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輕描淡寫,韓譯葵卻聽不下去了,氣不打一處來,“可你在他身上耗了這麽多年!他有沒有良心?”
韓譯萱心想,他其實還算挺有良心的,給了好大一筆錢呢,不像某個摳門男明星,老婆給生了三個孩子,離婚時還想讓人家淨身出戶。
思及此,她笑了笑,“及時止損嘛,總不能惦念著沉沒成本,把一輩子都賠上去吧?”
更何況,她的這一輩子,人家並不樂意要。
韓爸爸把筷子猛地拍在桌上,將大家都嚇了一跳,隻聽他說:“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
話未完,他倏地站了起來,一副要直接殺到陽城找周任算賬的模樣。
韓媽媽趕緊拉住他,“你激動什麽?先坐下來。”她看向自己的大女兒,“韓譯萱,你確定自己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分手費都收了。”她點點頭,沒心沒肺滿不在乎的樣子。
“隻要是你自己的選擇就好,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你的決定,爸媽都尊重,不幹涉。” 韓媽媽嘆了一口氣,話說得豁達,但始終還是有些意難平,“好歹你也喜歡那周任這麽多年……唉,罷了罷了,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
韓譯萱笑了笑,沒有再開口。
是啊,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
這些年,從來都是她強求了。
Chapter11
Chapter11
韓譯萱在家裏安安心心地待了兩個星期,鑒於她受的情傷不輕,她老爸老媽對她諸多寵溺縱容,她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來自家裏人的溫暖。
期間,周任一次也沒有聯系過她,想必是在忙著對抗家裏施加的壓力,籌備跟呂先芝的婚禮,根本無暇他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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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其實也不盡然,他在微信上給她發過一條消息,但是撤回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內容,她沒有看到,但也並不好奇。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她,說幹就幹,她立馬拉黑了周任所有的聯系方式。
事到如今,她已經學會不對周任抱有任何期待了。
她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餘下不長的生命中,不要再有他的任何痕跡。
又過了一個星期,韓譯葵終於忍不住問:“姐,你可以一直呆在家裏的嗎?”
足足三個星期,萬惡的資本家能允許有這麽長的假期存在?
“你個無業遊民還好意思問我。”韓譯萱斜了妹妹一眼。
她激烈辯駁,“我是在家寫論文!寫論文!”
韓譯萱懶得跟她鬥嘴了,想了想,說,“晚上請你喝奶茶,找個地兒,我跟你說點事。”
“誰要喝奶茶?當我三歲小孩呢。”韓譯葵很嫌棄地說道,“請我去清吧喝酒。”
韓譯萱頗為意外,但還是應承下來,“好吧,地點你定。”
沒想到,不知不覺的,自家老妹兒也已經長大成人了,已經到了會想酒喝的年紀了。想必她的承受能力,應該不輸給她的姐姐吧?
韓譯萱頓時對妹妹充滿了信心。
沒辦法,她總得找個靠得住的親人處理身後事。
是夜,附近商圈裏最有名的清吧。
臺上樂隊演繹著似乎是南美風情的樂曲,韓譯萱聽得忍不住輕輕敲著桌面,跟著輕快的節奏打拍子。
韓譯葵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美女,回神了,喝點什麽?”
“你來點就好。”她看著面前穿著小吊帶和熱褲的妹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吾家有女初長成”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她這個當姐姐的也與有榮焉。
“那你喝莫吉託,我喝長島冰茶好了。”韓譯葵搖了搖桌上的黃色小燈,酒保立馬走了過來,給她們下了單。
韓譯萱聞言忍不住挑眉,猛啊妹妹。
看來在她忙不疊圍著男人打轉的日子裏,錯過了妹妹的一些成長故事呢。
“說吧,我的老姐。”韓譯葵支著下頜,“究竟什麽事兒?”
這麽大費周章地把她拉出來單聊,想必是不能讓爸媽知道的事情了。
韓譯萱笑了笑,“不著急,喝點兒再說。”
酒精能夠麻痺人的神經,放緩人的反應速度,是上佳的痛苦緩沖劑。
過去為周任神傷的那些日子裏,她也沒少喝,點莫吉託真是小看她了,但無所謂,反正這也不是今晚的重點。
過了會兒,酒保端上來兩杯酒:“兩位,你們的夏日天使。”
韓譯葵正想說上錯了,腦筋一轉,立馬明白了過來,“噢,誰請的?”
酒保指了指吧臺轉角的位置,“那兩位先生。”
兩姐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兩個穿著時髦的年輕小夥子正大大方方地往這邊看,一個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示意了下,另一個將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朝她們做了個示意的手勢。
韓譯葵:“挺帥。”
韓譯萱:“裝逼。”
韓譯葵被噎了一下,轉回身去,“不喝白不喝。”
說完,她想起什麽似的,拿手肘捅了捅自家姐姐,“說真的,跟周任那狗東西耗了這麽多年,現在解脫了,就沒想過試試別的男人?”
聞言,韓譯萱苦笑一聲。
如果不是隻剩了一兩年壽命的話,她倒是不太抗拒,奈何現下時間有限,精力有限。
等病症嚴重起來,她被疼痛折磨的時候,大概也沒有心情談情說愛吧。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走不出來,但是你的心靈走不出來,你的身體可以走出來啊!”韓譯葵繼續滔滔不絕,拍了拍胸口,“八塊腹肌倒三角,馬力全開公狗腰,包你一夜春宵解千愁。”
韓譯萱哭笑不得,撫額長嘆,“你都是在哪裏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無師自通。”她正得意,突然瞬間變臉,警告道,“你可不許向爸媽告狀啊。”
“行行行。”
兩人喝完了夏日天使,聊了些天南海北有的沒的,一開始點的莫吉託和長島冰茶也端上來了。
正是最愜意最舒服的微醺狀態,腦子又還清醒,不至於聽不清話分不清人。
估摸著坦白真相的時刻到了,清吧裏的音樂恰好換成了經典老歌《Just One Last Dance》,韓譯萱心想這悲傷的BGM還挺應景。
她清了清嗓子,“譯葵,我跟你說件事兒,你做好心理準備。”
韓譯葵頓時警鈴大作,老姐很少這麽稱呼她,而且還是用這麽嚴肅的語調,她死死盯著對方,“幹嘛,你不要告訴我你懷了周任的孩子還準備生下來啊!”
她們老韓家可不興玩霸總嬌妻帶球跑這一套啊!
“不是。”韓譯萱的聲音裏染上淡淡的哀愁。
“那是什麽?”
“我得癌症了,胰腺癌。”
韓譯葵伸向酒杯的手頓了頓,頗為詫異地看她一眼,“……這種事情,可不興拿來開玩笑啊。”
“我不是開玩笑。”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與她如此相似的臉龐,卻有著她身上沒有的靈動和快活,真好。
可一想到等她死去以後,面前的女孩將要背負的東西,她便覺得有愧。
她將要一個人迎接失去姐姐的悲痛,將姐姐下葬,並且承受長期隱瞞父母的壓力,再承受隱瞞不下去之後要面對的狂風暴雨。
而贍養父母、照顧父母的義務,也落在了她一個人頭上。
她能用什麽來補償她?
她想起手機那條關於收到巨額彙款的短信。
錢真是個好東西。
周任用錢來補償她,而她也將卑劣地使用同一種手段,去補償自己的妹妹。
看著韓譯葵怔怔的表情,她重複了一遍:“我不是開玩笑。”
“姐姐的時間不多了,”韓譯萱抓起妹妹的手,“你幫幫我,隻有你能幫我。”
韓譯葵還是沒有消化過來,她掙開她的手,“別鬧了,我不信!”
她姐姐這是為情所傷……傷到了腦神經嗎?
該不會精神不正常了吧?
韓譯萱早有準備,她從小挎包裏拿出疾病診斷書,遞過去。
聲名在外的權威醫院,她還連續做了兩遍檢查,怎麽會有錯。
出錯的概率那麽小,而她也從來不是那個幸運兒。
韓譯葵顫著手接過診斷書,先是從上到下草草掃了一遍,看到結論是“胰腺癌中期”後眼睛驀然睜大,又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確認無誤後,她頹然地垂下肩膀,“怎麽會……”
為什麽是她的姐姐?
這天下有那麽多的人,為什麽偏偏是她的姐姐?
她突然揚起臉,眼裏是將墜未墜的淚滴,她死死抓住韓譯萱的手腕,“治療啊!為什麽不去治療,還在這裏浪費時間?!”
說著,她便站了起來,一副直接要把她拉到醫院的架勢。
“胰腺癌中期,很難治了,我不想受那個罪。”她輕輕搖頭,吸了吸鼻子,克制住流淚的沖動,“你是最明白我的,不是嗎?”
韓譯葵死死盯著她,過了許久,終於,一顆眼淚緩緩滑下她的臉頰。
她忍不住沖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姐姐,“為什麽……為什麽……”
攥緊了手裏的疾病診斷書,她依舊不太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事實。
韓譯萱伸手回抱她,一時無言,唯有默默。
Chapter12
Chapter12
韓譯萱跟韓譯葵兩姐妹借著酒勁兒,在清吧裏其他人的異樣目光中,一邊哭一邊把接下去的事情商量得七七八八。
她打算以去巴黎遊學和散心的名義騙過爸媽,但其實是去環遊世界。
先把國內一直想去的地方玩一圈,然後應該就差不多可以去日本北海道看雪了,再接下來,她打算去新西蘭找個農場住一段時間……
這些都是她以前對於退休生活的設想,有很多當初還是跟周任一起計劃的,現在她依然很想去那些地方,隻是覺得……沒有周任也無所謂了。
夜濃了,清吧的音樂也換成了更紙醉金迷的,一下下的鼓點撞擊著耳膜,帶動著心髒跳動的節拍,燈光閃爍著亂晃,搖骰子的聲音不絕於耳。
兩個人都喝得有點上頭,感覺小杯小杯的喝著不過癮,又點了一瓶野格,兌著紅牛,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裏灌。
韓譯萱又哭又笑,拉住妹妹,自以為很小聲但其實分貝超高地對她喊道:“告訴我,我現在超有錢!周任給了我好多好多錢!”
“好多零的……”她掰著手指,始終算不清,“反正就是好多,我從侏羅紀開始接設計單才能賺到這麽多!”
韓譯葵往後一挪,很有骨氣地大喊:“誰要那狗東西的臭錢!”她仰頭幹下一杯酒,晃了晃腦袋,又湊過去問,“多少?”
韓譯萱湊在她耳邊說了個數。
“我靠!”她頓時酒都醒了幾分。
“都給你!”韓譯萱笑嘻嘻地跟著音樂擺動身體,“全都給你和爸媽,你要替我好好孝順他們!”
韓譯葵看著她的模樣,心裏陣陣地發酸,難受得不像話。
她從小到大的願望都是當個大富豪,永遠不用為錢發愁,但現在,如果可以,她寧願拿自己一輩子的財運去把姐姐的生命交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