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嗎?你們也會吵架嗎?
杭菊雞絲是什麼?你對我說的話,哪些是對我說的,哪些是對他說的?
什麼時候相遇,什麼時候在一起,做過那些事,說過哪些話,去過哪些地方,有多少東西是他留下來的……事無巨細,傅落銀是最冷酷無情的審問者,他強迫林水程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答他,所有的細節都要說出口。
林水程仰臉看著他,溫馴而順從。
唇邊有鹹味的液體,不知道是誰的眼淚。又鹹又苦,讓人心髒緊縮。
每一個字,每一個句話,都仿佛釘子一樣扎穿傅落銀的心髒。
他嫉妒這些字眼,憎惡林水程談起這些時溫柔的聲音,如果時間能夠化作實體掐碎,他願意犧牲一切去完成它。他瘋了一樣要求林水程重復再重復,冷酷的用一次又一次的頂撞讓林水程從走神中被強制喚醒。
原來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傅落銀啮咬著林水程的唇,低聲笑:“嫂子,嫂子,我是不是要這樣叫你?”
林水程沒有說話,他在傅落銀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出了血,又狠狠地撓了他一把,傅落銀把他的手腕掐青了,兩個人都掛了點彩。
那是宣泄仇恨的快意,發泄嫉妒的無能手段,一切過去之後,隻剩下空虛和支離破碎的餘香。
“……疼。”最後林水程輕輕地說,他柔軟烏黑的頭發被冷汗浸透,黏在臉上,嘆息一樣地輕輕地說,“疼,傅落銀。”
傅落銀不由自主放輕了動作,與此同時心上襲來一陣刺痛。
他翻身坐起來,不去看他。
“首長也是你們一起收養的。”傅落銀疲憊地說,“那隻灰的呢?”
林水程聲音已經啞得隻能說出氣音:“是我自己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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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傅落銀起身下床,漠然地披上衣服:“你就在這裡呆著,繼續做你的算法,哪裡都不許去。我會經常來看你,你今天跟我提到的那些東西,風暴瓶也好首長也好,它們都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記著我,林水程。”傅落銀丟給他一支膏藥,聲音裡仍然壓著情緒未平的顫抖,“你給我好好記著。”
林水程睜開眼看他,那眼裡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激烈的情緒,隻有溫和與溫柔。
那種眼神傅落銀見過,那是林水程看著林等的眼神。
他幾次去ICU病房外找他,都會看見林水程這樣的眼神,他安靜地望著病房中或許醒不過來的孩子,什麼都不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圍的人都覺得他瘋了,傅落銀也覺得他自己像是瘋了。
他收購了有杭菊雞絲的那家店,隨後將之永久關閉,店面拆除;他砸碎了林水程出租屋裡的風暴瓶,扔了他給林水程送過的永生花,拆除了林水程的投影模型。他冷靜、理智、慢條斯理地做著這一切,而後讓周衡錄了下來,全部發送給林水程。
所有與楚時寒相關的東西,全部毀掉,他送給林水程的東西,也一起毀掉。外邊的流言蜚語與他無關,他真正地把林水程幽囚了起來,鎖在了基地的家中。
傅落銀對外宣稱林水程重病,就差直接說林水程已經死了,他不對任何人解釋林水程的去向。也不在乎聯盟中山雨欲來的氛圍。
他機械地辦公、開會、承受各方壓力和詢問,而後回到科技園的家。
他沒有再去看過林水程。
每次視頻發送過去之後,傅落銀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問周衡:“林水程看到了嗎?什麼反應?”
隻有看到林水程不好過他才覺得快意,可是林水程如果真的不好過,他自己也沒有辦法好受到哪裡去。
林水程這次直接被他折騰得下不來床,又連著發了三天燒,傅落銀不在的時候,就是周衡去照顧他。
周衡有點畏懼:“看了,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就是看完就睡,小林先生他最近發燒,一直在睡。”
傅落銀低聲問:“貓呢?”
“兩隻都好好養在樓下呢,小林先生不知道。”周衡說。
周衡聽傅落銀這麼問,有點驚恐——傅落銀不會真的要殺貓吧!
傅落銀說:“我過去看看。”
首長和小灰都比較能適應環境,隻是首長這幾天有點萎靡不振,大約是因為沒有見到林水程。
樓下搭建了一個貓樂園,還有頂級的貓糧和罐頭。
傅落銀過去的時候,首長蜷縮成一團,趴在貓沙發上。看到他來,也不躲,隻是抬起綠幽幽的眼睛瞅著他,隨後又低垂下去。
毛茸茸的一隻小家伙,平時張牙舞爪,這個時候卻可憐得要死。
傅落銀伸手放在首長身上,輕輕摸了摸它。
首長大約感到不舒服,它扭了扭,但是沒有掙脫。
一隻小貓咪是這樣小,這樣一小團溫熱與脆弱的毛皮,他甚至不用工具,隻要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捏死。
這隻貓也不是他的。
傅落銀想象著那個場景:大學裡的一對戀人,在路邊發現了被丟在紙箱裡的母貓和小貓們,那麼多隻小貓裡,隻有一隻最孱弱,連毛都沒長齊,貓媽媽幾次在用爪子撓它,他們就把它帶回了家。
那會是他們第一次照料一個小生命,又麻煩又新奇,他們習慣性AA制,隻有在這隻小貓咪的喂養上達成了一致,他們建立了一個首長的銀行卡,養貓資金都是共用的。臨近畢業,忙工作忙得喘不過氣,還記得給貓咪買罐頭和玩具。
一切鮮活又美好。
那麼美好的人不是屬於他的。
傅落銀收回手,看了首長一會兒,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在一邊的休息椅上坐下,低下頭,將臉埋在手裡。
很久之後,傅落銀感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碰了碰他,接著突然跳到了他身邊來——才眼眶發紅地抬起頭。
首長跳到了他身邊,將毛茸茸的腦袋往他手邊拱了拱。小灰貓則蹲在他腳邊,用貓咪特有的那一類關切視線地看著他。
陡然被兩隻小貓咪撞破自己失態,傅落銀還有點慌張,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紙巾或者手帕,隻能狼狽地用手擦。冷漠鋒利的大男人,眼圈紅得不能看。
他低聲對首長說:“他不要你了。”
首長又蹭了蹭他:“喵。”
傅落銀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他也不要我,我們都不要他了好不好?”
首長還是說:“喵。”
首長在他身邊打卷兒趴下了,這貓以前從來不肯親近他,今天卻特別反常。
傅落銀覺得大約是這隻貓聽懂了他說的話,被他弄難過了,過了一會兒,他摸了摸首長的腦袋:“我騙你的,他沒有不要你。他隻是不要我了。”
又過了一會兒,傅落銀深吸一口氣:“他也沒說不要我,但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傅(眼眶紅):爸媽離婚你跟誰?
首長:我還是離家出走吧,你倆沒一個靠譜
小灰貓:呵,人類,離家出走前我得讓你知道我的名字
PS:修改了上一章的案情描述,傅凱查案的進程追蹤發現當年楚時寒一案中,因為林水程給楚時寒打了電話→楚時寒著急抄近路去車站想趕回家→在巷口遇到鬥毆人員不幸被刺,林水程是案件的源頭,加上小林賬戶上多出了可疑資金,所以傅凱終止了調查。
第93章 風暴06
傅落銀一直沒有回來。
林水程醒了睡,睡了醒,後面發燒嚴重起來,還掛了幾天點滴。督促他吃藥的人變成了周衡,送來的藥不再是裝進維C瓶裡的,而就是原包裝的,冰冷格式化的說明書和文字提示著他用藥指南和不良反應。飯菜吃喝都是周衡預約了餐館送過來,不過林水程吃得不多。
林水程很安靜,幾乎可以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
他可以下床的時候,就去客廳裡坐著,打開電腦看他的模型。他像一個最安靜最乖巧的好學生,專心致志做著研究,兩耳不聞窗外事。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偶爾外邊有車輛的聲音響起來,林水程會轉過頭,透過落地窗往外看。這裡的落地窗正對外邊的人工湖和闊大的草坪,不過沒有一輛車是駛入這裡面的,白色的防控門緊閉,整片天空之下能看見的活物,隻有每天清晨會飛到湖邊的鴿群。
有一天,家裡來了幾個人,是九處人員,為首的人依然是林水程見過好幾次的那個男人。
這次,男人終於進行了自我介紹:“你好,我的名字叫樓青,是一直負責監察保護你的九處專員,對於楚時的案子的相關情況,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嗎?”
林水程看著他,沒有出聲,隻是調整了一下坐姿。
樓青說:“今天我們過來的事已經獲得了傅副處長的許可,有關這——”
他的話說到一半,林水程開口打斷了他:“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