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漾看了幾秒,在對上杜茹涵的視線時,像反應過來,微微張口,很禮貌地補充了句:“麻煩你了。”
杜茹涵被她這話頂得又懵了會兒。
回神再看,烏漾也走了。
她有點兒急,沒過腦子,沖烏漾背影喊:“你倆是一起換嗎?”
這該死的cp腦。
烏漾“啪”一聲摔上門。
她對著鏡子收拾,腦子裏的畫面還沒脫離方才的絢爛。其實烏漾一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在國外她接觸過對她有意思的異性不算少,但無一例外不了了之,就是因為她從不深究。
她覺得自己是有點兒壞的,看出人家有意思也假裝不懂,一貫的處理方式就是在對方憋不住前悄無聲息地斷了聯系。
但這次跟以往都不同。
這次的對象,是潘澄。
她曾為他隱秘心動過。
烏漾慢吞吞地套著衣服,她覺得好難辦。
與以往更不同的,是她對他的心動從見到那一刻開始,就似程式被啟動了一樣,待機、開機、運行,停不下來。
可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他難道、真的、暗戀她嗎?
烏漾忍不住相信,又忍不住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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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一定是被杜茹涵荼毒了。
烏漾整理好出門,手抓在門把手上,她嘆了口氣,這一晚上腦力沒少廢,就是都白搭,到現在她隻弄清楚了一件事——
原來喜歡會有這麽多的瞎想。
門開,等著的人是處在她大腦中央的人。
烏漾左右看了眼。
“打發走了,”潘澄看出她在找誰,“怕她把你問到頭疼。”
烏漾忍不住感嘆:“你真英明。”
她真是怕了杜茹涵了。
“......”潘澄扯扯唇,“客氣。”
烏漾的手機一亮,她點開看,自從上臺就沒再被打開過的手機接二連三冒出數條消息,大多是恭賀,還有被攆走的杜茹涵堅持不懈地八卦,她選擇性忽略。
她一句句回著謝謝,走到地下停車場才放下手機。
上車,潘澄邊發動,邊說:“現在可以想了。”
烏漾沒懂:“什麽?”
“這麽快就忘了?”潘澄挑下眉,瞥她,“我是曇花嗎?”
不是。
是鐵樹開花。
讓她琢磨不透。
烏漾在心底迅速反駁,面上輕輕“啊”了聲,還是沒太懂他的意思,但也搖了搖頭,不太確定:“不吧。”
潘澄轉方向盤,提醒她:“剛說晚點兒在想,現在到晚點兒了。”
烏漾明白了。
她停頓片刻:“但是正主不就在這兒嗎?”
杜茹涵的話也沒有全都一無是處。
潘澄仿佛就在等她這句話,很平靜地說:“那就問我。”
遠處的車開著遠光,打在他身上突顯他的冷白,烏漾看他開車專注的眉目,她思考著,吐出一句有點兒強人所難的話:“你可以直接回答嗎?”
她也不想跟他猜謎語。
但直來直去在這一刻變得好難。
“......”潘澄笑了聲,“好,其實很簡單。”
他說:“發布視頻,是我刻意為之。”
他開口那剎,周遭驀然空曠,烏漾的聽力像丟失。
潘澄說得隨意,像沒什麽大不了的話家常環節,他再自然不過:“想讓你做個常勝將軍。”
烏漾呼吸都輕了,生怕蓋過他的聲音。
潘澄又接著說:“至於視頻內容......可以同上。”
他停下車,看她:“也可以是巧合。”
烏漾:“?”
“你知道的,我的公關很厲害,”潘澄關閉車子,發動機的聲音消散無蹤,他瞳孔漆黑,帶上幾分認真,“哪種可能會讓你為難,就去掉哪種。”
他還是覺得太唐突。
他怕他的明目張膽會把烏漾扯入風波。
烏漾沒說話。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目視前方。
車廂裏靜謐。
卻好像有什麽在燃燒,呲呲作響尋不到源頭。
半晌,潘澄看見她睫毛顫了顫,緊接著聽見她開口,語調輕輕:
“那就別是巧合了吧。”
心髒轟然作亂。
跳動聲熱烈。
Chapter 19
“好好好!”隔天晚上清吧裏,杜茹涵的怪叫要沖上雲霄,“嘖嘖嘖,”她的語氣助詞怎麽也用不夠似的,拖腔帶調地學她說話,“那就別是巧合了吧——”
杜茹涵給她豎了個大拇指:“漾漾!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你也這麽會!”
烏漾默默地拉了拉帽檐。
約在這兒本來是為了讓音樂掩蓋杜茹涵的激動,結果她根本不受影響就算了,還聲浪越大越嗨。
“然後呢然後呢?”杜茹涵迫不及待。
烏漾對她笑了笑,和善道:“然後就是下一件事兒了呢。”
“?”杜茹涵不信,“什麽意思?你們的愛情戛然而止了?”
烏漾被她的話噎住,片刻,嘆口氣,像是突然明白:“涵涵。”
頗為語重心長的兩個字。
杜茹涵洗耳恭聽。
“原來你大學一直被老師追著打是因為太皮。”
“......”杜茹涵閉閉眼,“傷心往事少提,讓我們一起迎接開心的現在,別岔開話題。”
“是挺開心的。”烏漾認可,接著往下說,“就連他們來找我,我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他們?”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杜茹涵聽得茫然,“什麽他們......”她看著烏漾的眼神,有了個不太好的猜測,“你養父母?!”
烏漾點頭。
“我——”杜茹涵來火,差點罵人,“他們哪來的臉?”
烏漾及時給她比了個收聲的手勢,她盯著眼前的酒,能看出失神:“小區保安沒讓他們進來,他們把東西放在那兒就走了,我一直在車裏坐著。”
她從小見慣了養父母挺直腰背的姿態,昨晚看見他們點頭哈腰地乞求保安時,心裏還是有一種複雜的情緒。
談不上難過。
就是覺得他們不該來。
互不相欠挺好的。
烏漾的臉上本來被自己上一句大膽發言染上了灼熱感,卻在轉瞬就變得冷冰冰,她朝後攏攏頭發,抿唇,想找話跟潘澄說,拖拖時間。
至少不要讓她現在就下車。
潘澄看她一系列不自然的動作,以為她是後知後覺的害羞,往她那兒一望,薄唇要啓,卻頓住了。
遠處的兩個人闖進視野,他黑眸微縮。
幾秒,潘澄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要聽歌嗎?”
困了有人遞枕頭,烏漾很快應了下來:“好。”
連帶著看他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換往常,潘澄怎麽也要為她這雙眼睛在心上敲幾下鐘的,但他此刻鈍疼得很,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把她落在窗外的思緒拉回來。
烏漾跟他不謀而合,她積極地參與找歌,向中控臺俯了俯身:“要聽什......”
她的念叨聲低不可聞,幾乎是因為慣性才說的,調子在看清潘澄時莫名戛然而止。
他眼瞼垂著,沒發現她靠近、也沒聽到她說話似的,一指摁在播放鍵忘了拿下去,設置的窗口彈了出來,骨節繃得清晰,筋脈凸起。
很奇怪的是,烏漾在煩躁裏注意到他後,那些雜亂的情緒突然就消失不見了,甚至還隱隱覺得,他這樣是與她有關的。
她思考了下。
盯著他那根修長的食指。
一秒、兩秒。
沒有猶豫,手探去,輕捏在他手背兩側。
潘澄驟然回神。
烏漾恍若未覺:“聽什麽好呢?”
她拿著他的手扒拉螢幕。
潘澄低眼,是她烏黑的發頂,他緊繃的身子隨之散下去,笑了聲,覷了下螢幕,似是隨意地往回翻了一頁。
他又反客為主。
烏漾配合。
眼睛裏倒映著的畫面是——
他們的手交疊,在一首為《犯規》的歌曲上打轉。
烏漾懂他的未言之意。
她裝沒看見。
掃了圈兒螢幕,鎖定目標。
她帶他到另個曲名上懸著——
《你是我的OK繃》。
潘澄薄唇溢出幾聲笑,在安靜的車內有些震耳,烏漾感覺他呼出的熱氣就貼在她耳邊,她心髒狂跳。
手又動了起來。
潘澄帶著她回到《犯規》上,虛點兩下,緊跟著撤了回去,在《你是我的OK繃》上不動。
像是在演一場心照不宣的默劇,他們置身於彼此眼裏的色彩鮮豔。
氣氛又回溫,還有過火的趨勢,烏漾嗓子有點兒幹,她覺得該說些什麽,清了清嗓,認真道:“模仿。”
她順勢抽回手。
手背上的熱度不見,潘澄伸展了下,自然而然地接著挑歌,他漫不經意地反駁了句:“借鑒,人是需要學習的。”
他看著她:“烏老師應該不介意教教我吧?”
“......”被他的敬稱喊懵一下,烏漾反應了會兒,總感覺“老師”這個詞從他嘴裏說出來不太對勁,她抿抿唇,像是糾結要不要說。
見潘澄挑眉疑惑,烏漾不再猶豫,她毫不吝嗇,誠懇道:“老師都能喊得不懷好意,你已經出師了。”
潘澄:“......”
其實相比於杜茹涵的大呼小叫,烏漾這種平淡的、直白的語出驚人,更容易讓人說不出話來。
潘澄懶洋洋地往後一靠,他舉手認輸,車內緊接著響起了淡淡薄薄的前奏。
很耳熟,烏漾瞥了眼,是他的合集,收錄了他在七年內的所有歌。
潘澄說:“聽歌吧,女主。”
後兩個字的字音咬得格外重。
潘澄微斜著身子,一隻手撐在車窗下,看向烏漾的側臉,他在心底對她說。
我寫下的詞、唱出的話都源自於你,在此刻,也終於到達你耳邊。
無上榮幸。
Chapter 20
總共十一首歌,烏漾都能跟著哼出調子,有的還能跟上唱幾句,實在是潘澄火,傳唱度太高,她在法國也總能聽到。
但那時聽見這潺潺愛意,並不會將自己代入。
潘澄嗓音清澈,腔調還緩,總會讓聽歌的人有種他在與戀人呢喃訴說悄悄話的感覺,但又仿佛他愛得隨和,帶了幾分“你聽不聽沒關系,我說了就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