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暉這番話很平和,他甚至仍是用過去自己做錯案子時那種柔和的狀態在勸慰自己,在幫自己分析自己哪兒錯了,哪兒存在弱點,他仍舊試圖在指點自己,臉上的表情也能看出來,他甚至仍舊覺得自己這番行為,都是發自內心出於對白端端的關心才給了提點。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白端端才更生氣了。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好心,也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提點,這反而讓她覺得更加難過,此刻白端端的內心既不甘又懊喪,季臨或許說得對,她確實錯估了林暉,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儒雅的老師,而真的已經變了。
林老師這個稱呼,可能真的未來都再也無法叫出口了。
而更讓自己難過的是,林暉竟然利用了對自己的了解,完全利用了自己的性格和辦案原則,才棋行險招絕地求生獲取勝利。
雖然理智上白端端也知道,林暉的操作完全是作為一個代理律師應該做的,但這讓白端端隻覺得自己被利用和算計了。
“林律師,請你記住,我已經不是你的下屬了,所以也請你不要再給我什麼忠告和建議,如果我辦案哪裡不好,我的老板自然會告訴我,但不是你。”
白端端冷冷地說完,便轉身推開門往外走去,她面上雖然鎮定,但內心卻對林暉失望到不行,連糾正林暉指責他的心也沒有了,她甚至不想和林暉再說話了。
好在這個時候,自己的身邊有季臨。
幾乎是剛走到仲裁委的大廳裡,白端端就接到了季臨的電話。這男人說到做到,果然已經趕回來,在大門口等自己,白端端幾乎剛走出大門,就看到了季臨倚靠在車門邊的身影。
他正在接電話,神情專注又冷靜地在為客戶分析著什麼,大約證據對對方並不利,他講著講著,眉頭便不自覺有些緊皺,然而在不經意抬眼看到白端端後,這男人的表情便恢復了柔和,他好看的眉舒展開來。
白端端聽到他講:“你的情況我了解了,但是我需要看一下你們當時籤的合同原件,詳細比對下條款,你之後發我郵箱,我回所裡看。”
對方大約是他某個熟稔的客戶,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季臨輕輕抿唇笑了:“哦,不在出差,在接我女朋友。”
季臨自然而然地說完,才掛了電話,然後他看向白端端:“怎麼樣?贏了嗎?是不是該讓謝淼請你吃個飯?”
白端端剛才面對林暉,心裡倒是除了失望和懊喪沒有別的感情,隻是此刻見了季臨,那種內心深處的委屈感才犯了上來,又覺得有些羞愧和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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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了頭:“我沒贏。”
季臨愣了愣。
以前不是沒輸過,但生平第一次,白端端覺得自己都快哭了:“輸掉了,對方律師是林暉。”她急切地解釋道,“我沒有因為他是林暉就放水,真的,隻是我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
白端端簡短而仔細地和季臨說明了仲裁庭審時候發生的事,她其實有些擔心季臨的責備,因為他相信自己,所以才讓自己一個人獨立出庭,謝淼也是出於信任,才全權交給了自己,然而自己卻……
然而季臨隻是抿了抿唇,他看向了白端端的眼睛:“沒關系,我相信你。不是你的責任,我和謝淼也都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操作,但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並不是我們就穩輸了,隻要在下次開庭審理前找到其餘關鍵性的補充證據就好了,隻是過程更曲折點,最後結果不會有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15字以上留言裡隨機掉落500個紅包~(截至到明晚8點)
田穆:我不會這樣輕易的狗帶
【在問我是不是要完結的朋友什麼意思?我還沒有要完結!!還沒有!!還有一個半的案子!!還有季臨和林暉的過節沒說呢!(雖然我自己內心確實希望一覺醒來已經完結,然後計劃大概今年會完結的的樣子吧?】
第69章
雖然白端端出師不利,但季臨倒是顯得不太在意,然後白端端就聽到他話鋒一轉:“我就說了,林暉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你說他對你有恩,說他人不壞,我也不方便反駁,現在你看到了吧?他就這種人,在自己利益和別人利益衝突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思考,就會選擇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甚至不惜利用對你的了解,完全不顧及你堅守原則卻害當事人輸掉仲裁後會多自責多難過。”
季臨顯然對林暉真的是永遠不可能看順眼了,他此刻像個好不容易找到討厭的人的缺點和證據,然後去找老師打小報告的小男孩,他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自然又是全方位把林暉給攻擊了一通。
大概罵暢快了,他才終於清了清嗓子,進行了總結:“總之,這件事讓你能認清他就行了,至於田穆,我們再繼續做調查取證,他既然思路是證明唐黎和陸水生有婚外情,這筆錢是出於婚外情才給的,並且田穆此前不知情,知道後非常憤怒,想要離婚,甚至差點當場和陸水生打起來,那麼我們的證明思路其實反而變得更為簡單了,並不需要再去找田穆和陸水生存在合作的證據,我們隻需要證明對方的解釋根本站不住腳就行了,一旦不存在婚外情,那麼這筆每月二十萬的流水田穆就無法解釋了,那就要承擔舉證不利的後果了。”
對於此刻的困境,季臨倒是充滿自信甚至隱隱有些期待,仿佛對壘林暉,這一刻他已經等待很久了。
他笑了笑:“證明田穆和陸水生之間的合作關系我們遭到了瓶頸,但證明唐黎和陸水生之間的婚外情是假的我們卻還沒嘗試過,這反而是個新的思路,我覺得大有可為。”
被季臨這麼一說,白端端也豁然開朗起來,他說的沒錯,林暉提出了新的辯護思路,卻也給了他們新的取證渠道,兩人從沒試過用這個角度去調查,田穆和陸水生之間有合作,但蓄意清除所有痕跡倒是很難查證,但唐黎和陸水生之間明明什麼也沒有,卻無中生有憑空捏造出了婚外情,為此還提交了一堆證明婚外情的證據,田穆又表現出了對此知情後的震怒,可這一切證據想必都是在短時間內粗制濫造的,那就勢必存在漏洞……
此前苦於沒有證據沒有抓手,那麼現在……
“如果從這些證明婚外情的證據入手,能證明是假的,或者是故意拍攝的,其實就是取勝的關鍵點。”
季臨笑了笑:“聰明。”
白端端被這麼一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是真聰明就不會沒想到林暉還有這麼一出了。”
季臨對此不以為意:“正常人都不會想到這種辦法。也就林暉這種人能想到。”他說完,就為白端端打開了副駕的車門,“走吧,先去吃飯,其餘路上說。”
白端端點了點頭坐進車裡,季臨為她關上車門然後也上了車,再幫白端端系上了安全帶,系好後,他看了白端端一眼,然後鎮定冷靜地親了她一下。
白端端瞪向了季臨。
季臨一臉自若道:“哦,看你輸了好像有點沮喪,所以安慰你一下,覺得你需要。”
隻是話雖然這麼說,理由雖然一本正經,但季臨的耳朵還是不小心有點微紅。
這種借口,果然他也會害羞。
仲裁委門口人來人往,季臨的車貴得足夠引人注目,在勞資糾紛領域他又本來就是A市圈裡的名人,很快就有路過的仲裁員向車裡看來,正好把季臨親白端端這一幕盡收眼底,這仲裁員是平時和白端端挺熟悉的一個,白端端被對方這麼一盯著,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而她微微抬頭,才在餘光裡看到了林暉,他正站在那仲裁員的斜後方,大約也是看到了季臨和白端端的互動,他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加掩飾的驚愕……
因為季臨的這個吻,衝淡了白端端剛才不敵林暉的懊喪,她覺得自己重振旗鼓又有了動力和積極性,沒再管別的,認認真真跟著季臨跑去吃了頓午飯。
兩個人將上午仲裁的情況事無巨細地告知了謝淼,約了個時間再見面商討,之後下午季臨還有客戶處的外部會議要參加,送白端端回所裡後就又行色匆匆離開了,白端端便先一個人按照午飯時和季臨商量的思路開始梳理線索,妄圖找到新的取證突破點。
如今自己和季臨此前臥底在唐黎身邊的身份肯定是曝光了,唐黎為了給田穆掩蓋都不惜一起配合演出這種劇本,再找別人臥底恐怕也無濟於事了,她和田穆都會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和防備,恐怕甚至會閉門不出。
而果不其然,因為抗辯的理由其實並不光彩且是虛假的,唐黎並沒有和她那些網紅塑料姐妹們解釋白端端是假身份,但確實是閉門不出了。
“她啊,她最近說閉關,說要在家好好陪她老公,我們約她也不出來。”
白端端問了幾個小網紅,得出的答案都很一致,唐黎果然偃旗息鼓低調做人了,不僅社交網絡微博上都不更新了,連門也不出了,大概是為了完全規避又被取證的風險,好讓白端端和季臨這邊無計可施。
隻是白端端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林暉這樣拿捏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來對付自己,她就越是要做出個所以然來。
而意外的是,白端端認認真真梳理了一會兒證據,竟然接到了林暉的來電。
第一通,她按斷了。
第二通,白端端還是不想接。
但林暉這次锲而不舍,一連打了十來個電話,白端端不接,他就開始給她發短信——
“端端,我在你們盛臨樓下的咖啡館裡,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和你說一下,請你一定要和我見一面。”
白端端並不太想見林暉,但林暉今天見面的態度卻很堅決:“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和你說,關於你也關於季臨,你要忙也沒事,我會一直在樓下等你。”
……
此後他又發了幾條信息來,言辭倒是有些急切的意味。
而最後一條短信終於讓白端端動搖了——
“我會把我和季臨之間的事告訴你。”
季臨?林暉和季臨之間果然有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從一開始季臨對林暉的態度來說,白端端就覺得大概是不太簡單,有些什麼陳年舊事,隻是季臨三緘其口並不想說。可白端端不傻,畢竟季臨在美國做非訴業務做的好好的,為什麼回國死磕勞動法領域?而一旦死磕勞動法,又盯準了朝暉,死咬著朝暉的案子不是搶就是做對手;自己最初來盛臨後接的戴琴案,季臨明明不感興趣但一聽到對方律師裡有林暉後,甚至願意為自己做一個月早飯不拿任何分成也要參與……
如此細細一想,很多當初沒注意的蛛絲馬跡,現在也變得可疑了起來,季臨對林暉不尋常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