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他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了,眼中隻有文字,他快速向後翻看,看到自己殺百裡輕淼不成,百裡輕淼抱著神血跳入幽冥血海,重新得到神格。融合神格時,百裡輕淼心中暗暗感慨,要不是聞人厄臨死前給她這塊石頭,這一次她必死無疑。
“夠了!”聞人厄見殷寒江翻到的全是修改前的內容,且根本沒有聽他在說什麼,一把奪過書,指尖在殷寒江額頭輕點,混沌能量進入殷寒江體內,強心壓下他幾欲爆體的真元。
殷寒江昏迷過去,眉頭還是皺著的,聞人厄一把抱起他,身形一晃,出現在鍾離謙房中。
“為何會如此!”聞人厄將昏迷的殷寒江放在鍾離謙床上。
鍾離謙放下手中的玉簡,沒有詢問發生了什麼,他探向殷寒江的脈搏,過了一會兒問道:“尊主,殷宗主為何突然心緒大亂,心境大跌,完全無法壓制目前已達到仙人境界的實力,導致體內真元失控,險些自爆仙靈?”
“本尊也想知道。”聞人厄半抱著殷寒江,他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不就是心魔嗎?心結解開,心魔便會消失難道不對嗎?莫非……殷寒江的心結根本不在此?
鍾離謙沉默片刻,取下蒙眼布,看向聞人厄的表情。他忍著視野中不斷出現的百裡輕淼,在其中辨別出聞人厄此時的表情,愣住了。聞人厄大概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眼神,他望著殷寒江,眼中滿是心疼、心憐以及……懼怕。
魔尊一生沒有怕過,唯有此刻,他害怕失去殷寒江。
“尊主對殷宗主說了什麼嗎?”鍾離謙重新戴上蒙眼布問道。
“本尊……想與殷寒江結為道侶,此生不渝。”聞人厄這話不是對鍾離謙說的,是對殷寒江說的,可殷寒江聽不到。
鍾離謙心下了然,他依舊沉著冷靜地說道:“尊上,謙初次見到殷宗主時,便於他身上看到入魔之相。曾勸他莫要強求,他卻回答,從不求。
“謙雖不通情愛,但多年來飽讀詩書,又見百裡姑娘深陷其中,倒也旁觀出一些道理來。世間凡舉有情者,就不可能不求。
“不求的,要麼是不夠愛,要麼是不敢求,尊主認為殷寒江是哪一種?”
大概是不敢,聞人厄這幾日暗中觀察殷寒江,發覺他似乎篤定一件事,那便是聞人厄不可能喜歡殷寒江,若是喜歡,那定是心魔,是妄念,是假的。
“尊主,人不論是大喜或是大悲,都容易心境失常。殷宗主剛剛承受失去摯愛之痛,且一直不敢相信尊上可能回應他的感情,又心魔纏身,此時遇到大喜之時,就好像烈火中的瓷杯遇到冷水,火焰熄滅的同時,杯子也會承受不住冷熱交加的衝擊而碎裂。”鍾離謙道。
殷寒江的感情並不像聞人厄那般堅定強大難以撼動,他多年藏在心裡的話隻敢對幻象說。若是沒有心魔,聞人厄又循循誘導,溫水慢慢煮,殷寒江倒有可能相信,此時太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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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熱交加的確能夠平衡溫度,可處在冷熱中的物體,又是否永遠承受如此龐大能量的精神呢?
鍾離謙道:“尊上可聽說過,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舒護法遊戲人間,閱盡花叢,為何從不留心?皆是因‘情’之一字,太過傷身。殷宗主靠‘痴’強行提升實力,反噬也比其他法門更強烈。天地不仁,大道無情,通往天道的路上,隻有無情道,從無痴情道。”
“本尊明白了,是本尊的錯。”是他忽略了殷寒江的性子,以及他受到重創的神魂,能夠承受這樣的消息。
聞人厄將唇貼在殷寒江滾燙的額頭上,堅定道,“但本尊不會認錯。”
他發出一張傳訊符給師壇主:“把藥嘉平給本尊帶來!”
心動了便是動了,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殷寒江必須陪著聞人厄,生生世世,絕不可以一死逃離。
第63章 入魂之術
藥嘉平還沒剝皮,殷寒江是要一張完整的皮,但藥嘉平的脖子被殷寒江刺穿了。為完成新宗主交代的任務,冥火壇主師從心先小心翼翼地用靈藥治療藥嘉平的傷口,便將人放入藥水中浸泡,一定要泡夠二十四時辰才能做法提取外形,否則易形後容易露出破綻。
師從心在玄淵宗一直唯唯諾諾的,從未受過如此重用。今天舒護法與鍾離壇主都被殷宗主訓斥了,而他得到了任務,還有點小開心呢。
自從頂了裘叢雪的位置成為冥火壇壇主,師從心一直膽戰心驚。提拔他的袁壇主勾結正道被殷宗主殺了,裘護法帶回一個叫宿槐的有肉身鬼修,說是等著日後宿槐修為高了,就幫宿槐幹掉師從心,接管冥火壇。
殷宗主新任命的總壇壇主鍾離謙還視宿槐為親傳弟子,師從心在心中默默流淚,覺得自己早晚有一日會被幹掉,身居高位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
好在一朝天子一朝臣,殷宗主上位後逐漸重用他,他一定要好好完成殷宗主交辦的任務,咳咳咳!
誰知不過三個時辰,他剛將藥嘉平泡好,就收到了聞人尊主的傳訊。
尊主回來了?那他以後聽誰的?
師從心哪個也不敢得罪,隻好拎起半死不活的藥嘉平,將人帶到聞人厄面前。
聞人厄回來後竟然在鍾離壇主的房中,難道兩人正密謀如何從殷宗主手中把玄淵宗搶回來?是他站隊的時候了,師從心下定決心,要暗中向殷宗主傳遞消息,好讓殷宗主有個準備,到時候……裘叢雪、舒豔豔、鍾離謙、宿槐……咳咳咳!
正得意想著的師從心走進房間,見到他想要投靠的殷宗主已重傷,無力地躺在聞人厄懷中,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閉嘴。”身著藍衣的魔尊較過去威勢更強,他看都沒看師從心,視線專注地落在殷寒江臉上,指尖劃過殷宗主的唇角。
心機深沉的鍾離謙將師從心拉倒一邊,傳音道:“暫時不要打擾尊主,藥嘉平還沒死吧?”
他一定是不希望我在魔尊面前表現!師從心暗暗想道,不過表面上還是慫慫地說傳音道:“多謝鍾離壇主提點,還沒死,咳咳咳。”
鍾離謙的臉轉向師從心,他明明蒙著雙目,卻令師從心有種所有想法都無所遁形的感覺。這一定是錯覺,不過是月月光恰好透過窗子照在鍾離謙臉上,才讓他有這種錯覺的!
師從心傳音問道:“鍾離壇主這麼看我,有什麼事嗎?咳咳咳。”
“無事,隻是沒想到你傳音都會帶上咳嗽。”鍾離謙傳音道。
師從心:“……”
他、他隻是習慣而已,修人間七苦,自然要時時刻刻苦,就算病氣被百裡輕淼吸走,裝也要裝出生病的樣子啊!咳咳咳!
師從心不敢去看鍾離謙,生怕被這人察覺到自己的小心思。他專注地看著尊主,隻見聞人厄低下頭,靠近殷寒江的臉,兩人的臉越貼越近,近到令師從心面紅耳赤的程度,他瞪大眼睛想要瞧清楚尊主究竟要做什麼時,聞人厄的長發滑下,擋住了兩人的臉。
過了一會兒,聞人厄才抬起頭來,用極為痛苦壓抑的聲音道:“是本尊操之過急了。”
師從心縮在牆角裡,嚇得用牙齒咬住四根手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方才他從頭發的縫隙中還是看到了一點東西的,尊主這是在做什麼?吸收殷宗主的法力嗎?旁邊的鍾離壇主像瞎子一般毫無反應,哦,他本來就看不到的。
聞人厄看都沒看師從心,他的手對著藥嘉平一伸,藥嘉平向他飛過去。聞人厄五指抵在藥嘉平的天靈蓋上,隨手一抽,抽出了藥嘉平的元神。
“這是……”鍾離謙忍不住發出疑問。
“本尊自幽冥血海學到的心法,可完整抽出一個人的記憶、能力並收為己用,旁門左道罷了,不值得一提。”聞人厄不在意地說道。
幽冥血海中封印著十八萬魔神,聞人厄這一年多過得並不輕松。他利用血魔破壞身上的血紋,等於破壞一個血修的根基,又被九大高手萬箭穿心落入血海之中,功力盡失。
他賭得便是書中那塊保護百裡輕淼且喚醒神格的石頭,隻要能夠得到神血,聞人厄就可以在血海中修煉,吸收混沌能量。
果然得到神血後,聞人厄的神魂暫時被神血保護,可同樣的,血海深處的神格也與神血呼應,不斷將聞人厄拖入血海底部。
聞人厄這一年多,從神血中悟出修神之法,邊吸收混沌能量,邊與神格對抗。
幽冥血海底部遊離無數魔神,他們想要殺死聞人厄取代他進入修真界,聞人厄越戰越勇,殺死不少魔神並得到他們的心法。
他早就想回修真界了,隻是神格束縛著神血,不讓聞人厄離開。
直到前些日子,神格的力量忽然變弱,聞人厄才有機會凝聚力量衝出幽冥血海。
後來他從書中知道,百裡輕淼在幽冥血海心神受到重創,又與神格距離極近,被神格控制,一心求死。直到殷寒江的殺意喚醒百裡輕淼,她的意志力佔了上風,神格對神血的束縛力才會變弱的。
殷寒江做得真的很好,他沒有因為仇恨將百裡輕淼點了燈油,還不經意間喚醒她的神智,給了聞人厄逃出幽冥血海的機會。
藥嘉平自視甚高,認為自己的醫術無人能及,哪知道聞人厄根本不在意他是否願意醫治殷寒江,他隻需要藥嘉平能治就可以了。
也是聞人厄知道殷寒江心魔有救,才敢對他說,可以先治療再易形。又在聽到殷寒江的理由後,再難自控。
是他過於託大了。
聞人厄安靜吸收藥嘉平的記憶,略過他與小怡的過去,以及每次見到與小怡相似的女子時,就會痛苦難當,隻能用柔軟的身軀緬懷心上人的過去。對於聞人厄而言,這根本是對感情的一種褻瀆。
沒有人可以替代殷寒江,替代本身就是對殷寒江的侮辱。
很快,他找到了治療殷寒江的方法。
殷寒江的問題不在身,在心。他的修煉沒有任何問題,唯獨心境撐不住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