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正對著葉喬,所以葉喬看得極為清晰。
眼前這位,自然是個大美人,但她的美不同於葉喬這種由精緻五官所呈現出來的美,她美得很有韻味,隔著玻璃窗,也能讓人感受到這位佳人氣質極高雅。
葉喬向一側站了站,將自己隱在鐘表後邊,煩躁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
她無意和人比美。
但這位佳人,舉止神態以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令人過目難忘不說,一看還知她是那種富人家養大的女孩子。
一瞬間,葉喬很想知道,此時此刻,靳則空是什麽表情。
他們聊得似乎極為歡快,雖然看不到靳則空的正臉,但佳人臉上不時露出動人的笑容。
葉喬覺得自己仿佛是言情小說裏的惡毒女配,她拿出手機,給靳則空撥了一通電話。
她清楚地看到——他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後,聽筒裏傳來聒噪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接著打,依舊被他掛斷。
葉喬蹲下身子,蹲在咖啡館的門口,與靳則空距離這麽近。
又這麽遠。
回酒店的路上,葉喬一直在安慰自己,說不準,靳則空隻是去見一位普通朋友,或者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所以暫時不方便接她的電話。
可是她的第六感強烈地告訴她——那位佳人,絕不是什麽普通朋友。
她無處去問,更害怕倘若自己真的問了,靳則空連藉口都懶得找,將一切直白地平鋪在她面前,她將何去何從?
半個月以前的葉喬,尚且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動了和他分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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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短短數日,她卻喪失全部的勇氣。
吳雨霏的《人非草木》裏有幾句歌詞,葉喬從沒刻意記過,但此時此刻,那歌詞盤旋在她腦中——
“不可以沉下去,總可以迷下去”
“人何苦要抱著清醒進睡”
就這樣吧。葉喬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喝了半瓶紅酒。
她的酒量其實很好,但之前有意無意,她會在靳則空面前裝醉。
她喜歡他趁她醉後,對她的肆無忌憚。她喜歡他一同喝得暈暈乎乎,然後看向她時的目光。
寫滿深情。
靳則空回來的時候,在沙發上發現醉倒的葉喬,她蜷縮在角落,面容酡紅,身上披著他的襯衫,腿露在外邊。
像隻貓一樣。
茶幾上的紅酒已經空了一瓶。
他訝然,沒想到她這麽能喝。
她還燃起了線香,一支已盡,空中殘留著檀香的餘韻,似要遮掩酒氣。
他把她從沙發上抱起,她明明長得很高,抱在懷中卻是小小的一團。
他的動作不算輕柔,她被他吵醒,睜開一雙眼睛,怔怔地望著他。
“你回來了。”
“嗯。”
“幾點了?”葉喬問著,就要去看表。
“九點多。”
哪裏不對勁……
她反應過來:“騙子,剛才就九點了。”
他輕笑:“看來還沒醉。”
葉喬被他扔到床上,她爬起來去看床頭櫃上的表,十點四十六。
這麽晚了。
“你怎麽才回來?”她問,卻低著頭,沒去看他。
“和這邊的客戶吃了頓飯。”
“……哦。”
“頭好暈,我先睡了。”葉喬說著,就要閉上眼睛。
靳則空沒察覺她的異樣,道:“行,你先睡,我去洗個澡。”
……
宿醉醒來,葉喬頭痛欲裂。
身旁已經空了,她光著腳下床,踩在地毯上,在會客廳看到靳則空。
“幾點了?”一張口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
靳則空冷幽幽地看向她:“聲音蠻好聽的。”
“……”
葉喬自力更生,看向對面牆壁上的掛鐘,驚訝地說:“竟然已經十二點了!”
中午十二點……
如果沒記錯,他們訂的是今天上午十點的航班。
“改簽了。”靳則空輕描淡寫地解決她的疑惑,隨之發問,“昨晚怎麽一個人喝那麽多?”
“想你嘍。”
靳則空皺了皺眉,他雖然不在意這些,但今天顯然察覺到女孩兒的態度較之往日有幾分敷衍。
難得的,這敷衍讓他很不舒服。
他起身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又打開桌子上保溫碗的蓋子。
靳少爺什麽時候伺候過人?揭蓋子的時候差點把湯灑出來。
葉喬一臉懵,不知他在做什麽。
“我讓酒店廚師給你熬的湯,趁熱喝。”
她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是在看鬼魂似的看著他。
靳則空豈會不知她此刻在想什麽,忽而也覺得自己鬼迷心竅,怎麽就著了這小姑娘的道了呢?
被她盯得不自在,他隨手把勺子往旁邊一放:“不喝拉倒。”
“喝喝喝。”
葉喬笑起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卻送到靳則空嘴邊。
他正要說不喝,小姑娘突然又把勺子收回,自己喝了,然後沖他得意地眨眨眼睛,似乎在說:本來也沒打算喂你。
靳則空刮了下她的鼻子:“又調皮。”
飛機改簽到了下午四點鐘,候機的時候,葉喬剛買了兩杯咖啡,就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囡囡?”
“您是……”對面聲音很熟悉,但葉喬一時沒想起是誰。
“囡囡呀,我是你趙姨!”趙穩芳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怎麽連你趙姨都聽不出來了?你還在杭城呢,快回上海來吧,你媽媽在醫院呢。”
“趙姨,我姆媽怎麽了?”葉喬忙把手裏的咖啡遞給一旁的靳則空,小跑著走出VIP休息室。
“你媽剛跟我聊天,往起一站就暈倒了,救護車剛把她接到醫院。”
靳則空出來找葉喬的時候,就看到她一臉焦急。
葉喬確實是被嚇住了,從小到大,她就沒怎麽見葉美娟生過病,這次竟然直接暈倒了,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
“別急,發生了什麽?”靳則空安撫她。
葉喬把情況告訴他。
他想了想說:“我讓秘書陪你回上海,我先回一趟杭城,處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靳則空的那位秘書本來今天還要在星城做一些收尾工作,訂的明天的航班回杭城,此刻被臨時叫到機場,陪葉喬一同回上海。
最近一趟飛上海的航班在四十分鐘之後。
靳則空的這位女秘書姓陳,英文名Yuki,據說是新加坡國立大學畢業的,能力很強。
葉喬最初知道靳則空的團隊裏連秘書都畢業於世界名校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Yuki名不虛傳,人很幹練,上飛機前便安排好了落地後的一系列事項。
葉喬坐在自己的位置,心裏亂糟糟的,生怕姆媽有什麽事情。
途中。
Yuki忍不住看向葉喬,說實話,她對靳則空的這位新晉女友,內心十分好奇。
最開始靳則空讓她給葉喬買首飾,說是買小女生喜歡的款,她挑了寶格麗的滿鑽耳釘。
那時候她還沒多想。畢竟以前這種活兒沒少幹。
直到前幾天,老闆突然提前回星城,還讓她準備了玫瑰和蛋糕,她忽而察覺出幾絲不對勁。
她跟著靳則空這幾年,深知錢能解決的事情,對靳則空來說絕對不算什麽事情。
當他開始不隻用錢對待一個人時,那這個人對他來說,絕對不同尋常。
今天小女孩坐在她旁邊,她才明白,為什麽老闆這次這麽不一樣。
難以形容,但這個女孩兒,似乎就是有這樣的魔力。美人常有,不似她這般,美得過分。
換誰誰不喜歡。
葉喬察覺到Yuki的視線,不過沒回頭,她此刻沒心情交際。
飛機降落在虹橋機場後,一出去,葉喬就開始撥趙姨的電話,那邊很快接通:“囡囡呀……”
“電話給我我說。”是葉美娟的聲音。
葉喬一顆心跟著落地。
“媽,你醒了?”
“醒了醒了,早就醒了,你在哪呢,打你電話也不通。”
“剛在飛機上,我現在去醫院找你。”
“別來了,我一會兒就回家。”
“啊?”
葉美娟的聲音忽然變得猶猶豫豫,似乎還挺難為情。
手機被趙穩芳搶過去,她說:“囡囡呀,你姆媽就是老做精啦,你猜她怎麽了?減肥!兩天沒吃東西了,她不暈誰暈?哦呦,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的……”
葉喬舒了口氣,聽完趙姨的碎碎念,掛掉電話後,抱歉又不好意思地看向Yuki。
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
“麻煩你了,Yuki姐,我這邊沒事了。”
“阿姨沒事了嗎?”
“嗯。”
“司機已經到了,先讓他送你,等Alex落地後我再給他打個電話,看他怎麽說。”
葉喬點頭答應。
接她們的車是一輛賓利,司機把葉喬直接送到了醫院。
從醫院帶著葉美娟還有趙姨回弄堂的時候,葉喬可沒敢再坐Yuki安排的司機,而是自己打了個車。
在出租車上,葉美娟已滿血複活,和趙穩芳鬥起嘴來。
一個罵對方是妖精,一點小事就咋咋呼呼打120,要好多鈔票的;另一個罵對方是老妖精,一把年紀還學小姑娘減肥。
葉喬聽著她倆鬥嘴,又氣又想笑,她說了葉美娟幾句,以後可得按時吃飯。
葉美娟一聽,臉上過不去,又開始教訓她。同時葉美娟敏銳地發覺破綻,問她不待在杭城去哪了,怎麽坐飛機回來。
葉喬咬嘴唇,怎麽就忘了這茬兒。
“我和同學去星城玩了兩天……”
見她不相信,又說了半天,再加上趙姨在一旁給她講好話,總算搪塞過去。
在上海,沒有靳則空的日子,葉喬的生活又恢複平常。
葉美娟讓她教她跳舞,葉喬估摸著葉美娟多半是有了新戀情,大概率對方還沒同意,否則她也不會這麽積極。
又要減肥又要學跳舞。
葉喬給她從網上找了幾個健身視頻,還給她在健身房辦了張卡,供她選擇。
一□□身卡大幾千,葉美娟拿著卡,上下打量她:“出息了,看來這次拍戲賺錢嘍。”
關於這茬,葉美娟早就問過她,葉喬也早已想好了說辭。
等葉美娟美滋滋地離開去了健身房後,她背了會兒英文單詞,聽了會兒聽力,然後又忍不住拿出手機,給靳則空打電話。
靳則空的電話並不是每時每刻都能打通。
葉喬已經習慣了。
有句話怎麽說呢?
“在機場等一艘船。”她偶爾覺得,給靳則空打電話,也是同樣的感受。
不過好在,打通的概率倒是比在機場等到船的概率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