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後,她先是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沒人接。然後發過去一條資訊:【我到啦】
一直到中午的時候,葉喬正在酒店餐廳裏,對著一道口蘑湯泡肚發呆,忽然接到靳則空的視頻電話。
她看到螢幕上閃爍的名字時,心頭像是拂過一縷春風。
“這麽晚才吃飯?”他穿戴整齊,坐在一把灰色的椅子上,光憑背景,看不出在哪裏。
“吃了好久了。”那會兒其實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餐廳裏除了葉喬以外,沒剩下幾個人。
她一閑人,待多久都無所謂,在陌生的城市裏消磨著時間。
“你呢?吃飯了嗎?”
靳則空手捂上胃,說:“剛吃完,辣得渾身難受。”
靳家的廚師是靳則空祖父定居香港後,讓人從廣東老家挑選後帶過去的,靳則空由此也被養成了典型的廣東沿海一帶人的口味,喜食海鮮,口味清淡。
而今天,這個項目在當地的負責人,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點了一桌子本地菜,一道比一道辣,還一直灌酒。
在上海和香港,是沒人敢這樣灌靳則空酒的。他說不喝,飯局上便絕對沒有第二個人敢說一聲讓他喝。
而今天,對方雖隻是地級市一個小小的領導,可靳則空提前調查過,其背後勢力不容小覷。
這座城市黑白勢力複雜,有時候明面上不來事兒,背地裏耍陰招的也大有人在。
靳則空今天心情好,樂得給笑臉,雙方都省事。
“不能吃辣你怎麽還吃,你現在是胃疼嗎?”
“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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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還好,葉喬卻不相信。
這裏的飲食重油重辣,葉喬幾乎一口本地菜都吃不下去,點的全是改良版的。而靳則空比她還不能吃辣,可想而知他此刻有多難受。
“你不是老闆嗎?怎麽連點什麽菜都不能決定?”
靳則空被她的話逗笑,也沒解釋。
他回國後這兩年,其實脾氣性格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姓靳,有這個牌子傍身,一輩子說一不二、唯我獨尊也沒關系。
可那隻是在玩的時候。
真要做點事情,又不想全盤依靠靳家,那必然會有些人不買他的面子,必然有他低頭的時刻。
其間種種,對於靳則空,說一聲“甘之如飴”“樂在其中”也不為過。
否則,他早就接受祖父的安排,回家族企業做事情去了。
“你呢,下午想做什麽?”他問視頻裏的女孩兒。
“沒想好,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嗎?”
“橘子洲?好多外地遊客會來。”他本人還沒有去過,也沒什麽興趣。
葉喬同樣沒什麽興趣,搖了搖頭,說:“太熱了,我還是待在酒店裏吧。”
“你什麽時候回來呀?”她又問。
“大概明天下午。”
葉喬聽完,失望地垂下眼睫:“早知道就不訂早班機了。”
靳則空忍不住笑,他嗓音低醇,哄她:“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葉喬原本失落的心,因為他這句話,又燃起一絲憧憬。
下午五點多鐘,星城突然開始下雨。
葉喬在酒店待得實在無聊,她在心中盤算著,要不等回杭城,學英語吧。
靳則空的英語很好,而她的英語僅限於高考水準。
即使不為了他,精通一門外語,對她也是有益無害的。
即使永遠也無法和他站在同一臺階上,可向上一點點,也讓葉喬覺得快樂。
她看向窗外的雨,房間的視野極好,從這裏可以望到江景。江對面就是他說的橘子洲,被攏在朦朧的雨霧中,看不清晰,反倒讓人想一探究竟。
葉喬心裏想著,行動也很迅速。她沒有找靳則空安排給她的司機,而是獨自去了。
雖是雨天,可星城的遊客依舊很多,橘子洲遊人如織,觀光車帶著葉喬來到偉人的雕像前。
有很多人在拍照,她沒上前,隻是遠遠地望瞭望。
葉喬打了一把透明傘,傘面上雨珠密佈,她忽而想起兩百公裏以外的靳則空,不知他那裏下沒下雨。
許是心有靈犀,她剛想到靳則空,靳則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問:“你在哪裏?”
“我在你說的橘子洲那裏。”
“哦。”他似乎有些不開心,“星城不是在下雨嗎?”
“嗯,冒雨來的。”
“那你什麽時候回酒店?”
“怎麽了?”葉喬疑惑地問。
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然後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麽,就是隨便問問。”
葉喬沒多想,問道:“你那裏下雨了嗎?”
“下了吧。”
她笑起來:“你連下沒下雨也不知道?”
“一直在忙,沒顧上看。”說著,他那邊似乎傳來拉窗簾的聲音,“哦,下了。”
他們在看同一場雨。
葉喬這樣想著,一時之間,星城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也多了幾分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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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是要虐的,但想到明天情人節也不知道能不能碼出更新,那還是撒糖吧,喬喬和Alex情人節快樂~
第16章 星城(3)
葉喬沒在橘子洲頭逗留太久,便離開了。
返回星城市區酒店的路上,雨還在下,出租車裏正在放張懸的《如何》。
整首歌都在問“如何”:
“你要如何原諒彼時此時的愚蠢?
你要如何原諒時光遺失的過程?
你要如何離別仍需遊蕩的旅人?
要如何讓緣分就是緣分?
如何凝視緣分看我們的每種眼神?”
卻無一應答。
去年陽歷年的最後一夜,學校元旦聯歡晚會上,葉喬唱的便是這首歌。
唱歌的原本是章筱,葉喬沒報名參加。
可誰曾想那天章筱中午吃壞了肚子,到晚上還一直跑衛生間,十萬火急之際,葉喬被叫去後臺救場。
雖毫無準備,身上穿的還是普通的白色開衫和牛仔褲,但葉喬的一曲,仍然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這首歌她很熟,最喜歡裏邊的一句歌詞——“青春是遠方流動的河”,她第一次聽的時候,便喜歡上了這句詞、這首歌。
後來下了場,竟有人等在後臺給她送花,是一位高年級的學長,人長得高高帥帥,在杭城的電視臺實習,據說已經簽了留任協議。
葉喬當時被人簇擁著,很是尷尬,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壓根就和這位學長不熟。
後來還是章筱從衛生間回來,打著哈哈替她解了圍。
也不知怎的,聽著這首歌,葉喬就回想起了這段往事。
往事在記憶裏被蒙上一層濾鏡,那種校園小清新的濾鏡,她一向是不喜的。
她不喜歡中學時在她桌鬥裏放蛋糕藏小紙條的那種愛情,她心目中的愛情,一定是不流俗的,轟轟烈烈。
或許從在盛夏日暮裏遇到靳則空的那一天開始,葉喬對愛情的一切暢想,主角都變成了他。
有他在的地方,哪有不耀眼生輝的?
大雨似要將整座城市淋得濕透。
下車的時候,已有酒店工作人員跑過來給她撐傘。
陌生的城市裏水氣彌漫,彰顯著城市的獨特氣質。
葉喬坐電梯到達頂層,走在褐紅色地毯鋪就的走廊裏,心跳莫名加快,身體裏有某種情緒,呼之欲出。
她尚未理會這種異樣,刷卡進入房間,隻見房裏的燈是亮著的。
來不及錯愕,再往裏走,臨江的落地窗前,佇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仿佛浸潤在雨霧中。
他緩緩轉過身子,看向她。
葉喬終於,終於明白上樓後心頭的異樣從何而來。
他們之間,原來也有心靈感應呀。
她歡呼雀躍,跑過去跳到靳則空的身上。男人被她這麽一撞,身子稍微向後仰,但也沒倒,及時地摟住了她的腿,以防她摔下去。
看著懷裏八爪魚似的女孩,以及那雙熟悉的、亮晶晶的眼睛,他也終於,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他不答反問:“開心嗎?”
“開心!”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葉喬又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靳則空輕拍了拍她的臀部:“調皮。”
他把她抱進沙發裏。
茶幾上擺著一大捧玫瑰花,最俗氣也最動人的紅玫瑰,還有一個心形蛋糕。
“送我的嗎?”
他卻不承認,散漫地說:“秘書自作主張準備的。”
像是在訴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
葉喬嘟嘟嘴,她此刻心思活泛,想起在橘子洲上時他的那通電話,很容易便猜出這少爺是因為等她等得太久,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
雖知曉他不痛快,但葉喬心底就像抹了蜜一般甜。
——也有靳則空等她的時候。
窗戶上橫亙著水柱,蜿蜒密佈,窗外的景致變得模糊,窗內的氣氛也氤氳起曖昧。
葉喬的手從他脖子上松開,拿起茶幾上的刀子,切了一角蛋糕。
靳則空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動作,又看到她端著蛋糕,喂到自己唇邊。
他皺著眉側了側臉。
“吃一口嘛。”她撒嬌道。
他這才不情願地咬了一口,蛋糕不怎麽甜,但奶油還是有點膩。
看到他吃完,她才拿起叉子自己吃。
“我很喜歡。”她一邊吃,一邊慢吞吞地說道。
蛋糕的香甜還停留在唇齒之間。
半晌,靳則空開口:“喜歡就好。”
雨下了整夜。
那是她和靳則空在一起後,最開心的一夜。
經年後葉喬回頭看,故事的結局,是她一早選定的。而故事裏的那個浪子,也曾有過深情浪漫的瞬間,在雨夜裏百無聊賴地等待,隻為給她一個驚喜。
離開星城的前一天,葉喬去了一條網紅街,在摩肩接踵的街巷裏,她捧著一杯臭豆腐。
靳則空還在忙,沒時間陪她。
她站在臭豆腐的攤位前,猶豫要不要買一些,帶回去給他。
算了。
想想他吃臭豆腐的那個畫面,都有些滑稽。
醬料放得比較多,葉喬吃了幾塊就膩了,把紙杯扔進垃圾桶裏,買了一杯檸檬水,然後繼續在周圍晃悠。
暑假遊客實在是太多,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安靜的街巷。
導航上顯示,這條街巷周圍是一小型藝術區,巷子裏有幾家獨立畫廊,還有私人咖啡館。
下午四點鐘,爬山虎張揚地布滿路邊牆壁,畫廊虛掩著門,無人問津,從裏邊傳出來婉轉的鋼琴聲。
前邊的一家咖啡館,裝潢很是有趣,門外掛著一個巨大的雕花鏤空鐘表。葉喬正準備進去待一會兒,卻恍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靳則空。
他在裏邊。
從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但葉喬還是一眼認出。他身上穿著的襯衫,還是早上她挑選的,領帶也是她替他搭配好的。
他對面坐著一個嫣然淺笑的女人,很白很瘦,穿著某奢牌的春夏秀款,霧霾藍色、半高領、無袖,露出一雙雪白纖細的手臂,脖間一串珍珠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