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純屬沒事找事,葉喬懶得理會,隻是身子又往旁邊移了移。
隻要她往一側一翻身,就會掉下去。葉喬以前睡過比這更小的床,已經有了經驗,也不覺得有什麽。
葉美雅匆匆洗漱完,就爬上了床,看到葉喬一張白皙幹淨的臉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瞬間又嫌惡地放下手。
“你媽怎麽生的你哦,生得跟個妖精似的。”她語氣裏泛著酸意。
葉喬的眼睫緊閉著,假裝沒聽到。
“熱死了。”葉美雅嘴裏念叨著,視線又忍不住落在葉喬的身上。
連鎖骨都那麽漂亮,奶還不小,皮膚那麽白。
真是個妖精。
專門勾引男人的。
隻可惜這出身也太差了點兒,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造化。
想到這兒,葉美雅又有幾分得意。
半夜,葉喬在睡夢中覺得有一雙手在自己胸前。
她一下子醒來,發現是葉美雅的手。
葉喬趕忙把那隻手挪開,誰知葉美雅又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還捏了一把。
葉喬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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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趔趄著下了床,扯下搭在一旁椅子上的半濕不幹的浴巾,披到自己肩頭,然後走出臥室。
她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惡心。
所幸葉喬對靳家還算熟悉,知道主人一家都睡在三樓,二樓主要是傭人房和客房。
所以靳家沒有客人的時候,葉美雅是允許她在二樓隨意走動的,但不能上樓。
走廊另一邊盡頭處的房間,是一間儲物室,堆著雜七亂八沒太大實際價值的東西。
小時候來空園,葉美雅顧不上她的時候,就會讓她在儲物室玩。
印象中裏邊也有一張小床。
葉喬不想睡客房討嫌,於是去了這間儲物間。
剛打開門,黑暗中,葉喬恍惚意識到這裏的佈局發生了變化。
好像變整齊了,小床換成了大床?
她打了個哈欠。
困意襲來,葉喬來不及多想,直接上了床。
那條浴巾胡亂搭在身上,又熱得被她踢開。
正要重新進入夢鄉,忽地,房門開了。
葉喬以為是在夢裏,沒理會。直到,腰上傳來一陣熱意,那隻手又向上摸了摸。
“啪”,燈亮了。
葉喬突然清醒,她猛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連浴巾滑到腳下都未察覺。
突然的光亮刺得眼睛酸痛,一瞬間讓人有想流淚的沖動。
葉喬萬萬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靳則空。
他滿身酒氣,嘲諷地看著她。與昨夜溫柔的笑,截然不同。
“我……”她張了張唇,剛吐出一個字,就被打斷。
“你是Melfi姐姐家的孩子?”他邊說邊解開自己的手錶。
“嗯。”
“剛上大學?”
“嗯。”葉喬再次怔愣著點頭。
他竟然知道她是誰。
來不及欣喜,來不及有多餘的情緒,下一秒,她就聽到靳則空冷笑了一聲,說:“這麽小就學會了爬床,滾。”
一剎那,葉喬的臉在燈下變得慘白。
第5章 萬花筒(1)
葉喬眼底蒙上水霧。
她低著頭,不敢擡起,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慌裏慌張地去撿那條浴巾,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經過他身邊時,他身上的酒氣混合著薄荷香,再次侵入她的鼻腔。
她真想他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然後一覺醒來,千萬不記得她,更不要記得今晚的事情。
滿心的委屈、落寞,是真的委屈。
葉喬吸了吸鼻子,正準備繼續走,手腕忽地被人拉住。
她錯愕地擡起頭。
靳則空力氣很大,一隻手把她拽到自己的懷裏,另一隻手擡起捏住她的下巴,“走什麽,不是就等著我回來嗎?”
他語氣嘲諷,眼底卻染上一抹興奮,像是嗜血一般。
這是葉喬從未見過的靳則空。
“你喝醉了。”她推他。
一顆心變得慌亂。與此同時,竟還冒出了幾分隱秘的期待。念頭剛起,就受到自己的鄙夷。
靳則空又冷笑了一聲,看著她做作的模樣,倏然間低下頭,吻上她的唇。
葉喬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於大腦作出反應,一拳接著一拳捶在他的背上。
力氣倒是不小,和她的外表有些不符,靳則空忽而覺得說不出的好笑。
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肩頭,動作很輕柔,又帶著曖昧,某個瞬間,他突然用拇指狠狠摁了一下她的鎖骨。
葉喬驚呼出聲,擡眼瞪他,浮在她眼底的那層水霧,眼看著就要湧出,卻被女孩兒倔強地收回。
她趁他不備,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
他又偏頭,報複似的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兩人跟打架似的,氣氛逐漸重返曖昧。
到後來,說不清是誰主動誰被動,葉喬的手慢慢移上,環住他的脖子。
他們在燈下擁吻,像是要把對方吞噬。
靳則空把人打橫抱起,扔到床上。天旋地轉,葉喬感到一陣暈眩。
頭頂的球形燈還在旋轉著,燈光倏爾暗了一瞬。
葉喬從未猜錯。溫柔隻是靳則空的表像,更何況那晚他喝了酒,心底原始的暴戾更被激發了出來。
少女在燈下白得耀眼,宛若一尊名貴的白瓷,此刻那白瓷卻像是被人打碎,好不可憐。
……
翌日,四五點鐘的時候,葉喬就醒來了。一條胳膊壓在她身上,束縛著她的腰。
意識回籠,她沒有驚訝,沒有尖叫。
她平靜地環顧四周,天光已大亮,房間內的裝飾布置也清晰明瞭。
這,顯然不是儲物間。
葉喬眼底閃過一抹怔忡,卻又很快消散。
左不過,就是不知為何不知何時他又搬到了二樓,昔日的儲物間改造成了小少爺的臥室。
而葉美雅,也沒料到自己會來這間屋子,於是也忘了告訴她。
也難怪昨夜他會誤會自己——
想起那個詞,葉喬心頭又湧上一抹苦澀。
那一點薄弱的自尊,早已在昨晚,她接受他的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論她再說什麽,他也不會相信,左不過是當她自欺欺人。
當然,他可能也不在意。
她側了側頭,視線落在身旁的人身上。靳則空還在熟睡。
睡著了的他,一眼看去要乖很多,也更溫柔無害。
他的睫毛很長,像是女孩子的睫毛,閉著眼睛的時候尤為明顯,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她伸手,指尖在那烏黑的睫毛上輕輕蹭了一下,又飛快地收回了手。
似有若無的觸感,卻讓葉喬心尖一顫。
過了會兒,她的食指,又不受控制地,輕撫上他的鼻樑。他的鼻樑很挺,五官英俊而鋒利,稜角分明,是被造物者偏寵的長相。
此刻在睡夢中,戾氣收回,和昨夜判若兩人。
不知為何,回憶起昨晚,葉喬眼底再次蒙上一層水霧。
說不清是因為心理上的委屈還是生理上的疼痛,昨晚她一直在哭。但從始至終,她都緊咬住唇,不知在守著從何而來的底線,堅決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可那眼淚怎會受控制,越流越多,在她的眼角處彙成一彎清澈的小溪。
情到濃時,靳則空還吻了吻那彎小溪,帶著親昵和溫存……
情緒來得莫名其妙,葉喬吸了吸鼻子,強壓下去。
她的睡衣昨晚被他扔到地上,此刻亂糟糟地堆在她的鞋邊。
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撿起自己的睡衣,從地上站起來的一瞬,眼前一黑,差一點暈倒。
昨晚沒有吃東西,又經過這麽一通折騰,體力耗盡。
葉喬忙扶住一旁的桌子,穩了穩,才繼續向前走。
走到門口,她又回頭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他還在熟睡,隻是不知夢到了什麽,眉頭這時擰在了一起。
靳則空。
她在心底輕念這個名字,像過去練習了無數次——靳、則、空。
葉喬終於轉頭,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她回到來時的房間,葉美雅還沒有醒,不過很快就要到她起床的時間了。
葉喬重新躺回床上,假裝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
就這樣幹躺著,直到葉美雅醒來。
她依舊裝睡。
葉美雅離開後,她才睜開眼,洗漱完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下樓去找島臺旁忙碌的葉美雅:“小姨,我要回家去了。”
“你媽不是讓你再待幾天嗎?”葉美雅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我有同學來找我,有點事情。”
“男同學?”
“嗯。”
“一猜就是。”葉美雅得意地說道,她頓了頓,“那你工作的事……”
“沒事的,都是我媽媽瞎說,我找了其他活兒。”
“那正好,我還沒有和夫人提,你要走就走吧。”葉美雅自然不願意多久她,一臉不耐煩地打發她。
葉喬點了點頭,上樓拿包。
走出空園,時間還很早。
路上車子和行人還不多。
空蕩蕩的馬路兩旁,法國梧桐枝繁葉茂,綠樹濃陰,遮住尚不算熱烈的晨光。再往前走有一家畫廊,還未營業,門上貼著抽象派的畫幅,線條淩亂,張牙舞爪。
在畫幅旁邊,葉喬看到自己。
玻璃上照出來的人影。人像是一縷虛無。可她依舊很美,穿著來時的那條舊棉布裙子,頭發紮在腦後,有幾根散落,垂在臉頰兩側。
清純、曼妙,十八歲的葉喬是兩個詞彙的代言人。
驀地,看著玻璃裏的自己,她腦海中浮出昨日那首《暗湧》的歌詞——
“/讓這口煙跳升我身軀下沉
/曾多麽想多麽想貼近
……
/什麽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
她一腔熱忱,懷揣一顆愛慕的心。
明知前路不通,明知前邊是龍潭虎穴,可仍舊,獻上最後的孤勇,奮不顧身跳進命運的漩渦。
葉喬閉了閉眼,暗恨自己魯莽和天真。
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後來那個早上,她在黃浦江邊走了很久,走到太陽升高,她的額頭冒出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