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可能是從研磨指出自己其實從來就沒有想過真正了解她開始,黑尾突然開始聽她的歌了,甚至偷偷找到了她不公開的推特賬號,隻是他沒有膽量像研磨那樣大大方方點關注,隻是留在了搜索欄裏,每天點開看一眼。
說來也奇怪,他幾乎下載過塚原過去發布過的所有曲子,也買過她出道至今樂隊出過的每張單曲和專輯,但是他從未嘗試過完整地聽一遍,仿佛購入僅僅是為了一種對她的支持,而不是真正對她作品的喜愛。
身邊同齡人似乎都很關注她的樂隊,夜久偶爾還會哼兩句,連海都能說出一兩首歌名,原澤那家夥住著院竟然還想著去買新專輯,更別提每次演出前都會纏著塚原要演出票的木兔,還有就是赤葦這位為數不多知曉她真實身份的圈外人士。
當她不作為塚原文夏的時候,也仍然多的是人圍繞在她的身旁。這件事讓黑尾一邊覺得欣慰,一邊又覺得不安心。
在學校時他經常去琴房找她,那時她常常會彈奏一些不成形的旋律,他聽不明白,隻會和研磨兩人坐在邊上消磨午休時間。況且,就算真的有人來問他為什麽,他也會很坦然地回答:“其實我很少聽歌的,我連耳機都沒有。”
這倒是沒有說謊,無論是晨跑還是看書,或者是一個人待在哪裏的時候,黑尾更喜歡聽外界的聲音,人群的喧鬧聲,過往行人的說話聲,早晨的風聲,夜貓鑽進樹叢時的窸窸窣窣聲,這會讓他有一種存在著的實感。
他討厭戴上耳機之後和世界分離的感覺。
但如果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面對的是她的世界的話,也許不會那麽難以接受,因為塚原說過她從不在音樂中隱瞞自我。細細想來,她給過這樣多的提示,黑尾自己卻從未踏出過第一步。
“零點時分到,各位聽衆朋友晚上好,這是我們試播的第一期預言家夜談。”
“應該叫觀衆朋友們,Toyama君這可不是電臺節目。”
“啊哈,大家是不是等很久了。沒錯,我們可愛的小Kaya終於現身了,鼓掌歡迎!K哥你給點面子嘛,鼓個掌嘞!小Kaya為了今天的節目特地把所有人的歌都重新編曲了,她真的超級厲害,她就是super天才……”
“你少說兩句,接下來就讓kaya介紹一下今天的流程。”
“Chris前輩那個……Rex前輩好像快不行了,您就松手吧。啊到我了是嗎,抱歉呀各位朋友,今天因為是試播節目,所以我們就決定減少了談話的內容,想讓大家在音樂中度過這一個小時,如果聽完之後可以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的話,那就太好了!”
“直接進正題吧。”
“遵命K前輩!是這樣的,今天的主題就是‘換唱行動’,我們會互相唱彼此的自作曲,有兩首歌沒有公開哦,大家可以在評論猜猜是誰唱了誰的歌,那就從Rex前輩開始吧!”
“這就開始了?沒說第一個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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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滾去唱。”
“知道了知道了。”
……
已經是淩晨,黑尾隻能將書房電腦的聲音打開到最小,他的臉被屏幕的光照亮,目光追隨著坐在沙發角落的女孩,她戴著一副誇張的鏡框頂著一頭紮眼紅毛,正專注地在聽剛剛被推著走到立式話筒前的男人唱歌。
這算是搖滾還是什麽類型的歌曲,黑尾實在分辨不清,聽著怪怪的,唱到最後男人還有些難為情,完全不是開場時那個吵鬧的樣子,他抱著吉他和其他成員抱怨道:“都說我不擅長寫歌也不擅長唱歌啦。”
“哪有,Rex前輩的音色超贊的。”塚原拍著手掌,哪怕是被遮住了大半張臉也能看出她的喜悅,“那下一個就是我了,我之後是K前輩,您可以提前準備一下哦。”
她站起身,墊腳坐上了高腳凳,被她稱作K的冷面男將一邊的吉他拿了出來遞給她,黑尾認得那是她在家一直用的一把吉他,最下角還貼了一張Vabochan,是她之前聖誕節帶去福利院時啓太故意貼上去的。她倒是一點都沒生氣,知道小男孩的耳朵聽不到什麽聲音,她就彎下腰來揉揉他的頭,一字一頓用嘴型告訴他Vabochan是排球世界杯的吉祥物。
“我要唱的這首歌後來沒有再正式發行,但是了解FT的老朋友也許聽過的,是前輩們大學時代發過的歌,至於是誰寫的,大家可以開始猜了喲,歌名是《I LOVE U, I PITY U》。”
大約是為了掩飾身份,塚原在節目中說話的語調比平時低沉了一些,雖說還有那份俏皮在,但就是聽起來很不一樣。而真正唱起歌的時候,便更是一點都聽不出是她了。
小時候她會用很清亮的音色唱童謠給黑尾和研磨聽,後來黑尾發現她的聲音裏多了些沙啞,可能不應該這麽說,像是在人的耳朵裏撓癢癢一樣,尤其是每次唱到低音的部分,唱得黑尾的心一並開始發癢了。
他湊近了屏幕,將耳朵貼在電腦的音箱上,眼前是垂眼彈著吉他沉浸在演唱中的塚原,而歌聲如同寂靜海裏的翻湧的漩渦,海水漫過了他的頭頂,他墜了進去。
她唱著“pity you”,他以為自己聽見了“love you”,可她唱出“love you”的時候,他又清晰地聽見了“pity you”,樂聲停下之後,他保持著這個姿勢愣神了好久,然後在塚原介紹著下一個流程時,黑尾鐵朗突然笑出了聲,他在想自己之前一直在恐懼的隻是走進一個人的世界嗎,難道不是在恐懼去探知對方真實的情感嗎。
他還想笑自己,因為她唱這首歌的幾分鐘內,有好幾個瞬間,他都誤以為這是唱給自己聽的,這種感覺和聽到那首《安撫娃娃》的時候很類似,但又從本質上不同。複雜的情緒讓黑尾的心更不平靜了,隻不過他一點都沒有後悔踏出這一步。
哪怕是想多了也可以,他覺得自己好像離她近了一點。
隔天一早,黑尾在鬧鐘的提醒下起來晨跑,走到玄關處和爸爸碰了個正著,他擡起頭隨口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沒有啊,一覺到天亮呢。”黑尾難得一身輕松,他抓了抓亂糟糟的劉海。
“下次偷玩電腦記得開燈,對眼睛不好。”爸爸笑著敲了一下他的頭,“桌上有牛奶,跑完步回來喝吧,今天福利院有活動我先走了。”
“老爸拜拜。”黑尾尷尬地撓了兩下臉頰。
誰料剛出門又碰見才從保姆車上下來的塚原,她看起來困得不行,頭一點一點地,感覺就要栽在地上了。黑尾慌忙上前扶住她,接著很自然地彎腰把她抱起身,車上那個打扮豔麗的外國女人調侃著同他打招呼:“嘿,傳聞中的小黑。”
“您好,我是黑尾。”他禮貌地躬身問好,“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她為什麽現在才回來?”
“Sorry, my bad.”女人攤手聳了聳肩,“我們本來一點多就能結束的,但是臨時收到通知又要改新歌,隻好拜託小Kaya 了。”說到這裏她又探頭看過來,“你果然和她說的一樣,是最可靠的小黑哦,難怪我們小Kaya這麽喜歡你。”
黑尾別過臉去擋住自己發紅的耳朵,接著說道:“那我送她回去了,麻煩您平時照顧她了。”
見男孩匆匆跑進院子的身影,Clara饒有興致地笑了笑,心裏想著下一張單曲可以改改風格了,家裏小姑娘也長大了。
第 24 章
最近塚原總覺得研磨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走路時的腳步都比以往輕快許多,就算是部活結束之後被列夫纏著託球,他也隻會瞥兩眼沉默著走開,連嘴角都沒有向下撇。
“是發生什麽好事了嗎?”午休時塚原悄悄湊到正在看著手機的研磨身旁。
“算是吧,”他思索了幾秒鐘,然後點了點頭,“能玩到有意思的遊戲了。”
“又有新遊戲發行啦,”塚原完全沒去多想他話裏有什麽其他意思,“可我們馬上又要合宿咯,研磨你可不要熬夜通地圖。”
“知道。”他從她手裏接過便當袋,順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去吃飯。”
“研磨也學壞了,”她雙手護住前額邁開步子跟上了他,“阿黑好像被叫去老師辦公室了,要等他嗎?”
“他會過來找我們的。”研磨看著她的護額動作,便換了手勢又戳了一下她翹起的發尾。
這樣的研磨真是少見,她一邊走在旁邊一邊心想著,因為平日裏總是這麽逗自己的人隻有黑尾。研磨看到黑尾揉亂自己的頭發時還會冷冷看幾眼,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用無聲的眼神表達“真幼稚”幾個字。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麽遊戲讓你這麽高興呀?”她笑著問道。
研磨卻是搖搖頭沒再說話,塚原捏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而他依舊保持安靜,嘴角稍稍上揚,像是習慣了塚原粘在身邊似的。
不過兩個人顯然都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在靠近,黑尾放慢腳步,一步兩步三步,在快要碰到塚原的時候,他彎下腰歪頭從下往上看向了她,突然一笑:“喲。”
眼前的人本就圓圓的眼睛一瞬間瞪大了,感覺要佔到半張臉了,同一時間黑尾發現自己沒掌握好距離,這一下貼得太緊了,她一轉頭正好和自己面對面,差一些蹭到了鼻尖,臉頰一熱,他又猛地讓到一旁,直接撞上了路過的男生。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配上那奇特的發型,被撞倒在地的一年級男生愣著好久都沒敢動,他神情中略帶一絲驚恐,哪怕黑尾說著抱歉想拉他一把,他也小心翼翼地向後縮了縮。
塚原和研磨很默契地露出了“哎呀阿黑你又惹禍了”的表情,本著看笑話的心態研磨向右跨了半步,好在塚原的人設始終是音駒熱心小矮子二號,所以她朝他伸出手關心地詢問道:“都是他的錯啦,你沒關系吧。”
女生的態度緩解了他的緊張,男生小聲回答著:“我沒事。”正要去握她的手時,誰料旁邊的高個子學長立刻上前抓過他的手腕把他整個人提起身。
“學弟沒事就好,我不是故意的。”黑尾拍拍男生的肩膀,然後攬過研磨和塚原倆人向前走。
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男生又被嚇了一跳,他站在原地看著慢慢走遠的三個人,那個很可愛的女生踮起腳狠狠錘了高個子學長一拳:“拜託,你嚇到一年級學弟了诶!”
原來是學姐啊,他在心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