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晟收到警員們的捐款時耳根都紅了,其中一位大叔還打算把他帶回家照顧。
“謝謝各位對小怡的關愛,你們放心,我能照顧他。”薛閻操控輪椅駛過來,此前他一直在會客廳裡等待,從早上九點多等到下午六點,一步也未曾離開,期間滴水未進。
“薛先生,您是?”警察局長面露遲疑。他現在對姓薛的很警惕。
“叔公。”周允晟走到他身邊站定,對眾人解釋道,“他是我叔公,一直都很照顧我。我想跟叔公回去,謝謝你們的好意。”他推拒了捐款,看向男人的目光裡充滿依賴。
警員們無法,隻得送他離開,並告訴他如果有事可以隨時打電話求助。
“終於搞定了,回去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坐上汽車,周允晟癱在椅子上嘆氣。
“傷口還疼嗎?我看看。”薛閻解開紐扣,見他胸口包了一圈紗布,料理得非常幹淨利落,緊皺的眉頭這才松開。
“不疼了,過幾天就能結痂,連條疤都不會留下。我要起訴薛家蓄意謀殺,你幫我聯系華國最好的律師。”
“好,餘下的事交給我來辦,你好好休息。”薛閻將他抱到膝上,心疼的吻他蒼白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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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件案子引起了社會各界廣泛的關注,警方的辦案速度非常快,當天晚上就把證據和口供呈給上面的領導,領導又報備給外交部。得知兇手的確是薛靜依,卻不是他們要找的薛靜依,外交部大松一口氣,立即讓警方召開記者會澄清真-相。少年才華驚人,容貌俊美,天性善良,身世還如此坎坷,這一切綜合起來讓他的人生更增添了幾分傳奇性的色彩。案件曝光以後不但不會影響他的聲譽,還會讓民眾對他更添幾分憐惜與喜愛。
他代替薛靜依參加比賽完全是受了薛靜依的哄騙,是為了完成對方的遺願,這事要攤在任何人頭上都是一個汙點,但他被薛家軟禁沒有人身自由,不得不按照薛靜依的吩咐去做,且出發點是好的,可以說毫無錯處。
所以這件事不需隱瞞,相反,還得盡快讓大眾了解真-相,以免造成更多聳人聽聞的流言。
警方第二天就在萬眾矚目之下通報了調查結果,消息一出舉世哗然。太震驚了,世上竟然會有如此黑心的一家人,他們想殺人就殺人,想挖心就挖心,把一個無辜的少年帶回家中軟禁起來,像對待待宰的牲畜那般對待他,他們還是人嗎?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法律?有沒有道德?
之前薛李丹妮和薛子軒在國內擁有多高的聲望,現在就有多少謾罵。因為上面特別吩咐,取證和送檢的過程非常快,半個月後,薛家一家人就以蓄意謀殺罪被帶到法庭上。法官為了彰顯正義,也應廣大民眾的要求,對這次審判予以公開,四臺攝像機從各個方位拍攝薛家人的表情,重點是打扮的非常幹淨整齊的薛靜依。她跟才華橫溢的少年實在是長得太像了,尤其抿著唇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但隻要對上她的雙眼,卻又能很快將他們區分出來。
少年坐在原告席上,黑亮的眼睛像泉水一般清澈,又像星空一般閃耀,一看就讓人深深的陷入進去,隻覺得心靜神明。他的坦蕩跟薛靜依的暴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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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被告,薛家四口齊齊坐在一排,薛瑞看見薛靜依的一瞬間,恨不得撲上去咬死她。要不是她忽然發瘋,薛家何至於此?他的公司已經被薛閻吞並,名聲也臭了,日後還會淪為階下囚。他絲毫也不懷疑薛閻要整死薛家的決心,更不會懷疑上面對黃怡的看重。他是內定的要在十國峰會上表演的人,洗白他的聲譽也是洗白華國形象,為了達到目的自然會往死裡黑薛家。
薛家就算請來世界上最厲害的律師也無濟於事,因為這些控訴都是真的,而且證據確鑿。
薛李丹妮盯著兒子纏著繃帶的手,面如死灰。她知道這雙手對兒子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現在它們毀了,也等於兒子毀了,日後他再也無法彈奏最熱愛的音樂。她簡直無法想象兒子該怎麼活下去。早知道會有今天,她當初就不該收養薛靜依。薛家給了她最好的一切,雖然無法給她一個健康的心髒,可也盡了全力,她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難道她不知道那會讓薛家所有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說到底,是他們給了她殺人無罪的錯覺,是他們讓她認為黃怡隻是一個裝載心髒的容器,死不足惜。她會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術刀,何嘗不是他們給了她底氣?其實是他們害了她,反過來也害了自己。
薛李丹妮從來沒這麼清醒過,她回顧往昔,忍不住掩面痛哭,一聲一聲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女兒,更對不起黃怡。但一切都晚了,曾經風光無限的薛家成了華國最臭名昭著的存在。
薛子軒目不轉睛的盯著原告席上的少年,神情痛苦,薄唇微顫,仿佛有很多話要說,薛靜依湊過去詢問他傷勢,被他厭憎的推開了。若非檢察官安排他們坐在一處,他永遠不想再看見她。
“別碰我,你讓我惡心!”他一字一句開口。
薛靜依仿似被雷劈了一下,再也維持不住冷靜從容的表象,面貌扭曲起來。
為了理清脈絡,原告的辯護律師首先闡述了兩人的關系和身世,說到黃怡代為參賽那一段,薛靜依拍打桌面怒吼,“胡說!參加比賽的是我,奪得冠軍的也是我,黃怡隻是個鄉下來的雜種,他連鋼琴長什麼樣兒都沒見過,能去參加國際比賽?他撒謊!我薛靜依才是鋼琴神童,那些榮譽全都是我親手得到的!”她做夢都希望這是真的,久而久之便堅定的以為那是真的。
旁聽席傳來一陣喧哗,民眾們對二人誰才是真正的鋼琴神童很好奇,甚至超過了對案件本身的關注。聽說黃怡被接到薛家前前後後才過了幾個月,換言之,他接觸鋼琴的時間也就這麼幾個月,純-熟的技法和強而有力的音樂表現力卻遠超許多頂尖大師。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奇才?聽上去很不真實。
然而原告律師很快就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他首先公布了少年的智商測試結果,180的超高數值令人震驚,然後讓他當庭展示了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表明他具備短時間內掌握一門高精技術的能力,隨後播放了一段視頻。
“該視頻是從被告薛子軒的手機中查獲,來源符合正規的法律途徑,可作為當堂證供。”稍微解釋了一句,律師點擊播放鍵。薛靜依坐在鋼琴前磕磕盼盼彈奏《我的帝國》的畫面出現在屏幕上,她咬牙切齒的表情與嘈雜的琴音混合在一起,像發臭的汙水一般令人作嘔。彈到第二小節,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繼續,隻得停下來自我催眠,“黃怡能做到你也能,薛靜依,不要被他嚇住了。加油!”
旁聽席上坐了很多音樂界人士,在得知少年果真是天賦奇才後他們感到非常興奮,對他的未來更充滿期待。此時聽了薛靜依不堪入耳的琴聲,看了她自欺欺人的醜態,那強烈的反差越發讓他們厭憎。明明流著相同的血液,長著相同的臉蛋,為何一個如鑽石般閃耀,一個卻如糞便般惡臭,歸根結底還是薛家的教育出了問題。能毫不在意的把別人家的孩子軟禁起來做自己養女的供體,他們的心肝早就爛透了,被他們教養長大的薛靜依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薛靜依甫一聽見自己的琴聲就崩潰了,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抱著腦袋又哭又鬧,一個勁兒的說那不是我,然後翻著白眼暈過去。醫護人員立即將她抬出去救治。由於庭上還有三名被告,法官敲錘後表示審判繼續。
薛瑞根本不想管薛靜依的死活,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她頭上,說找黃怡回來是為了收養,並非為了換心,還說是薛靜依自己想岔了才會釀出慘禍。但張醫生的供詞卻很快戳破了他的謊言,等薛子軒陳述時,他完全絕望了。
他的兒子竟然站在檢方那邊指控他,把他們如何商量著尋找黃怡,又是如何騙他回來,將他打扮成薛靜依的影子,限制他自由讓他代替薛靜依比賽的種種一字不漏的全說了。
“我有罪。”薛子軒嗓音嘶啞,低頭認罪的瞬間深深看了原告席一眼。
“我也有罪。”繼兒子之後,薛李丹妮也一五一十的招了。她這一生都在圍著兒子和女兒打轉,現在兩個人都毀了,她再也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薛瑞看看兒子,又看看妻子,頓時癱軟在被告席上。完了,一切都完了,薛靜依,看你幹的好事!
原告方很快又出示了幾張照片,那是布置在薛家地下車庫裡的手術室。一般人家哪裡會需要這玩意兒?若是醫學世家還說得過去,偏偏薛家沒一個人跟醫學沾邊,由此可見薛瑞早就為女兒的換心手術做足了準備。他現在說自己不知情,誰信?
被告律師在一項又一項鐵證之下早已失去鬥志,而且四個當事人中的兩個已經當堂認罪,他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他放棄了原本的辯護方案,力圖為當事人尋求減刑。
毫無疑問,這也是妄想。該案件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且引起了各階層的廣泛關注,為了順應民意,法官必須從嚴判決。薛家人把少年當做可以隨意宰殺的牲畜看待,視人權,視法律,視道德如無物,如果量刑較輕,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最後,法官宣布薛家四口蓄意謀殺罪名成立,薛靜依被判入獄十年,薛瑞被判入獄八年,薛李丹妮有自首情節,可適當減刑,被判入獄五年,薛子軒有救人和自首情節,且積極配合警方調查,被判入獄三年,緩刑兩年。
當薛子軒被檢方帶走時,他回過頭凝視少年,用口型無聲說了一句話,眼裡充斥著深沉的絕望和濃烈的仿佛要燃耗起來的愛意。
“對不起,我愛你?他也配?”薛閻登上座駕後冷聲嘲諷。
“我沒想到他能為我做到這一步。他把自己的雙手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想起那人曾經認真的告訴他要遠離一切利刃,為了救他卻毫不猶豫的握住了薛靜依刺過來的手術刀,周允晟對他的觀感唯餘‘唏噓’二字。
“怎麼,被感動了?”薛閻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能讓我的心軟化的人,世界上隻有你,除了你,它不為任何人跳動,不信你摸-摸看。”周允晟一面綻放燦如豔陽的微笑,一面低頭去親吻愛人薄唇,並引領他粗糙溫熱的大掌探入自己衣襟。
兩人立即擁-吻在一起難舍難分,車裡回蕩著唇-舌交纏的嘖嘖聲,不時還有幾下悶-哼。
薛老四一臉菜色的扭頭,每天都被這對準夫夫閃瞎眼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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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靜依並未入獄,由於心髒迅速衰竭,她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每活過一天都是賺來的,她一直在打聽薛子軒的情況,想知道他的手有沒有事,想見他最後一面。醫生秉持著人道主義精神給薛子軒打了電話,對方默默聽完,默默掛斷電話,卻一直沒有現身,直到薛靜依瀕死那天才面無表情的走進病房。
薛靜依向他袒露了愛意,並向他索要此生最初,也是最後一個吻。
“不,親吻一個魔鬼會髒了我的嘴,從此以後我們黃泉人間再也不見。”薛子軒直視她渾濁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末了轉身離開,腳步未有片刻遲疑。
沒過多久,薛靜依撕心裂肺的哭聲從病房裡傳來,她大喊著‘我錯了’,紅腫的雙眼,消瘦的臉頰讓她看上去狼狽不堪。但沒有任何人同情她,薛子軒說得沒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挖取雙生兄弟的心髒,她的的確確是一個魔鬼。
住在她隔壁病房的管家聽見哭聲想要出門看看,卻被守在門口的警察攔住。他是薛靜依的從犯,一旦傷勢痊愈也要坐八年牢,這把年紀進去,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個問題,現在還有心思管始作俑者,也是老糊塗了。