟,正要說什麼, 身後 biu 的一聲,接著一陣噼裡啪啦。
我驀地轉過頭,恰好看見不遠處夜空中綻放出第一朵金色煙花。
煙花接二連三地升空綻放,那聲音與我恢復自由那天腦中響起的很像。
五顏六色的煙火映照在我和裴延的臉上,身後室內的人群漸漸擁到窗邊, 不約而同看著這場盛大的煙花表演。
我伸出手, 輕輕握住身側裴延的手。
他身形一滯, 偏過頭有些意外地望著我。
我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配不配的,別人說了不算。怎麼樣, 給你個機會,要不要跟我談個戀愛?」
裴延怔怔地看著我:「真的?」
「不願意?」我作勢要收回手,「那我把機會給別人……」
裴延立刻緊緊握住我的手, 目光灼灼:「願意!」
我笑起來,轉頭繼續看向煙花盛放的夜空。
真美啊,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