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高考前的百日誓師上,他和父母的相處方式。
葉喬記得,當時學校要求家長陪同出席。
葉美娟當時在寧波,快要一個月沒回來,自然也沒時間參加什麽她的百日誓師。
葉喬也沒放在心上,坐在操場的板凳上,看著她的同學們挽著家長的胳膊走過成人禮的拱門。
當時操場上放著青春昂揚的音樂,金開剛和家長一起走完拱門,他爸爸媽媽都來了,三個人很是親密,他被夾在中間。
葉喬聽到他爸爸問:“開開,你想考哪個學校?”
“隨便考考吧,我也不知道。”他說著,視線在班級的方陣裏搜尋,找到葉喬時,眼睛一瞬亮了起來。
葉喬移開視線,耳邊聽到他媽媽打趣地問道:“喜歡的女孩子?”
金開當時急了:“媽你小聲點!”
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坐到了班級方陣的後邊。
葉喬當時看著金開一家人的相處,心中難以抑制地,湧起酸澀和羨慕。
這樣的男孩子,不缺錢更不缺愛,在令人豔羨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也難怪能這麽熱情坦蕩。
侍應生離開後,金開看葉喬不說話,抓抓頭發,問:“你是不是不記得我是誰了?”
他聲音有點失落。
葉喬笑了笑:“金開。”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我是誰了,那太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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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見了景昀那樣城府深的人,眼下再見到金開這樣單純開朗的人,兩相對比,葉喬不由地被金開眼底的笑意感染,心情都有點變好。
“你後來去哪裏讀書了?”她問。
“就在上海呀。”金開“唉”了聲,“我還以為你知道呢,當時出了成績我給你發過短信。”
“抱歉,我沒有看到。”
“沒事,你現在怎麽樣?”金開問。
“挺好的,回家過暑假。”
金開點點頭:“我也是,對了,你後來是不是換手機號了?”
“嗯。”因為之前辦的套餐不太劃算,葉喬大學去了杭城後,就換了一個新手機號。
“我說的。”金開又抓抓頭發,“那…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的手機號嗎?”
葉喬遲疑片刻,把新手機號告訴給他。
金開笑起來:“等以後去杭城我找你玩。”
侍應生端上來他們點的酒和小食。
他舉起杯子,問:“好久不見,我們碰一下?”
“好。”
兩人的杯盞在空中輕輕碰了一下,酒液隨之晃動。
葉喬原以為這個晚上會很尷尬,卻沒想到要比她想得好很多。
金開是個很熱情又很幽默的人,從來不會讓氣氛冷下去。他又很有禮貌,教養十分得當。
但即便如此,葉喬的情緒依舊不高。
酒精和老同學並不能幫她忘掉那個人。
九點多鐘的時候,她準備離開,金開說送她。
他開車來的,但想起喝了酒,便說叫個代駕送她。
葉喬說不用麻煩,她打個車就好。於是金開陪她在酒吧門口等車。
八月的夜裏,即使有風,也是熱風。月亮垂在梢頭,低得仿佛伸手可摘。
葉喬的臉頰紅撲撲的,一縷頭發黏在臉頰上。
金開見狀,沒多想,擡起手便幫她把那縷頭發別到耳後。
葉喬感到錯愕,微微偏頭。
還沒來得及說話,視野裏突然多了一個人。
竟是靳則空。
他冷著臉,拽過葉喬的手腕,將她一把拽到自己身後。
“你怎麽來了?”葉喬驚訝地瞪大眼睛,連醉意都消去大半。
靳則空聞到她身上的酒氣,更是生氣,瞪了金開一眼,然後拽著她上了車。
他很少情緒如此外露。
多數時候,他總是笑著,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人猜不透心底的真實情緒。
葉喬這才注意到,他的車停在前邊。
她剛都沒有注意到。
靳則空打開車門,待她上去後,砰的一聲關上。
車子被他開得飛快,葉喬忍不住出聲提醒。
現在還不算特別晚,上海的街巷上車流人流依舊來往不絕,他這樣開很危險。
喝了酒,此刻又坐在這樣的車裏,葉喬忍不住犯暈,難受地抵住太陽穴。
靳則空看到,終於減慢了車速,卻依舊沒說話。
一直到車子開到他住的地方。
停好車後,從地下坐電梯刷卡直接到了靳則空的家裏。
葉喬之前來過這裏,說靳則空是狡兔三窟也不為過,他在杭城和上海的居所共有多少葉喬到現在也沒搞清。
即使他最喜歡住的地方其實是酒店。
“不回我消息,去和別的男人喝酒?長本事了,喬喬?”
——這是靳則空甩給葉喬的第一句話。
他聲音裏帶著慍怒,臉上卻還掛著笑意。
葉喬抿了抿唇,不想對他解釋。
她揉了下發痛的太陽穴,說:“我想回家。”
靳則空冷笑一聲,拽著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前,捏著她的下巴就吻了上來,舌頭渡進她的口中,嘗到她唇腔間的酒意,他心中的怒氣更加洶湧,起起伏伏,始終無法平息。
靳則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生氣。
男歡女愛,本就是講究一個你情我願,合則聚不合則分。
什麽時候,他成了這樣子?
靳則空褪去她的衫裙,葉喬掙紮著不讓。
她是真的頭疼,不想和他做這些事情。並且每當他親她時,景昀的臉總是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她一想就惡心。
明明喝了酒的是她,他卻像是喝醉的那一個,橫沖直撞。
葉喬疼得眼淚一直往下流,卻緊咬著唇,始終沒發出聲音。
那默默流淚的樣子,某一瞬間,讓靳則空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
翌日,一直到中午,葉喬才醒過來。
她的眼神空蕩蕩的,沒有焦點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起身要下床,渾身都疼。她有些斷片,但昨晚靳則空那副惡狠狠的模樣,在她的腦海中十分清晰。
穿衣服的時候,葉喬又忍不住流淚,屈辱感填充著心房,她怎麽也沒法說服自己。
出了臥室,才發現靳則空還在,葉喬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拿起自己的包準備走。
靳則空攔住她,他穿著一身家居服,臉色有些頹唐,看起來沒有比葉喬好多少。
“對不起。”他說。
葉喬垂著眼,冷笑了一聲,拍掉他的胳膊,要往前走。
靳則空突然感到好沒意思。
什麽都沒有意思。
他目睹她的背影在他眼前消失,她走得急,連門都沒顧上關。
靳則空踢了一腳一旁的空花瓶,花瓶瞬間倒在地上碎掉。
葉喬一夜未歸,可想而知葉美娟有多憤怒。
從她進家後,葉美娟一直在念叨她。
“這麽長時間,你連見都不敢讓我見他,就敢跟他出去過夜?”
“他是不是隻是在玩你啊,看你又漂亮又傻?”
“隔壁的陳叔他兒子發達了,在浦東買了大房子,我改天問問陳叔,看人家有沒有女朋友,你快和你那窮鬼男友分手。”
……
葉喬一直不說話,頭埋進胳膊裏,煩得要命,忽然忍不住,沒好氣地問:“找有錢人找有錢人,那我找靳則空好不好!”
“誰?”葉美娟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
“靳則空,就是阿姨工作在的那個靳。”
“你瘋啦?”葉美娟的反應極大,扔下水杯,吼道,“還天天說老娘做白日夢,我看你才是做白日夢!”
葉喬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怎麽是做白日夢了,不是你天天說讓我找個有錢人的嗎?”
葉美娟戳了一下她的腦門:“有錢人和有錢人也是有區別的好吧,那靳家是一般的有錢嗎?別的不說,就說空園裏那位,父母都是複旦的教授,有頭有臉的知識分子,她還不是一樣給人家做外室嗎?兒子成年前見都見不到一眼!姆媽讓你嫁有錢人是不想你為柴米油鹽發愁,不是讓你去給老男人伏低做小的!”
葉喬聽著葉美娟連珠炮般的話語,不由想笑。
你看。
連她姆媽這樣成日想著不勞而獲的人,心裏都門兒清——
知道什麽本來就是自己的。
什麽是踮踮腳、伸手就能夠到的。
而什麽,是連想一下都不能想的。
第20章 真心(1)
他們一直冷戰到了八月底。
連葉美娟都察覺到了,見她不再頻繁地出去玩,忍不住笑著嘲諷:“和你那窮鬼男友分手了?”
葉喬當時正在看《老友記》,聞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她垂下眼睫,“哦”了聲。
葉美娟很開心:“我就猜你們長久不了,窮小子們嘴上說得好聽,心裏的算盤響著呢。”
要是靳則空真是窮鬼就好了。
葉喬自嘲地想。
她不理葉美娟,任她在一旁發揮想像力。
這段時間,葉喬刻意回避靳則空這個名字。
為了不去想他,她每天都把時間填得很滿,找出以前看過的老友記,從第一季一直往後刷,試圖將自己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
可還是,失敗了。
之前分分合合。
這次……他們兩人應該是徹底完蛋了。
葉喬想了想,過了一個夏天,以靳則空作風,早就該對她玩膩了。
景昀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導火索。
而那晚,說不準不過是正好給了靳則空一個機會。
徹底甩開她罷了。
葉喬關掉電腦,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馬上就要開學了,她訂了明天下午回杭城的票。
車站裏人來人往。
距離發車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葉喬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準備繼續看老友記。
手機忽然震動。
她拿起來一看,正準備接,忽地愣住了。
這個號碼她沒有備注,卻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手機一直在響動,周圍的人轉頭看了她一眼,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在抱著震動的手機發呆。
終於,那邊掛斷了。
在葉喬以為他不會打第二次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接起,卻沒說話,聽筒裏一陣沉默。
良久,靳則空問:“回杭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