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檸橙借坡下坡,“不是傳說吧,是科學家小林說的?”
“林院士”鄭重其事的表示,“是這樣,沒毛病。”
宵夜的時間被拖後了許久,因為晏檸橙打開了林尋舟拿回家的行李箱。
新研發的防過敏油畫顏料基礎色有常用的十八種,完全夠用了,其他顏色都能通過調配出來。
她擠顏料時在緊張,人坐在一泓月光裡,輕輕捏著顏料管往外擠,林尋舟坐在她對面,同樣的緊張。
深呼吸了幾大口氣後,並沒有任何不適感,她取嶄新的筆刷,在畫板上輕點橫塗,一朵絢爛的桃花躍然紙上。
“還好嗎?”林尋舟小心翼翼地問。
晏檸橙春風滿面的仰頭看他,“謝謝。”
謝謝你為我做得一切努力,讓我又一次能拿起畫筆。
畫完整幅的油畫,今天誰也不用吃宵夜,晏檸橙重新調制了個暖調的橙黃色,把畫筆當毛筆。
一筆一畫的在畫板上寫。
“晏檸橙永遠愛林尋舟,林尋舟亦然。”
港城的四季不算分明,剛入秋的季節,半橢圓的月光高懸空中。
晏檸橙穿熱褲和長t趿人字拖,挽著林尋舟走在他身側。
大排檔燈火通明,正是上客的時候,耳畔都是扎啤杯子碰撞的聲響。
艇仔粥用料極為豐富,豬肉、魚肉和蝦仁經過腌制,十分入味,切絲的煎蛋與切丁的火腿增加了粥米的風味,最後還放了油條,吃起來帶著十足的韌勁順滑,粥味鮮甜,米花和食材都在唇齒裡綻放;黑椒薯仔牛柳粒,脆得脆、嫩得嫩,黑椒醬汁濃油赤醬;豉椒炒蚬,蚬子各個肥美無沙,是下粥的神器;蒜泥空心菜取了鮮嫩的部位,猛火爆炒,清淡而不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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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裡放著晏檸橙看不懂的拳擊比賽,熱血激昂。
“現在怎麼辦呀。”晏檸橙口齒不清,含混地講,“大家都知道我們領證啦。”
林尋舟凝視著她,“桃桃想怎麼辦?”
晏檸橙摸了摸鼻尖,“我是不怎麼喜歡辦婚禮的。”
雖然能得到很多的祝福,但晏檸橙不習慣應付別人,也沒想過靠別人來證明自己的幸福,他們活他們的,無所謂他人言。
“那就不辦婚禮,桃桃想怎樣,我們就怎樣。”林尋舟不假思索。
晏檸橙又抿了口粥,悠然回,“我想的是,回頭請熟識的朋友們,在家裡吃個飯什麼的就好了,不過……不辦婚禮的話,我們是不是會損失一部分聯姻帶來的收益呀?”
“不會。”林尋舟否認,低笑答,“敢問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我們是夫妻關系呢?”
晏檸橙啞然失笑,倒也的確是,隱婚伊始,實在沒想到會有這種“官宣”的方式。
“說起來,我在思考,要不要擇日登門拜訪一下我嶽母和嶽丈。”林尋舟把薯仔都挑到晏檸橙的一端,隨口問。
晏檸橙吐出蚬子殼,擦了擦嘴,雲淡風輕講,“可以哦,這周六?”
“嗯,隻要我嶽母和嶽丈有空,我哪天都是方便的。”林尋舟一口應下。
喝了酒,沒法再開車,又都不困,朝著家的方向牽手踱步,昏黃的路燈扯著密不可分的影子,天與地都仿佛在為之祝福。
走不動了幹脆撒嬌,摟著林尋舟的胳膊講,“我不想自己走了,也不想坐車,你背我好不好呀?”
林尋舟喜歡晏檸橙現在的嬌縱,這是他花了好多好多的心思才慣出來。
伏在寬闊脊背上被背著前行,林尋舟的步調很穩,晏檸橙伸手能觸碰到綠化帶低垂的枝葉,她摘下了朵叫不出名的花,夾在指間給他看、和他鬧。
隔日晏檸橙焚香沐浴、換華麗的長裙、畫精致的妝容、重新站在畫板前提起筆。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軀體中流淌,她落筆,從清晨繪畫到黃昏。
畫布上呈現的是昨天夜裡的場景。
她依偎在林尋舟背上,仿佛觸手可及星辰和明月。
十一年後再提筆,畫得是我與你。
與林尋舟領證結婚的第一年,也是晏檸橙事業起飛的第一年。
有圓滿年少時所有的遺憾、迎來人生中的巨大轉折、拾起曾經的夢想。
真好呀。
晏檸橙第一次見到八風不動的林尋舟緊張,是帶他去見自己家長的時候,雖然提前給他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表達出:我父母會尊重我所有的選擇,我們倆的事情肯定會被同意,你不用緊張。
得到了林尋舟鎮定自若的“我早就準備好了,不會緊張”的回答。
但家中別墅的大門打開,不怒自威的父親出現在門口,林尋舟長身玉立,站在門口,面不改色的說出“爸您好,我是來嫁您女兒的”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87七十三隻桃是早操啊。
家門口上演烏龍大事件,晏檸橙連忙去扯林尋舟的袖子,這人半生都計劃得當,醞釀了一路如何開嗓面對嶽父嶽母說出第一句話,開嗓後還是說錯了。
“咳。”真撐場面,還得是老父親來。
晏父虛咳,拍了拍林尋舟的肩膀,滿意地笑笑,“小伙子是想說,你想娶我家桃桃吧?”
“……”林尋舟頷首,正衣冠,鄭重其事地回,“是的,我想娶桃桃,且娶到了,今天來上門負荊請罪,抱歉這種大事沒有提前通知家裡,而是讓桃桃先跟我去領證了。”
開局就主打一個把鍋都背到自己身上。
晏檸橙有點兒好笑地看看林尋舟,又看向自己老父親,眨眼賣乖喊,“爹地。”
“哎!”晏父登時笑容滿面,“桃桃先進去吧,阿姨給你釀了蜜桃飲,冰好了。”
她杵在原處沒動,歪腦袋望向拎著禮物的林尋舟。
晏父清嗓子,揮了揮手,“那你也別站著了,陪她進去吧。”
晏檸橙已經不記得上次父母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是什麼時候了,總之明媚的日光透過窗柩,落在餐桌的裝飾花上,又點綴豐盛的菜色,美得足以傾城。
父母和林尋舟同桌,這樣的畫面美得仿佛是童話裡的場景。
少女時代不敢想、不能想的畫面照進現實,心底翻湧起陣陣酸澀,晏檸橙小口抿著冰涼的蜜桃飲,清甜的桃子味低度果酒,好喝極了。
家裡特地為她請了個釀酒師父,四季都少不了桃子味的果酒,根據時節更替,有石榴酒和青梅酒。
“小林,說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惦記上我家桃桃的。”到底是母親先開的口,全然跳過了之前的“二婚選他他靠譜”。
林尋舟正給晏檸橙夾菜,聞言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答,“國中三年級,桃桃剛剛轉學到這邊時候就喜歡上了。”
“哐當”晏父的酒杯沉沉的落桌,面色不悅。
在嫁女兒方面,國際慣例都是丈母娘比嶽父好說話些的。
林尋舟這話聽來真摯、誠意十足,但是到老父親那兒就難免演變成了刺耳的“你女兒未成年我就惦記上她了。”
少年情侶,“相伴”數十年,晏母察覺到勢頭不對,打斷丈夫糾正道,“那請問你是多少歲喜歡上我的?”
“……”飯桌上隻有晏檸橙還在安靜的喝著玉米排骨湯,湯匙不沉底,安靜的沒有聲響。
陳年往事忽然被提及,代入一下就發現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家十幾歲的時候,喜歡上同樣十幾歲的對方,難道還犯法嗎?
晏母撿了塊紅燒排骨到丈夫的吃碟裡,嬌嗔道,“好好吃你的飯。”
林尋舟餘光裡瞥見自家小寶貝兒噙著笑意的眼眸,桌下蕩過來的手輕輕的點他的大腿,在筆挺的西褲上摩挲著寫字。
她寫:“我好開心”。
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父母這樣打情罵俏了。
不是沒幻想過他們能和好如初,隻是明白希望甚微,所以從不提及表露,今天驚喜異常。
晏家的宅邸坐落在山頂,被估值為港城排行第三的豪宅,擁有足足16萬平方呎的“私人園林”,晏檸橙喜歡遊泳,家裡就建了遊泳池,母親擅長打網球,同樣也配置了網球場。
飯後林尋舟被帶著參觀整座府邸,青黃不接的綠樹環繞裡,他彎腰抱起懶得走路的某隻,在她的指引下移動。
“我小時候喜歡在這棵樹下背東西,每背下一篇,就劃正字的一筆。”晏檸橙伸出手,觸碰到樹幹,仰頭看上去。
刻著正的痕跡已經參天,淡到快看不見。
林尋舟好奇問,“就沒刻過點兒別的?”
晏檸橙猛然被問得一激靈,紅著臉講,“是刻過點兒其他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林尋舟追問道。
“……”晏檸橙揚手,揪下片葉子,遮擋住臉,支支吾吾地答,“之前家裡修荷花池,我帶著篆刻刀在一塊石頭後刻過,然後把石頭沉湖底了。”
少女時代的暗戀不為人知、不見天光。
那些被雕琢出的碎石沫隨風而去,沉湖的石塊仿佛深埋心底的情愫。
林尋舟愣了愣,拂開葉片吻上她的鼻尖,“哪兒塊石頭,指給我看看?”
於是今天有了最驚為天人的一幕,新上門拜訪的姑爺親自下池塘撈石塊,晏母聽家裡負責水路維修的管家這回事時猶是震驚,匆忙趕來,畫面不忍直視。
自家寶貝女兒站在池塘邊指點江山,“摸摸這塊,可能是另一塊……啊實在不行你先上來,我再想想。”
快湊到跟前的晏母轉身走了,小朋友們的事情,開心就好。
林尋舟最後找到了那塊被沉底的石頭,刮開層層青苔,瘦金體刻著“晏檸橙喜歡林尋舟,天與地知道。”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林尋舟的指腹摸索過刻印的凹凸痕跡,仿佛能感覺到十六歲的晏檸橙如何懷揣著不為人知的心思,一點點地刻下。
晏檸橙彎腰去輕啄他的唇角,無可奈何地笑笑,“還真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託抄襲風波的“福氣”,他們官宣的流程離奇又迅速,沒給彼此心理建設的時間,就那麼輕飄飄地公開後,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即便穿了水褲,也還是難免弄湿點兒衣物。
晏檸橙帶他去自己臥室的衛生間洗澡,衣物放進洗衣機等烘幹。
公主床上有隻巨型美樂蒂玩偶,頭枕枕頭、身上蓋被子,平時她不住家中的時候,這隻巨型美樂蒂就是代替她的存在。
林尋舟出來的時候,晏檸橙正摟著美樂蒂側躺在床上,長腿懶散地搭在玩偶腹部,聽見聲音看過來,招了招手問,“你還記得它嗎!”
“記得哦,之前海洋公園打氣槍給你拿到的?”林尋舟捏著粉色的耳朵,翻身上床跟她對側的抱過玩偶,“跟桃桃一樣可可愛愛。”
床頭有椰奶香薰,香甜的氣息彌散,晏檸橙越過玩偶去捏勁窄的腰,懶洋洋地打哈欠,“你要陪我午睡一會兒嗎?”
初次登門拜訪,怎麼看都不宜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