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雪隻要陪伴,也隻給得出陪伴,可況金鑫還想要其他,明知道要不來,還一頭栽進去,太苦了。
況金鑫自私,他不想吃苦。
“我,隊長,軍師,錢哥,我們都會陪著你,”在池映雪的眼底,降到冰點之前,況金鑫輕輕出聲,“就算離開鸮,我們也永遠都是朋友。”
池映雪輕輕眨了下眼,晦暗不明的燈光底下,看不清情緒。
“小四金,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他終於開口,聲音比況金鑫還輕,近乎溫柔。
況金鑫怔住。
池映雪慢悠悠吐出兩個字:“虛偽。”
況金鑫心裡疼了一下,沒來由的。
池映雪自顧自繼續:“就算面對再討厭的人,你都能說出一堆漂亮話。好像所有人都在泥潭裡掙扎,就你站在岸上悲天憫人。”
“其實你心裡可能已經罵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漂亮話從你嘴裡出來,就顯得特別真誠可信。”他說著後退一步,仔細打量況金鑫的臉,末了點點頭,“嗯,就是託這張臉的福,太正直,太有迷惑性。”
況金鑫眨眨眼,目光有點茫然,又有點瑟縮。
理智告訴他,池映雪正因為被拒絕生氣呢,說的話聽聽就過,別當真。
可感情上,他想,也許這就是池映雪的真心話,他就是這麼看自己的。
“篤篤篤篤——”
大咧咧的敲門聲,震得況金鑫一顫。
但他馬上反應過來,迅速回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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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是錢艾,一看開門的是況金鑫,立刻吐槽:“讓你叫個人咋還叫不來了!”
說完,他才慢半拍地看見同樣站在玄關的池映雪,微微一愣,目光在兩個人之間走了個來回:“你倆什麼情況?吃飯都不積極,有什麼飯桌聊唄,杵這兒幹啥?”
“哦,那個,池總過來了,才走。”況金鑫編不出瞎話,隻能拿真話搪塞。
“池卓臨?”錢艾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帶偏了,“怎麼不留他一起宵夜?”
還沒等況金鑫回答,他已經自己琢磨出答案了:“明白,老總嘛,肯定忙。”
“行了,你趕緊換衣服,我們樓下大堂等你。”錢艾和池映雪說完,順手就把況金鑫拉出來,況金鑫是換好衣服才來找池映雪的,在錢艾腦子裡,當然要和同樣準備完畢的自己一起下樓。
池映雪看著錢艾搭在況金鑫肩膀上的手,下意識皺眉。
錢艾毫無所覺,“砰”地一聲,體貼地從外面幫隊友關上門。
這一頓宵夜,池映雪吃得沒滋沒味,偶爾瞥一眼況金鑫,對方就是埋頭苦吃。一直到宵夜結束,回了酒店,池映雪還是沒捕捉到對方一個眼神。
卷四
第159章 天津
11/23, 貴州。
踏入紫色旋渦的時候,五個小伙伴的耳畔, 不約而同回蕩起樊先生提供的有償情報。
【11/23, 鸮會送你們進入一個民國時期的案發現場, 多半是兇殺,偶爾也有奇人異事、怪談等雜類, 但萬變不離其宗——撥開迷霧,找出真相。】
推理解謎, 這四個字聽在小伙伴們耳朵裡,簡直等同於“獎勵關卡”。有吳笙在,走解謎線,他們就是想悲觀, 心裡也止不住花兒朵朵開, 再離近看,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張卷子,上面全是“對勾”, 100分。
就這麼洋溢著勝券在握的微笑,小伙伴們視野重新清明。
純白密室,未來科技感, 太空艙。
五個小伙伴:“……”
完全一樣的場景,讓五人在剎那間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仿佛回了9/23的腦內地獄,下一秒暗格就要彈出。
“咔——”
很好,果然彈出來了。
池映雪的臉色比暗格還沉, 顯然這設施並沒有承載什麼美好記憶。
另外四個伙伴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是民國?這是破案?這是解謎?樊夜白要是不拿出個“七天無理由極速退款假一賠十”的豪華套,他們絕對要去無盡海逢人就刷差評!
【鸮:歡迎來到亂世民國!】
剛把賣家腹誹完,耳內提示就替樊先生洗刷了冤屈。
五人一怔,立刻仔細聽。
【鸮:規則很簡單,1號暗格者,接任務、完成任務、交卷;2-5號暗格者,確保自己存活到1號暗格者交卷。過程中,如彼此相遇,2-5號暗格者,可輔助1號暗格者交卷。切記,一,每人隻可以使用一次文具,再用無效;二,五人中任何一人死亡,即視為交卷失敗。】
【鸮:你們有三分鍾是時間挑選暗格,倒計時開始。】
五伙伴面面相覷,顯然,這關已經在形式上進行了更新,而且很可能就是最近的事,所以樊先生那邊才沒有及時跟進。但核心,仍然是民國解謎。
按照關卡規則,1號暗格是這關的絕對主力。
八道目光落吳笙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吳軍師不推脫,但還有事情叮囑:“規則裡說‘如果相遇’,說明我們五個會分開;‘確保自己存活’,說明2-5號會遇見危險;所以除非條件允許,否則你們不要硬來找我,確保自身安全是第一位。”
徐望替三個伙伴點頭:“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民國亂世,風雲詭譎,他們怎麼可能讓自家軍師獨闖呢!
……
民國天津,五大道,白公館。
“白先生,這些錢不敢說是酬勞,您就拿著喝喝茶,一旦找到我兄弟,薛某人還有重謝!”
說這話的是一個面相忠厚的青年,身量魁梧,一襲文質彬彬的中式長衫,愣是讓他穿出了勇武之氣。他朝著坐在沙發裡的白先生,抱拳作揖,語氣誠懇,字字鏗鏘。
公館主人白先生,是一個摩登英俊的青年,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一身西式裝扮,和來訪的這位薛姓委託人,在畫風上格格不入,仿佛新舊兩個世界。
“薛先生放心,這事兒,我接了。”
白先生聽了十幾分鍾的“案情陳述”,其間一直若有所思地安靜著,弄得薛青山很緊張,這會兒終於開口,沒半點廢話,就是幹淨利落的“我接了”,之於薛青山,像是一陣甘霖。
“那就有勞先生了!”薛青山千恩萬謝,就好像不是他給對方錢,而是對方給他錢。
白先生笑笑,雖然還沒開始工作,但不妨礙他坦然接受甲方預支的感恩。
送走薛青山,白先生回到書房,看著滿目各類書籍和桌案上堆著的好幾本“調查手札”,莫名羨慕起民國的“乙方們”。這種亂世,隻要你有真本事,就能硬氣,要是這本事通了天,那別人出再多的錢,也不敢說“僱”你,得說“請”。
白先生,家境殷實的“青年偵探”,在最繁華的五大道置了這座白公館,專接各類疑難雜案。不為賺錢,就是個愛好。不成想做出了名聲,剛剛來這位薛少爺,就是慕名而來,拿著足以讓任何偵探涉險追兇的錢,卻隻是想尋一個人——他的結拜兄弟,杜錦年,失蹤了。
不過此刻,白先生,並不是真的白先生。
他的身體裡,是吳軍師的靈魂。
吳笙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次竟然是魂穿模式。都怪那暗格倉和9/23的太像,以至於他想當然認為,還和上次一樣,雖然是意識在闖關,但是依然是自己模樣。
這下倒好,他成了別人,那四個伙伴肯定也模樣、身份各異。就是在大街上走個迎頭碰,估計也是相逢不相識。
吳笙一邊想著,一邊再次抬起手臂。
他進入1號暗格,也是這次闖關唯一的任務執行者。
而現在,不,應該說在薛青山到來時,他的任務就頒布了——
<小抄紙>:接受薛青山的委託,找到杜錦年。
……
民國天津,海河旁,掛甲寺。
徐望還沒睜開眼睛,先聞到了香火氣,幽靜,肅穆,讓人不自覺心內安定。
這是他這個夜晚,唯一平靜的瞬間。
然後,他睜開眼睛,看見了這個世界,看見了滿院子的和尚,看見了自己穿著的僧服,又在蓮花池的倒影裡,看見了自己那張雖然唇紅齒白、眉目靈動,但全然陌生的少年臉。
心潮就此澎湃,驚濤拍岸的,啪啪啪啪啪,每一下都啪得他頭暈目眩,無比懵逼。
直到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和尚過來訓斥他:“還愣著做什麼,快走。”
徐望傻愣愣地問:“走哪兒?”
說話間,院內逐漸冷清下來——剛還在院內的和尚們,已經陸續出了門,在這剛入夜的街上,像一支修行的隊伍。
“程家啊。”和尚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往門外推,“程家的老太爺往生了,明天接三,要做法事的。”
徐望茫然:“接三?”
“往生三日,逝者登望鄉臺望鄉,此時誦經超度,讓他知道,家裡人已等他三日,然逝者不可復生,這一場法事,也算得上他和家人最後一面了。到時候師父放焰口,你跟著師兄們誦經就行。”
徐望:“……”
放焰口又是啥啊!他的知識體系在這一塊是空白區啊!
“快去啊——”眼看院裡要沒人了,和尚猛推他後背一把。
徐望踉跄著到門口,一咬牙,小跑跟上前方的僧侶隊伍。
往好的方面想,在這民國亂世裡做個和尚,至少沒有性命之虞了,寺院有一縷香火,他就有一口飯,就算不能和小伙伴們匯合,堅持到吳笙交卷,總可以的。
天色完全暗下來,月上梢頭,空氣漸漸涼了。
徐望抬頭看月亮,看著看著,那月亮就成了吳笙的臉。
他在心裡說,你可要快點交卷,這沒頭發的夜晚,太冷了。
……
民國天津,程家。
夜已深,靈棚仍燃著白燭。白日裡孝子賢孫們都哭完了,這會兒隻有幾個下人守著,全是青壯年,穿得整潔但樸素,皮膚多是曬得黝黑,一看就是苦出身。
錢艾就在其中。
一睜開眼睛,面前就是靈棚,然後小風一吹,燭火一搖,照著那些紙扎的童男童女,馬匹牛羊,簡直比喝風油精還刺激。
要了老命的是,他還覺得自己和那倆童男童女對上眼了,莫名覺得倆紙人在看他,並且這感覺一來,還抹不去了,他怎麼左右擺頭,原地轉圈,都覺得那兩雙眼睛跟著他動。
旁邊一個方臉下人都困乏了,見他渾身難受似的不老實,疑惑咕哝:“幹嘛呢?鬼上身啊。”
還沒等錢艾說話,另外一個圓臉下人不樂意了,滿眼求生欲:“大哥,這種玩笑話不好在這時候說吧……”
錢艾簡直想給圓臉點個贊。
在靈堂說鬼上身,你是不是嫌命太長!
方臉一愣,再看這靈堂、白燭、紙人,不言語了。
但已經晚了,他也開始覺得紙扎人在看他,於是走上了錢艾的老路——左右擺頭,原地轉圈。
……
程家後花園,院牆外。
“師父?你就沒想過改行嗎?”一個十五六的少年,將連著繩索的八爪鉤遞給旁邊的中年人。
“改什麼行?”中年人將八爪鉤往牆上一扔,一拽,繩索穩穩繃直。
“就……別當飛賊了。”少年人和中年人,都穿著一襲黑衣,包頭蒙臉,捂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不當賊?老子喝起北風去?”中年人一躍而起,體態十分輕盈,順著繩索利落上牆,挪到旁邊,俯下身體伏在牆頭,以免引人注意,然後衝下面催促,“上來。”
少年規勸不成,隻得抓住繩索,一點點往上爬。
中年人等半天,發現徒弟才爬了一半,無語:“收腹,提氣,足下一點,借力而起……不是讓你蕩秋千!”
中年人素來沉穩,很能壓住脾氣,但今夜實在腦袋疼。自家徒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一路聒噪就算了,勸他改邪歸正他也忍了,現在連個牆都翻不過來,要這麼個破徒弟有何用!
“我教你的你都就飯吃了?”中年人忍無可忍,伸手下去一把將人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