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宇文笙這個女人,好看是好看的。
他雖不喜她的性格,但公正的講,縱觀京中貴女千金,論顏貌姿容,論身段體態,當屬她最為出眾。
想來千古之後的史書上,那些迂腐的老學究們再怎麼鄙夷她的言行,也要捏著鼻子承認一句“重華公主光豔動天下”。
小的時候他還沒怎麼注意到她的相貌,兩人就已經迅速結成了仇家。
宿敵見面總是分外眼紅,再漂亮也沒心思欣賞。
而今,她五官長開了,出落成了大姑娘,吵架時不再頂著那頭雜亂的黃毛,眉眼稚氣的同他叫板。偶爾安安靜靜專注著自己手裡的事,一舉一動,倒真有幾分古書上公主帝姬的氣場。
商音把眉梢收了個尾,冷不防瞧見隋策在身後盯著自己,額心瞬時擰成了結。
“你既然不睡,還賴在那兒幹甚麼?起來洗漱收拾啊。”
她嫌棄地轉過頭,“別指望我會等你哦。”
隋策:“……”
這女人要是不說話該多好。
作者有話說:
隋寶兒: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謝謝大家現在還喜歡我的女主(。)
我保證這將會是我所有文裡最能吵的一對cp(目前為止)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嘻嘻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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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六章
今秋將點翠插到商音發髻上,又從盒子裡取出一支來,拈在手裡左右為難。
“殿下,已經快有十斤了……還加嗎?”
她脖頸上頂著沉甸甸的腦袋,看著鏡中鮮亮的金光閃爍,終究咬牙:“加!”
於是一個珠光寶氣的重華公主就這樣收拾妥當了。
隋策穿著他那身玄青紗袍朝服,抱臂靠在門邊,懶洋洋地觀賞她梳妝打扮,比看猴戲還有興致。
商音扶住妝臺邊沿緩緩站直腿,由於負重太過頭重腳輕,瞧著頗為半身不遂。
青年唇邊的弧度打了個彎,隻覺這丫頭此刻簡直像個撥浪鼓,他毛手毛腳地撥弄了一下發釵。
“你這頭面,比咱倆成婚那天還誇張吧?”
“诶,別碰!”她動作不敢太大,隻能柳眉倒豎地拍開這人的賤手,“梳了一個時辰,打亂了你給我補嗎?”
隋策吊兒郎當地順勢松活五指,抬了抬下巴問:“都弄好了?”
“好了。”她肯定道。
“行。那走吧。”
馬車就停在重華府正門的臺階下,兩隊侍衛分列在側。
幾乎是踏出這座宅邸的瞬間,他二人同時挺直了背脊,一改此前玩世不恭或刁蠻任性的姿態,眼神兀自銳利起來,將羽林衛大將軍與大應公主的身份高高端起昭告世間,一個撩袍邁步,一個昂頭掖手,從上到下寫滿了“不可一世”。
且不論平日裡他二人的喜好脾性是否相合,至少在裝模作樣上,還是挺臭味相投的。
公主的車駕比尋常平頭車要寬上一倍,坐兩個人綽綽有餘。
簾子甫一放下,周遭沒了旁人,她立刻揚起脖頸拿手託著自己那繁復的發飾,一個勁兒呼氣。
隋策在窗邊支著臉頰看她找罪受,“不過就是回個宮而已,犯得著這麼正式麼?你打小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又不是沒去過。”
“你不明白。”商音勾著頭,一面趁機休息,一面解釋,“可不是回趟皇宮敘家常那麼簡單,這是示威,是臉面。我得讓旁人見著我氣色紅潤,神採飛揚。肯花心思折騰妝面,好歹證明我心情不錯。難不成灰頭土臉的叫他們以為我婚後大不幸,給人看笑話嗎?”
隋策聽了發笑,不以為意地風涼一嘆,“越是缺什麼越是裝什麼,你這樣人家隻會覺得你是強顏歡笑,欲蓋彌彰。”
“那就欲蓋彌彰。”她也不否認,言辭鑿鑿的,“總好過一副苦大仇深,鬱鬱寡歡的樣子。哪怕跪著笑,我也不要站著哭。”
他眉峰輕輕一揚,像是對這後半句話略感詫異,眼風居然正兒八經地掃到商音臉上,仔細地看了她一回。
後者使喚人慣了,信口吩咐:“你快幫我託著點兒頭飾,我手都酸了。”
隋策抿著唇覺得她麻煩,雖滿腹牢騷,倒也還是湊過來將掌心一攤,撐住她烏壓壓的發髻。
“沒那個金剛鑽還攬瓷器活兒,真不懂你們女人,插一腦袋的珠翠就算示威了?要我說啊,是你自討苦吃。”
商音把後頸擱在他胳膊上,堂而皇之地享受人伺候,丟來一記“夏蟲不可語冰”的白眼,片刻後又轉過頭。
“诶,反正你在父皇那兒也是要裝的,我可告訴你哦,待會兒進了宮中,不管你多不願意,在我那些皇兄、皇姐妹面前,都得表現出與我如膠似漆,夫妻恩愛,對我百般呵護,非我不可的態度——明白了嗎?”
她光是言語形容,隋策已經不自控的起了滿臂的雞皮疙瘩,真是本能反應,從內到外散發出抗拒。
商音催促:“你聽見了嗎?”
他隻得忍辱負重地垮了肩:“聽見了聽見了。”
隋策手還託著她的頭,漫不經心地開口,“那我在外面,怎麼稱呼你?”
後者閉著眼睛,心不在焉,“隨你怎麼稱呼。”
他想了想:“商音。”
商音打了個激靈,登時皺眉:“大膽!本公主的小字也是你能叫的?”
隋策隻得改口:“那宇文笙。”
她聞言更怒:“大膽!你竟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諱!”
隋策:“……”
這個女人好難伺候。
朝見之儀說直白些就是驸馬偕同公主回娘家做個客,吃頓家宴。
民間有三朝回門,天家也不例外,隻是她要等大婚十日之後才可回宮拜見。
殿上的禮儀倒是走個場子罷了,正經的席面還在宮裡。
車轎停在第三道門牆外,再往深處便是禁庭的御花園,商音和隋策並肩而行,裝作親昵的模樣挨近他,邊咬著牙不易察覺地小聲道:
“我方才打聽過了,長輩中幾位長公主皆不會到場,屆時來的就我父皇、皇後、幾位後妃,三位皇子並兩位公主。你應該都見過的,好應付。”
“三位皇子?”
他琢磨,“除了太子顯,剩下兩位是……承和效?”
商音:“對。”
“五哥今年及冠有了封號,你可不能再叫他五皇子了,得叫沛王。”
家宴擺在安益殿內,這是個好地方,左右通透,臨著大園子,夏日靠窗邊兒還能賞長明池裡的睡蓮和水芙蓉,別提多清幽了。商音自小就喜歡來這兒,無論是吃酒宴還是節慶看戲班雜耍,周遭滿是花木,她坐在其中便覺得自在。
眼下鴻德帝尚在前朝同內閣議事,隻他的一幫後宮佳麗們花枝招展地圍著滿園秋菊拈酸吃醋。
都是女人之間每日的例行舌戰了,商音自覺無趣,沒將她們放在眼中。
兩人正朝皇後走去,冷不防她好似看見了什麼,忽然一把攬住隋策的臂膀,十分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前。
隋策剛想給梁皇後見禮,這一攬差點沒站穩,鳳駕前失儀也算大過了,他默不作聲地輕側著臉,直衝著商音磨牙瞪眼睛。
豈料此人全不在意,反而賣著乖向皇後潦草地蹲了個身。
“皇後娘娘。”
隋策隻得趕緊端起兩臂,架著這隻八爪魚精,禮數周全地作揖。
“商音來啦。”
梁皇後像是對她的沒規沒矩見怪不怪,臉上掛著挑不出錯的微笑,“看你這喜上眉梢的樣兒,想必和隋將軍新婚燕爾,很是恩愛吧?”
商音撒起謊來眼睛都不帶眨,自自然然道:“是啊,我們不知道多情投意合呢,成親以來日日膩在一塊兒都舍不得分開。從前我年紀小,不知什麼叫做無話不談,如魚得水,現在才終於嘗得個中滋味——真得多謝父皇,賜我一個如此俊朗溫和的好夫婿。”
隋策:“……”
他一條胳膊還被商音抱在懷裡,聞言禁不住深深吸氣,窒息地瞪著眼眸瞥看她,仿佛見識了一個全新的動物,分外受驚。
這前後是同一個人嗎?
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皇上自是千挑萬選,特特為你招的如意郎君。你能與隋將軍投契,當然再好不過。”說罷忽而往身後一抬手,招呼道,“姝兒你也來,瞧瞧你妹妹的好氣色,你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懈怠了。”
隋策順著她的動作投去視線,梁皇後的朱紅大袖隨著微舉的胳膊緩緩落下,在那回廊上的人便漸次露出形容。
年輕的女孩兒弱質纖纖,她不似商音那般牡丹一樣大富大貴,妝容清雅,衣裙也清雅,整個人像朵剛綻的含笑花。
隋策對皇室同齡人並不陌生,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位應該是……柔嘉公主,排行第三,隻比商音大幾個月份。
宇文姝端莊內斂地行至梁皇後身畔,與對面的姊妹相視一笑。到底是皇後親生的,這舉手投足的作態和她母親幾乎如出一轍。
商音依舊挽著隋策的手,視線卻別有深意地落在她身上,那份做作的笑意鋪在眼底,突然陰涼得有幾分危險。
“姝姐姐。”她神色間帶著關切,“你臉色發青啊,昨晚沒睡好麼?”
對方明顯頓了一下,指腹在面頰處輕撫,旋即笑道:“那倒不曾。我這些天向來好眠,大約是天氣的緣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天兩頭的吃藥,一年就總是這個臉色。不像你……”
她點頭寡淡地羨慕說,“春風滿面的。”
商音把唇角的弧度放大,矯揉造作地維持著她的“春風滿面”。
“不過……”宇文姝輕理袖擺,有意無意道,“從前你不是與隋將軍常起口角之爭,鬧得不大愉快嗎?想不到如今竟能這麼和睦。”
她眼波平和:“起初知道你要出降,我還挺擔心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我多慮了。”
“……”
到底心虛,商音兩腮的筋肉微不可見地抽了抽,繼續春風得意道,“嗐,那不都小時候的事了嗎?再說人嘛,總要仔細處過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呀。”
“就好比我們……”她舌尖卡了片刻,面不改色吐出兩個字,“阿策。”
隋策:“……”
商音端的是泰然自若:“外剛而內秀,以往在人前挺傲慢自大的,但認識的日子久了,逐漸窺得他是個溫柔顧家,體貼入微的好男人。在外能驍勇善戰,在內又溫文儒雅,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良配呢。”
隋策:“……”
他有點撐不住了,握拳在唇下重重地咳了一聲。
商音面上八方不動,隻拿手用力掐了掐他後背,還掛著那副嬌俏小公主的笑意,一派天真與之致歉:“唉,按禮制姝姐姐年長於我,這要賜婚應當是先賜給你的。姐姐不會怪我搶了你的好姻緣吧?”
宇文姝笑著搖頭,謙順地說不會,“都是緣分罷了,況且父皇如此安排,當有他的道理。”
兩位公主是同年同歲,論資排輩,按理怎麼也該是宇文姝先出嫁,但不知為什麼鴻德帝反而給商音招了驸馬。
新婚小夫妻你儂我儂地相依偎著往別處看秋花去了。
宇文姝溫婉端莊地站立在原處,背後的六皇子走上前,忿忿地替她打抱不平。
“什麼態度,你怎麼著也算她姐姐,言語夾槍帶棒的,還當著外人的面,真沒一點公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